总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千叶走出教室，长谷川从后面追了上来：“千叶，昨天，你一定很高兴吧？”“我有什么好高兴的？”“我指的当然是岩田拒绝了樱井的采访。”“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千叶故作不解地问。“是吗？昨天看你的表情，可不像是毫不相干的样子。”“长谷川，你是不是也想说我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你看到我因为你的公主学妹被人抢白而幸灾乐祸，所以觉得愤愤不平，来找我兴师问罪？拜托，就算我昨天把高兴写在了脸上，也没犯法。”长谷川笑了：“果然。现在，岩田在你眼里就是英雄了吧。”“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岩田真的很酷。”“是吗？我想他也是为了你才抢白樱井的。”“那倒未必。樱井又没对我怎么样，她只是个比较嚣张的学妹罢了。长谷川，昨天，你是不是很难受？自己喜欢的学妹被岩田冷冷地晾在一边。”“你胡说什么，我和樱井只是普通的学长和学妹的关系。你啊，听过一句话，会记一辈子。”千叶微微一笑：“没办法，我的记性很好，何况还是长谷川的事。”——练习时，千叶站在球场边，多田突然走过来，漫不经心地说：“昨天……你好像很幸灾乐祸。”“怎么你和长谷川一样，都来找我这个局外人兴师问罪？你应该去责备岩田，责备他不该不给你们的宝贝学妹面子。我只是个旁观者，有一点幸灾乐祸又不犯法。”“岂止是一点。傻瓜也看得出来你喜欢看到樱井出洋相。”“就算是吧，我自己没办法让天才樱井出洋相，在一边看她出洋相也不行吗？多田，你管得太宽了，我对你说实话，即使是多田你另眼相待的人，我也没有义务对她诚惶诚恐。”多田看着她：“真坦白。可你也没有必要拆我的台。”“多田，你一向是低调的，为什么会同意樱井那个企划？老实说，我开始就不赞成大张旗鼓地做宣传。那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处？我们是靠实力说话的。所以，我觉得岩田做得很对。”千叶注视着多田，她看得出来，多田并没有生气，他好像根本就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多田侧开了头：“你啊，动不动就得意忘形，真是个傻瓜。”千叶本来心情很好，听了多田的话，突然想到那天在学生会的会议室门口看到他和樱井说笑时的情景，那时他刚好骂了樱井一句“傻瓜”。那个瞬间，她一直都没办法忘掉，所以，她的心情立刻灰暗了下来。她突然黯淡的目光被多田看在了眼里：“怎么啦？说到你的痛处了？”千叶答非所问地说：“我哪有资格被你骂傻瓜？我又没有160的智商。”多田也记起了那天她在学生会的会议室门口那种恍惚而难看的表情，于是淡淡地说：“你的智商的确不高，所以，理所当然是个傻瓜。”——千叶走下楼梯，突然听到头顶上方有人叫她：“千叶。”“长谷川。”她仰头看去，只见长谷川正快步走下来。长谷川走到她身边：“这次的接力赛我也会参加，千叶，我们一起拿第一，怎么样？”千叶高兴地说：“好啊，长谷川去年要是也参加了的话，那时我们也许就已经拿第一了。”“你别对我抱太高的期望，我只是说，我会尽力而为。”“那么，我们从明天下午开始热身训练，怎么样？今天我要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是，班长大人。”——因为期中考就要到了，千叶想找几本数学参考书看看。她在学习区找到了两本较为满意的参考书之后，便转身向书库外面走去。经过文学区时，她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看到一本书的书脊上写着的书名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她顿时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她突然想到，上学期期末在那家快餐店里，她曾无意中和多田说起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这个话题。她走过去，抽出那本书，开始一目十行地浏览。那是一本关于暗恋的小说，故事里的女主人公直至这篇小说结束，也没能对自己心仪的那个人说出“爱”这个字。“我只是不甘心，怎么这一错，就回不来了呢？一辈子都过完了……”千叶看着小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心中一阵恍惚。她想，在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故事，这样的爱情，这样的人吗？还是只止于小说家的杜撰？突然之间，千叶觉察到有一双眼睛穿过重重的书架，从书架与书的空隙间透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不由抬起头来四周张望，但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可当她再次低头看书时，又感觉到了那束目光。