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二百八十五章

（二百八十五）当千叶回到家时，雪乃明也已经从仙台回到了东京。在平安夜那天下午，她们一道去逛街。在这之前，千叶已经和岩田守联络过了。因为他这时还在上班，因此，他们只是约好了三个人一起吃晚饭。在一家商店里，她们各自挑选新年礼物。雪乃明突然想到了之前千叶曾提及的有末一弥，于是忍不住又问：“千叶学长，你什么时候介绍你那位学长给我认识？”听了她的话，千叶不由一怔。她回到东京已经有两天了，不过，到现在为止，她还不曾和有末一弥联络过。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想法，人因此变得更为拘谨，甚至于有一点紧张，不知道怎样的开场白才不会令对方觉得突兀，又不会令自己觉得尴尬。她笑了笑：“你别急，总会有机会的。”“我真想早点看到他……”雪乃明笑望着她，“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男生呢？可以令千叶学长变得这么没有自信。他是警视厅的官僚吗？说真的，从小我就很佩服警察，所以，一直都很向往警视厅，想到那里参观一下。学长，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吧，怎么样？”千叶微微一笑：“好啊，不过，我要先和他联络一下……有末学长很忙的。”正说话间，她的电话蓦地响了。她从包里取出电话看了看显示屏，心里当即“咚”的一声猛跳了一下。这个电话，是有末一弥打来的。不过，她也没觉得太突然，或者说，之前她就已经猜到，就算她不主动联络，这些天有末一弥肯定也会打电话给她，毕竟，他就是再忙，肯定也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回到东京。雪乃明看到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于是问：“是他打来的？”千叶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商店外面接电话：“有末学长吗？――我是千叶。”“是我。千叶，你现在应该放假了吧？”“是啊，我前天回来的。”千叶顿了一下，有些踌躇地继续说，“不好意思，本来想早点和学长联络的，只是……”“没关系的。我本来也想早点打电话给你，不过，这些天非常忙，真是抱歉。”有末一弥沉默了片刻，“千叶，你晚上有空吗？如果有空，我们一起吃饭吧。”“今天晚上吗？我已经和高中时的同学、学妹约好了一起吃饭……学长，真是对不起。”“那改天吧……”有末一弥微笑着说，“明天晚上，怎么样？”听了他的话，千叶心中不由又是一跳，她想，明天晚上，难道就是到她拿出勇气的时候了？但话说回来，在那么久之前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还说自己没有准备好，也太可笑了吧？她当即答应了：“好啊。”“那就明天晚上见。”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有末一弥似乎很高兴，“千叶，明天我会再打电话给你。”“好的。――学长，再联络。”——千叶挂了电话走回到商店里。她当然不可能会知道，自己这时的眼中，完全是一种既期待又迷茫的神情，或者说，在面对不确定的未来时才会有的那种欲拒还迎的心态，都写在了她的脸上。雪乃明注视着她：“学长，你那位警察学长是不是约了你？”“嗯，算是吧……”千叶点了点头，“他约我明天吃晚饭。”“是吗？”雪乃明突然叹了口气。千叶不由一怔：“雪乃，你为什么叹气？”“我是想，那位姓有末的帅哥真有那么好吗？比清川学长还好？也比岩田学长好？”雪乃明顿了一下，“我总觉得，在这个世上，比他们更好的男生，恐怕很难找。”“岩田当然是很好很好的……”千叶迟疑了一下，“但雪乃，我还是觉得，好的男生未必就是适合自己的。”“可怜的岩田学长，他从失败的初恋里解脱出来了吗？”雪乃明笑了笑，“不过，今天晚上就可以知道了。”“雪乃……”雪乃明看千叶这时神色有些不对，当下忙说：“学长，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说得对，一个人再好，如果和他没有缘分，也是没有用的……”她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因为学长你、岩田学长和清川学长，都是我所喜欢的人，因此，对我来说，只要你们将来各自都过得幸福，我就会很开心。”“雪乃，谢谢你。不过，我倒觉得……”千叶侧头看着她，“人这一生，幸福不幸福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始终还是能不能按自己的意愿生活。如果能，就是一生都走得跌跌撞撞，也仍然是值得的。”“是吗？”听了她的话，雪乃明沉默了好一会儿，“不过，话说回来，按自己的意愿生活，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在这个世上，有的人可能会觉得，凡事都有人为自己考虑安排是一种幸福，但肯定也有人并不这样认为，比如学长……”她微微一笑，“当然，我也是。――这可能就是我会这么喜欢学长你的原因之一。”千叶当即笑着点了点头：“这可能也是我会这么喜欢雪乃你的原因之一。”“那位有末君……”雪乃明侧头注视着她，“能给学长这种幸福吗？”千叶怔了一下，随即有些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想，一定可以的。”雪乃明笑了笑，“否则，他就不值得学长你喜欢了。”——有末一弥把移动电话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虽然刚才千叶并没有说什么，但他还是隐隐听出来了：他所喜欢的这个女生，准备接受他了。一时之间，他不由有些不自信起来，或者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没错，这世上比千叶优秀的女生多不胜数，而且，在此之前，他也谈过无数次的恋爱了，但对于他来说，幸福的预感却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奢侈体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现在，这种难得且罕有的美好感觉，又一次真切地回到了他的生命里。一直以来，人人都觉得他一帆风顺，是个蒙天眷顾的幸运儿，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怎样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地走到今天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无比珍惜自己现在争得的这一切。当然，他也承认，能有今天，他的出身和远在星辰之外的运气，都帮到了他，但可以肯定的是，更离不开他自身的努力，所以，他也会有空虚软弱的时候，希望找到一个会以一种仰望的心态陪在他身边的人，这样，他就不会觉得，他的辛苦总是无人怜惜，且无人喝采。不过，他也知道，千叶显然不是这样的同路人。