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二百三十九章

（二百三十九）晚上，回到家里，坐在书桌前看书时，千叶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家园》，刹那间，她不由心念一动：会不会是清川澈已经从南亚回来了呢？不过，她总觉得，如清川澈那样的男生，就算是受了自己的学妹之托，应该也不至于会真的就能打起精神，时不时来照应她这个陌生人。或者说，虽然她只见过清川澈两面，但出于一种直觉，她确信清川澈和她一样，也不是个热情的人，何况，她也清楚，自己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楚楚可怜到能令陌生的男性产生怜香惜玉之心的女生……再说了，就算清川澈现在已经从他的家人或朋友那里知道，他们的母亲在年轻的时候曾有过学长学妹的关系，但比起清川梓和中野雪父亲之间的同学关系来，又实在是疏远了许多……因此，他有什么理由打电话找她呢？不过……会不会真是他呢？她正发呆，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于是站起身来，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倍赏佳子。“倍赏小姐，晚上好。”“千叶，晚上好。――我能进去吗？”倍赏佳子笑着问。“当然可以。――进来吧。”进门后，倍赏佳子轻车熟路地在地板上坐了下来，笑看着千叶：“千叶，你在干什么呢？”“看书。”千叶边说边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了两听饮料，走到她面前递了一听给她，“倍赏小姐，近来工作忙吗？”“挺忙的。我想，你应该也知道，现在仍然是北海道的旅游旺季……”倍赏佳子顿了一下，“千叶，你呢？”“我吗？”千叶喝了一口饮料，“差不多吧……除了工作，就是学习。”“是吗？”倍赏佳子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千叶，我之前应该有和你说过，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你还有印象吗？”“当然。对了，倍赏小姐，你和你的那位男朋友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千叶记得，一个月之前，倍赏佳子曾和她说过，她又找到新的男朋友了，而且，两个人处得还不错……因此，她也很为倍赏佳子感到高兴。“还算顺利，不过，也还远没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虽然我是很想嫁人，可这事，急不来的。”倍赏佳子笑了笑，“千叶，你呢？有进展了吗？”“进展？”千叶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千叶，说实话，我觉得，你的生活实在是太单调了……你总是要么呆在工作的地方，要么就是钻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样是不行的。――男人不会从窗口自己爬进来……”倍赏佳子认真地看着她，“你应该多走出去，结交更多的朋友，这样，才会遇到更多的适龄男人……我想，札幌虽小，总也还会有个把能入你法眼的优质男生吧？”听了她的话，千叶不由笑了：“入我法眼？老实说，我倒觉得，就算我看得上人家，人家还未必看得上我呢……再说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为多遇到适龄男人而强迫自己浪费时间走出去结交朋友什么的。”倍赏佳子摇了摇头：“正常的社交活动是一种生存必须，绝不是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更不是浪费时间……”她笑了笑，“千叶，人是群居动物，因此，孤独和寂寞是可耻的。”千叶沉默了片刻：“以前，有个人对我说，像我这样的人，因为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独坐**的清苦，所以，特别适合做学问。”“那个人是男人吗？他也太可恨了吧？”倍赏佳子听了，当即一脸的愤愤不平，“居然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忍受独坐**的清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他是我以前的老师。”千叶顿了一下，目光看向窗外，笑了笑，“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今后，大概也不太可能会见得到了。”倍赏佳子注视着她：“千叶，我一直都想问你……你以前喜欢过的人，是怎样的呢？可以告诉我吗？”千叶有些迟疑地说：“这……”“我也知道这是你的隐私，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倍赏佳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她，“当然，我看得出来，你和我很不一样……你是那种不太喜欢把心事告诉别人的人，但我们是朋友吧？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怎样的男人……对不对？”“为什么女人在一起时，好像就只能谈男人呢？难道说，我们没有其他的话题可以谈了吗？”千叶苦笑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倍赏，你能不能再等一等？如果到时你还有兴趣的话，我再告诉你。”“那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也不迟……”倍赏佳子微微一笑，“对了，千叶，我还真是糊涂，居然差点忘了自己来找你的真正目的……明天早上，我要带团去大沼国定公园，因为这个时候，那里正好举行红叶祭……你想不想一起去？”千叶当即高兴地说：“好啊！秋天时，我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健行和赏红叶，当然，也还喜欢看**……其实，这段时间，我有两个同学在札幌实习，不过，可惜的是，这个双休日，他们刚好要回东京，要不，明天他们就可以一起去了。”“明天那里会很热闹，我想，你去了一定会觉得不虚此行……”倍赏佳子笑着说，“那么，千叶，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七点，你和我一起出发。”“好的。”“那你先准备一下……”倍赏佳子站起身来，“到时，我会来叫你。”千叶忙鞠了个躬：“是。――倍赏小姐，那么，就麻烦你了。”倍赏佳子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回过头来：“千叶，虽然我也觉得，女人总是围绕着男人这个话题是不太好……不过，没办法，毕竟，对于绝大多数的女人来说，男人的确是她们生命里最最重要的那个话题。