在静寂的图书馆里，千叶渐渐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想，是谁会躲在图书馆里偷偷看她呢？就在这时，中野突然出现在了走道上：“千叶，我到处找你。”千叶低声问：“什么事？”中野迟疑了一下：“出去再说吧。”千叶点了点头，和中野走出书库，在门口借了书，一道离开了图书馆——她们走到草地上坐了下来，千叶问：“中野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中野这时显得很没精神，与一年级时意气风发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千叶，你说，多田是不是喜欢那个樱井？”千叶一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他们都是天才。”“我真是一点也猜不透多田在想什么，好累啊。”千叶见她如此烦恼，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中野同学，还是顺其自然吧。”中野冷笑了一下：“顺其自然？怎么顺其自然？你有没有试过从国中开始就喜欢着一个人？如果这么轻易放弃，我就不是中野雪了。”千叶尽量耐心地说：“那么，你找我干什么呢？我又帮不了你。”“我觉得很难受，可又不知找谁说才好。想来想去，也只有找你了。千叶，以前我以为你要和我抢多田，所以对你很不好，真是对不起。”“过去了的事，我没有放在心上。”“我就猜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才来找你。”“我帮不了你的。”“那倒未必，多田其实很看重你的。”千叶吃惊地看着她。“本来我才不会告诉你呢。不过，樱井比千叶你要更令人讨厌得多，所以，我还更希望是和千叶你竞争。”千叶笑了笑：“真的吗？我倒不觉得。没想到中野你竟然一直把我当作情敌。”中野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看着她。那个时候，千叶还不太看得懂中野目光中的深意。后来，她才发觉，她一直都想从别人那里证实自己在多田心目中的重要性，以便攒足自信。可惜的是，还没等她认清自己，多田已经远去，消失在苍茫人海。千叶和中野分手后，她一边翻着参考书，一边向体育馆走去。不知不觉间，身畔陡然多了个人，她侧头一看，是岩田。“岩田。”“这么用功，我想你期中考一定又能考第二名。”“如果不用功，这个第二名恐怕也很难保得住。”岩田犹豫了一下：“成绩和名次，对你这么重要吗？”千叶点了点头：“我从小学开始就一直考第一，不过，上了高中就只能争取第二名了。”“没想到千叶也这么虚荣。”千叶一怔：“是吗？我只是觉得，身为学生就应该努力学习。”“我可不认为，一个人的一生就只有读书一途。”“当然。岩田你是岩田会社的继承人，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岩田脸色一变：“你也这样认为吗？你也认为，我不爱读书，还这么心安理得，是因为我家里很有钱？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千叶知道自己的话又伤到了他，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千叶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好一会儿才说：“我比较古板，始终认为，一个人的一生就是要不停地奋斗，学生时代尽力做个好学生，步入社会后努力成为行业精英，就是这样。”“这就是你将来要走的路吗？我不信人生就只有这条路是光明的。千叶，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千叶突然觉得，他说最后那句话时语气未免过重了，心中不由很是不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说说我自己的想法而已。况且，我也不知道，如果我不走那样的路，将来还能做什么。这么说来，我也只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岩田，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也有你自己的想法，根本不用向我证明什么。”岩田看着她：“你不看着，怎么相信人生还有别的选择？我想，你也许从来就没想过要做其他的选择。千叶，别把不走精英路线，想走其他路的人看扁了。况且，人生无常，最好要有两手准备。”千叶陡然听到貌似不羁的岩田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望着他，不由怔住了。“怎么了？”岩田被她看得有些窘迫，于是问。千叶摇了摇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