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六十章

（六十）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情人节，一大早，千叶在校园里遇到了雪乃明：“雪乃，好久不见了。”“是啊，学长，你也好久没去篮球部了，是一直在忙着考试吗？”“嗯，考试一场接着一场，而且，每场都是至关重要的。”千叶叹了口气，“我都快考疯了。”“真可怕。”雪乃明笑着吐了吐舌头。“也没那么可怕。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想，到时你一定也能适应。”千叶走进教室，从书包里取出一盒巧克力，走到长谷川面前，笑着递给他：“长谷川，情人节快乐。”长谷川接过巧克力，微微一笑：“谢谢你。”“我想你和中野一定能顺利考上医大，先在这里预祝一下。”“谢谢。我想，你一定也能顺利考上东大。”“但愿了。”——六班教室里，中岛走到岩田面前，研究似地看着他：“守，你是在等千叶树的巧克力吧？”“关你什么事？”岩田侧开了头，看着窗外。“我正好也有份情人节大礼要送给你。”中岛笑着说。“什么？”岩田回头看着她。他直觉中岛即将说出口的，必定会是对他来说极其不好的事。“我听海音高的一个朋友说，上原阳一和千叶树正在交往。这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也许是因为一直忙着考试的缘故，岩田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他正要说什么，这时，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千叶出现在教室外面，正笑着向他招手。他一走到千叶身边，千叶藏在身后的右手当即伸到他面前，递给他一盒巧克力：“岩田，你的统考成绩相当不错，一定能考上一所好大学的。”“谢谢。――东大的入学考试也快到了吧？”“嗯。真是有点紧张。”“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谢谢。――啊，快上课了，我也该走了。”千叶说着转身往回走。“千叶……”岩田叫住了她。“什么？”千叶回过身来看着他。“听说……你现在和上原在交往，是真的吗？”千叶脸上一红，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嗯。我想，不管怎么样，我都该给自己一次机会……至于将来会怎样，只有到将来才知道。”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不过，要到这一刻，岩田才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看着千叶，难受之余，也很是后悔。他想，那时，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对千叶说那些话？因为看到她没精打采，所以实在于心不忍吗？那个时候，他本来应该趁机表白，结果却做了完全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刹那之间，他突然想到了父亲的那个建议（要他高中毕业后去美国读大学）。他本来对此不屑一顾，这时却想，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高中时代既然结束了，就让它彻底结束好了——十九岁这年的前三个月，可以说是千叶生命中最昏天暗地的一个考季。一月下旬的全国统一考试结束后，在二、三月间，她还参加了好几所名校的入学考试。当然，她的终极目标还是东大。所以，虽然她和上原阳一从圣诞前夜那晚开始再次和好如初，甚至关系又更进了一步，却因为她忙于考试，俩人又不同校的缘故，一直以来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即便是情人节那天，千叶也只是在下午放学后到海音高见了上原阳一一面，就匆匆赶回家准备东大的入学考试。学校举行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的那天，千叶作为毕业生代表站在主席台上发言。看着台下数千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她不由想，在和新生入学式一样重要的毕业典礼中，她终于因为多田的缺席而获得了代表毕业生发言的权利。然而，她并没觉得自己这时有多得意。她的发言结束之后，走上主席台的是在校生代表江川凌也。三年的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同上原阳一和好了，东大也考上了……她好像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然而，当她坐在台下听江川凌也发言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新生入学式，那时，她也是这样坐在人群中，听着当时的新生代表多田发言。那时的她，看着台上的多田，有着百味杂陈的心情。而此时此刻想到他，也依然如此。要到这个时候，她才陡然发现，虽然多田已经从她的生活里整整消失了一年，可从三年前那个在走廊里撞了个满怀的瞬间开始的和多田朝夕相处的两年高中时光里的点点滴滴，对她来说，始终是清晰如昨。