当然，对于绝大多数的男人来说，女人之于他们，也是一样的。所以，你啊……最好别太排斥这个话题。”千叶怔了一下：“我没有，我只是……”“你只是不喜欢和别人谈论与自己有关的男人……对不对？我明白了。不过，千叶，在你看来，那些从你以前的生活里路过的男人，真的就只给你留下了这种令你一念及他们就只想讳莫如深的不适感觉吗？不会吧？”倍赏佳子边说边关门走了出去。当然不是……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这样说。毕竟，她也必须承认，她心底之所以会有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痕，有时的确错在别人，但有时，则千真万确错在她自己……只是，男人，对于她这一生来说，绝对有可能会是一个远比PTSD或抑郁症更为艰深、更为难解的课题，因此，难道说，她就不可以在痛定思痛之后，低首下心地知难而退？还是说，在倍赏佳子她们这些勇者看来，既然这是一个女人根本就无计回避的课题，因此，她也就只能在旧伤尚未愈合之时，便咬紧牙关重振旗鼓？当然，或许，也只有在有了新的恋情之后，才可以真正埋葬旧的失败的恋情……毕竟，与其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倒不如说，爱才是最好的良药。光有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有的时候，时间流逝了，旧的伤痛不仅没有一起逝去，反而越累越多……但如果新的恋情也注定是失败的……那怎么办？是选择做一个无畏的勇者，还是做一个胆怯的自我保护者，亦或是一个无为而治的所谓“智者”？——那天夜里，千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给清川澈。在拿起电话的那一刻，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只是出于礼貌……仅此而已。电话的另一端很快便传来了清川澈清朗的声音：“我是清川澈。――请问哪一位？”“清川君，我是千叶树……你还记得吗？”“千叶小姐，晚上好。――我当然记得。”清川澈在电话里苦笑了一下，“虽然山下特别喜欢在别人面前把我说得一文不值……但我只不过是去了南亚半个多月而已，我想，我的记性就是再差，也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千叶脸上一红：“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清川君那么忙，未必会记得每个见过的人，所以……清川君，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怎么会呢？我没那么小气……”清川澈笑着说。他沉默了片刻：“千叶小姐，其实……今天下午，我有打过电话给你。――那时，你刚好不在办公室。”“哦，那个电话就是你打的吗？我就想，我在札幌也没认识其他的什么人……”千叶微微一笑，“清川君，你是不是刚从南亚回来？”不知为什么，听到千叶这样说时，清川澈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似乎是很欣喜，又似乎是很害怕，当然，也似乎还有一点狼狈……他听得出来，在他先承认之前，千叶已经猜到了那个电话是他打的，因此，他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窘迫，就好像某些自己一直努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陡然被最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一样……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一晚，能接到千叶打来的电话，他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喜悦。“是啊，我昨天下午刚回到札幌。”“清川君，这一趟的旅行……你一定是收获颇丰吧？”千叶笑着问。“还好，不过，也算不上是什么旅行，毕竟，我是为了工作才去那里的……也正因为如此，很多好地方都只是走马观花而已。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再去那里一趟……”清川澈顿了一下，“千叶小姐，你还好吧？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话，请尽管说。”听了他的话，千叶不由悄然微笑：“我知道雪乃一定托付过你什么，虽然我很感激雪乃这么关心我，不过，清川君，雪乃的话，你最好是别放在心上……再说了，我也没什么事。――当然，还是要谢谢你。”千叶沉默了片刻，“对了，那天晚上，因为不太方便，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谢谢你。清川君，那幅《家园》其实就是你送给我的……对不对？”她迟疑了一下，“我现在突然提起，并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想谢谢你……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那幅作品，所以，你那时居然肯免费送给我，我真的很感激。”“那个啊……的确是我的，因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所以，那天，你无意中提起时，我就……”清川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至于那天晚上，我想，你一看到我和山下走在一起，应该就什么都明白了……而我，也就更不需要解释什么了。”“清川君，你有空的时候，不如，我们一起吃顿饭吧？”千叶笑着继续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略表一下谢意。”“好啊。我明天就有空。”清川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中野小姐和长谷川君他们……”“这个双休日，他们俩要回东京一趟……”千叶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明天吗？”清川澈听出了她话声中的踌躇之意，于是问：“怎么……千叶小姐，明天是不是不太方便？”“是啊……刚才，我的邻居倍赏小姐邀我明天和她一起去大沼国定公园参加那里的红叶祭。她是一家旅游公司的导游。所以，明天晚上，我恐怕不能及时赶回来请你吃饭……”千叶有些惭愧地说，“清川君，难得你有空，可我却……真是对不起。”“这样啊……”清川澈若有所思地说。他笑了笑，“没关系，请吃饭这种事，根本就没有必要急于一时，以后再说吧……反正，千叶小姐，你也不是过了这个秋天，立刻就会返回东京再也不来札幌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