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九十九章

（九十九）千叶和竹田修走进一家餐厅，坐下后，千叶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修，这里好像会很贵的样子。”“就只是一顿饭而已……你啊，别想太多了。――对了，你想吃什么呢？”“随便吧。你决定好了。”“好啊，就由我决定了。”竹田修拿起菜单，笑看着她，“不过，我事先申明，如果我点的菜不合你的胃口，你也一定要吃下去……这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不能浪费的。”“没问题。”千叶微微一笑，“我想，我们平时喜欢吃的东西好像都差不多，口味应该也差不多吧。”等上菜的时候，竹田修问：“树，在新的地方上了一天班，你感觉如何？”“如你所说，我只是个打杂的，除了埋头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也没什么好想的。――不过，天野先生那个人，其实比我想像得要好相处一些。”“因为他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吗？”竹田修笑着问。“修，你又来了……我又没有花痴症。我只是说，他看起来像是个很好的老板。”“老实说，我不太喜欢他。他和那个有末一弥一样，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天生的自我优越感……当然，他只是你的老板，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不会连假都不让你请，我就没话可说了。”“不会的。修，如果七月下旬去北海道的话，也许还能赶得上看熏衣草。”“再迟一点，稻田也许都收割完了。”竹田修淡淡地说。“实在不行，就明年去吧。”千叶笑着说。“不行！明年是明年，今年是今年。”竹田修收起了笑容。“好的，好的……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向天野先生请到假，这总可以了吧？”千叶也觉得是自己理亏，只好投降了。“这还差不多。”然而，在之后的夏假时间里，不是千叶没请到假，就是竹田修刚好没空，总之，在这个夏天，他们的北海道之旅终究还是泡汤了。夏假快结束的八月底的一天，竹田修再次提出了抗议：“树，都快开学了，你打算怎么办？我说过，我是很记仇的，尤其痛恨言而无信的人。”千叶也觉得很遗憾，但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这也不能全都怪我……我请了假，你却没空；你有空时，我又请不到假。看来今年夏天我们的确是和北海道无缘……修，明年我们一放假就去吧，怎么样？”“就这样吗？”竹田修有些不甘心地问。千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后天晚上好像有夏日祭的活动……修，不如我们去逛庙会吧。”竹田修心下暗想，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当下颇为勉强地说：“好吧。”洋子这时走过来，笑着说：“你们要去逛庙会吗？太好了，我正在为阿树做一件夏季的和服……到时穿着去，一定会很漂亮。”“阿姨，不用这么费心了，我已经有一件了……是十七岁那年，我外婆为我做的。”因为庙会想到了夏季和服，接着又想到了过世的外婆，以及那一年那个夏日祭的夜晚，千叶顿时有些黯然神伤。“要的。那是你外婆的心意，这是我的。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所以，拖到了现在还没做好，真是对不起。不过，总算还能派得上用场……20岁的女孩子，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逛街或者约会……小修，你说呢？”竹田修侧开了脸：“我又不是女生……我怎么知道？”第二天下午，千叶下了班，没有回家，她走进一家商店买了些东西，准备去舅舅及川胜也家。她拿着东西走出商店的大门，正要过街，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千叶学长！”千叶回过头，看到仍是一头短发的雪乃明快步朝自己走过来。突然遇到了雪乃明，她也觉得很高兴，当即笑着说：“雪乃……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在千叶高中毕业之后的一年半时间里，虽然都住在东京，她们的确是再也没见过面。雪乃明走到她面前，满脸都是喜悦之情：“是啊，是很久没见了……学长，你的头发都这么长了，人也变得更好看了。”“哪有。”千叶有些窘迫地说。高中毕业之后，千叶留起了长发，不过，她只是简单地梳成了一把马尾，实在是谈不上有多漂亮。“我是说真的。学长比高中时更有女人味了。”雪乃明认真地说。千叶不想继续谈这个尴尬的话题，当下问：“雪乃，你现在是考生了，一定很忙吧？”雪乃明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是啊，这个夏假我一天都没出去玩过……我刚才就是从补习学校出来的。――唉，我要是像学长那么厉害就好了。”她疑惑地看着千叶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学长，你买这么多东西，是要……”“去我舅舅家。”千叶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心念一动，“雪乃，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到附近的冷饮店去坐坐吧？”“好啊。――学长，我帮你拿东西吧。”“嗯，谢谢你。”到了最近的一家冷饮店，俩人坐下后，雪乃明当即问：“学长，你现在好吗？”“很好啊。”