但那又有什么不好呢？在他的记忆里，她的目光总是温暖、柔和而坚定的。这样的女生，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仰头看他，视他为神，但却可以如阳光一般，驱除他心底的阴霾，并且照亮他的生命……这样的女生，难道不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他正出神，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走过去拿起话筒：“我是有末一弥。――请问，哪一位？”“有末警视，我是清田。――有一位年轻的小姐找你。”虽然警视厅里的工作人员数以千计，不过，有末一弥还是一下子就记起来了，清田是一楼大厅里的某个接待员，当下，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清田君。”他离开办公室，沿着走廊的方向朝电梯走去。在电梯里，他依然在想，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他呢？是他表妹江川美加吗？好像不太可能，她从来没有在上班的时候来找过她。至于千叶，之前刚和他通过电话，也不太可能。那会是谁呢？难道是他以前那些女朋友中的一个？他有些疑惑地走出电梯，清田这时正站在接待处的柜台旁边，一看到他，当即挺直了身体，恭敬地行了一个警礼：“有末警视。”“清田君，人在哪里？”有末一弥问。清田还没有说话，这时，一个穿着白色长大衣、留着一头乌黑披肩长发的女生微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她的肤色很白，又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只有颈间，围着一条深蓝色的长围巾，更衬得她肤光胜雪，娇美至极。那是清川宁子，他之前绝对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不过，虽然他心里很诧异，还是可以很平静地和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女生打招呼：“清川小姐。”“有末君，不好意思，打扰了。”清川宁子在他面前站定，微笑着欠了欠身。虽然他们所处的，是个严肃有序的地方，人们只是或彬彬有礼地在接待处咨询问题，或步履匆匆地进进出出，但或许是因为有末一弥本就非同凡响，而且，来访的这个女生又美丽异常，因此，还是令这时在一楼大厅里的许多人都注意了过来。“怎么会？”有末一弥微微一笑，“清川小姐，真是稀客。”“我来东京玩，住在中野伯伯家里。因为一直都对警视厅很向往，又想到有末君刚好就在这里工作，于是就冒昧来访了。”说到这里，清川宁子顿了一下，“不会打扰到有末君吧？――我只是看看就走。”“当然不会。”有末一弥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清川小姐，你能等我一下吗？我还要回办公室一趟。”“好的。――有末君，你请便。”清川宁子微笑着说。转身走开时，有末一弥已经完全弄明白了一件事：清川宁子所向往的，与其说是警视厅，倒不如说是他。――其实，早在她朝他走过来的那一刻，她对他所怀有的那种倾慕之情，就已经写在了她美丽的双眸里，他完全可以一览无余。不过，他记得，清川宁子是有男朋友的，而且，还是她哥哥清川澈从小的死党。虽然他也知道，比起小记者山下羽来，自己对于女性显然会更有吸引力，而且，美貌的女子大抵都有点虚荣，但是，清川宁子毕竟是清川梓的女儿，虽然和她母亲颇有不同，在她的言行举止之间，还是依稀可见那种沉静温婉的神韵，因此，怎么看，她都不像是那种见异思迁的女生，那么……不过，正因为她是清川梓的女儿，是清川澈的妹妹，所以，他决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从她那里了解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何况，她还是如此赏心悦目的美女，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恐怕都无法怠慢于她。他走出电梯，回到自己办公室所在的那一层。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的同事，一看到他，当即笑着说：“有末警视，听说有个可以拿满分的美女来找你，是你的新女朋友吗？――真是令人羡慕啊。”有末一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当他又下到一楼大厅时，清川宁子还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微笑着等他走过来。虽然才二十五岁，有末一弥有时却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能看透全天下的女人了。不过，即便如此，对于美好的女性，他始终还是充满好奇，也从不缺乏兴趣。眼前这个女生，虽然是清川梓的女儿，却反而还是千叶和清川梓更像是同一类的女性：她们都没有特别出众的外貌，全凭才情和气质取胜。但清川宁子也绝不是一个花瓶般的女生，她或许没有她母亲或千叶那样的智慧和才华，但她的美是生动的，可以令人心折。――否则，她也不至于会令阅人无数的他这么有好感。没错，他是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而清川宁子，也有自己的男朋友，但这显然并不妨碍他们彼此吸引。何况，因为她是清川澈的妹妹，所以，某种程度上，她也就是他的妹妹。――因此，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人世间，美丽如天使的清川宁子，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特别的女性，值得他特别对待。“清川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到东京的？”一起走出去时，有末一弥问。“昨天下午。”“都去了哪些地方呢？”“昨天晚上，中野姐姐和长谷川君请我到银座的一家餐厅吃饭。今天上午，中野姐姐陪我去涩谷买东西。不过，下午她没有空，所以，我就一个人出来逛了。”走到大楼外面的广场中央，清川宁子停住了脚步，“有末君，今天真是打扰了。――我想，我也该告辞了。”有末一弥微笑着看她：“如果不介意的话，晚上，我能请你吃饭吗？虽然说……”他顿了一下，“你并不是特意来看我，但我还是觉得很高兴，所以，想略表一下谢意。”“这……”清川宁子迟疑着说。“不行吗？清川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想尽尽地主之谊而已。”清川宁子望着他，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有末君，让您破费了。”“没有的事。清川小姐，麻烦你等一下，我去开车过来。”有末一弥说着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