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千叶和几个平时对自己十分关爱的老师一一话别，然后拿着毕业证离开大礼堂。她走到走廊外面，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男生的声音说：“千叶学长，恭喜你毕业了。”千叶回过身看到江川凌也微笑着站在身后，当下笑了笑：“江川，谢谢你。”“听说学长已经顺利考上了东大，真了不起。”“如果是江川，一定也没问题的。”“希望如此了。”“江川，你将来想做什么呢？”江川凌也沉默了一会儿：“我曾经很想当医生，但我家里的人都希望我学商业管理，以便将来能继承家业。”千叶点了点头：“这样啊。――江川，篮球部的事，你也要继续努力，我还会看着的。”“学长，你放心，我会的。”江川凌也心想，虽然去年下半年以来一直都输给了上原阳一，不过，新学年里一定会有转机的。千叶走在校园里，颇为留恋地看着早川高的一草一木。她就要离开此地踏上新的人生路了，虽然东大的校园一直是她的憧憬所在，但这里也有她少女时代最珍贵的记忆，所以，不可能一扭头就可以甩到脑后。她穿过林荫道，走到校门口，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千叶！”千叶回过头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岩田，不由一怔：“岩田，你怎么了？”“我到处找你。”“有什么事？”“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有啊，什么事呢？”“你还记得那个赌约吗？”“当然记得。岩田，莫非你现在打算对我说了？”“嗯。明天晚上，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千叶迟疑了一下：“没有必要这么破费吧？”“这是赌约，所谓愿赌服输，你不可以拒绝的。”“好的。”千叶笑着点了点头。岩田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第二天傍晚，千叶随岩田来到一家高级餐厅外面，千叶停下了脚步，有些不安地说：“岩田，这种地方，会不会太贵了？去麦当劳什么的就可以了。”“就一顿饭而已，你别想太多了，我还是请得起的。――你放心，我用的是我自己的钱。”千叶有些心神不宁地跟在岩田身后进了这家看来十分奢华的餐馆。他们一走进大门，就有一个侍者模样的人当即向他们迎了过来。千叶家是那种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没有什么机会到这种昂贵的地方消费，所以，虽然她并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也还是会有一点拘谨。相反，岩田却显得从容得多，毕竟是大富之家出身的孩子。那个侍者恭敬地问：“就两位吗？”岩田点了点头：“没错。对了，我想坐在窗边。”“请跟我来。”那个侍者领着他们到了靠窗的一桌。坐下后，岩田从那个侍者手中接过菜单，递给千叶：“千叶，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吧。”千叶这时正看着窗外的夜景，当下回过头来笑了笑：“我对吃一向都不太讲究……岩田，你决定吧。别太浪费就行了。”“这样啊。――没想到，你偶尔也会把做主的权利让给别人。”岩田笑着说。他点了菜之后，那个侍者走开了。“你今天晚上很漂亮。”岩田看着千叶，由衷地说。“谢谢。”千叶笑着说。这个晚上，她穿着一套崭新的棉布衣裙，看起来很清爽，是她一个星期前为了庆祝自己暂时摆脱了“考试地狱”而买的。虽然在他们相处的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千叶都是个要么穿运动服要么穿校服的普通女生，但她总会在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日子里穿得比较隆重（也只是相对于平时的她而言）。她这么做，或许只是无意为之，却让岩田觉得那是她对自己的一种尊重。所以，后来想起她时，他总是很容易想到她最美丽的时刻。也正因如此，后来，不论高中时代过去了多少年，他总是没能忘得了她。“上原真是幸福。”岩田突然说。“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你是个很不挑剔的女生。一个女人若是对物质不太讲究，通常就不太可能会令喜欢她的男人为了她而变成一台挣钱机器。”“你别太高估我了。因为我现在只是个消费阶级，如果我自己会挣钱了，就不一定了。”“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强烈要求自立自强的现代女性，希望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依靠自己的双手得来。”岩田笑看着她，“千叶，如果有可能，你会不会和男人一样工作到退休那一天？”“也许会的。”千叶笑着说。“真可怕。”“对了，岩田，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千叶终于忍不住问。“当然是为了感谢你。因为你的热情邀请，才令我决定加入篮球部。而在篮球部的一年半时间，是我十八年来最快乐的时光。”“我也很高兴和岩田在一起参加社团活动。”这时，菜开始上桌了，岩田问：“千叶，喝点红酒怎么样？为了庆祝我们顺利毕业，你又考上了东大。――我记得你是会喝酒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