千叶笑着说。雪乃明看着她，有些迟疑地说：“我听说你的父母已经离婚了，上原学长也去了美国，我以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还是得继续生活下去，不是吗？”“我想，像学长这么好的人，一定能遇到比上原学长更好的男生……不过，老实说，学长那时没有选择岩田学长，我真的觉得很遗憾。――我知道，他非常喜欢你。”那时，岩田和她都是为了能和喜欢的人多呆在一起才加入了篮球部，因此不免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可今时今日，他们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愿望全都落了空……雪乃明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前些日子，我见到岩田了。”千叶沉默了片刻，终于说。“是吗？他还好吧？”“是啊，他很好，已经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女朋友，是个日裔美国人……所以，虽然我也觉得很遗憾，但都过去了。倒是你……雪乃，你和江川……”“我也知道我配不上江川，但我就是喜欢他。”雪乃明苦笑了一下。千叶是过来人，知道江川凌也去美国读书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不过，现在，我也想开了……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男生，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种男人婆呢？所以，他去美国之前，我也当面祝福了他。我想，再过一段时间，等我遇到了一个喜欢的男生，我就能把他忘了。――虽然是初恋。”“雪乃，你这种心情我也曾有过。那时多田也是去了美国，我比你更惨，连当面祝福他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没有告诉我就走了。不过，事到如今，我也看开了……有些男人也许就只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要走总是会走的。”虽然这么说，千叶还是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湿润了，她低头喝了一口饮料，“我有时想，能和他们同行一段路，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你说呢？”雪乃明笑了笑：“虽然不甘心，也只能这样想了。今天能遇到学长，我真的很高兴……不过，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学长，如果有一天，无意中遇到他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不过，那时你应该也有自己的男朋友了吧？不管他幸不幸福，都再次祝福他吧。我想，也只能这样了。”千叶心想，就算看到多田和樱井晴子在一起，她能镇定地祝福他们；但如果遇到上原阳一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她是不是也能平静地笑着上前寒喧呢？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对她来说，那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不是她，就是别人，这世上，总会有一个女人，可以得到上原阳一的心，以及和他长相厮守的一生。只要不是她，对她来说，就真的没什么特别。就算面对时每一秒钟如煎似熬，一转身，走远了，泪干了，也还是能继续生活下去。她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躲都躲不开，一定要在街上遇到上原阳一和他的另一半，那肯定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我有时很想再见到他，有时又很怕再见到他……唉，真是矛盾。”雪乃明说。千叶微笑着没有说话。她何尝不是如此呢？“雪乃，你准备考什么大学呢？”“我的成绩和学长不能比，东大恐怕是考不上了……我想考东北大学，那也是名校，再说了，我也想离开东京一段时间。”“也好。”千叶心想，说不定有一天，她也会和雪乃明一样，把过去埋藏起来，到远离东京的地方生活。和雪乃明分手之后，千叶乘公车到了舅舅家。这时天已经快黑了，不过，及川胜也父子都还没回来。及川明美笑着说：“阿树，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舅妈，真是对不起。”“没关系，我想读东大肯定是很忙的，何况你还有在打工。――阿树，你啊，下次来时，别再买这么多东西了。你打工挣钱也不容易……如果一定要买，就等你将来工作了再买吧。”“只是一点小意思而已……舅妈，舅舅和秀一他们，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舅舅应该快回来了。至于秀一，我就不知道了。他现在常常要到三更半夜才会回家，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虽然是个男生，却没有你一半懂事。阿树，你什么时候有空，去问问他吧。我怕他会学坏了。”“我知道了。不过，我想秀一应该不会学坏的。”“我也希望是这样。――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做饭。晚上，你一定要留在这里吃饭。你舅舅一定会很高兴的。”“好的。”千叶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