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二章 光的笔记

不想重复/却又不得不重叠白昼间努力追随着你的种种举止在夜里以细微的差距都进入了我的诗一直忘了问你在皮影戏里最曲折动人的剧情到底是光/还是那影子——席慕容《光的笔记四则》之三《实验》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五月上旬。一天下午，叶山梓、井上健和江岛叶子搬着传单和一些材料离开了环保部的活动室，准备去校园里做宣传活动。江岛叶子见井上健抱着那箱传单时似乎显得颇为吃力，于是取笑他：“井上，你的确是又长了一岁……不过呢，你的力气，却好像都没怎么见长。”从入学以来，因为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是同一社团的社友，因此，井上健早就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他这时只是苦笑了一下：“拜托……我又不是举重部的。”就在这时，有末清明和和久冰由从另一条路上走了过来，一看到他们，有末清明当即把自己的书包递给了和久冰由，微笑着对井上健说：“井上学长，我来吧。”“好啊。”井上健笑着把那箱传单递给了他。有末清明伸手接过，神情轻松地抱着那箱传单，和她们一起朝前走。“井上，有末好像也不是举重部的吧？而且，他还比你小一岁呢。”江岛叶子笑着说。“江岛，适可而止吧！”一年多来，叶山梓可以说是早就听惯了江岛叶子对井上健的种种毫不留情的奚落，这似乎是她的一种生活乐趣……不过，因为知道她其实并无恶意，所以，她通常也只是在一边听着。但这一刻，因为还有有末清明和和久冰由这两个一年级生在场，她不想井上健太难堪了，于是只好委婉地出言制止。“是，学长！”江岛叶子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乖乖地住了口，还笑着朝井上健吐了一下舌头。井上健本来还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这时不由也笑了。看着他们两个，叶山梓不由暗暗摇头，心想，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对了，叶山学长，今天都有哪些活动呢？”和久冰由突然问。“张贴宣传海报，展出环保名著《寂静的春天》、《瓦尔登湖》等，派发传单，当然……”江岛叶子笑了笑，“也还有现场的环保知识解答。”“可我和清明……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和久冰由有些紧张地说。“你放心吧，最难的那一块，也就是环保知识解答，叶山学长一个人就可以扛起来了……”江岛叶子笑着看了叶山梓一眼，“在三年级之中，她的成绩和中野学长不相上下，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才女，所以，我们只要站在一边助阵就可以了……”她顿了一下，“不过，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就要由你们唱主角了。因为我这个人实在是不擅长背书；至于井上，他的记性就更坏了。”“别听江岛胡说……”叶山梓忙说。她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其实是因为，也没有多少人会走过来关注我们的活动……所以，某些刚好路过的同学因好奇而提出的问题，我也就大体上都能应付得了。”“学长，你也太谦虚了。去年这个时候，棒球部的人不是想出我们的丑，故意问了我们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吗？他们甚至还拉上了新闻部的人一起过来，想借用舆论的力量置我们于死地，结果，却被你不慌不忙地打了个落花流水，最后只好灰头土脸地铩羽而归……”说到这里，江岛叶子大声笑了起来，“我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好笑，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居然想和你斗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学长，我总觉得，今年说不定会和往年很不同呢，毕竟，我们很早就开始宣传了，何况，现在，我们还有四名超级有干劲的新人。”“希望如此了。”叶山梓笑着说。被江岛叶子说中了，这天下午的宣传活动，的确是叶山梓加入环保部以来最受关注的一次，甚至可以说是很成功。这可能是去年春天棒球部那次砸场事件带来的一种有利于他们的奇特效应，但不可否认，有许多男生的确是冲着和久冰由而来；许多女生呢，自然就是冲着有末清明来的了……不过，在叶山梓看来，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有更多的人开始关注他们环保部的活动，总归不是一件坏事——第二天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突然有人来找叶山梓。叶山梓走到教室外面，疑惑地发现，来找她的，居然是棒球部的社长-三年三班的小泉涉。虽然是同年级的同学，但因为一个是学校里最耀眼的社团的社长，一个则是最不显眼的社团的社长，因此，近三年来，他们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去年春天那时，在那次砸场事件之后的第二天，应中野楠的要求，他带着那几个闹事的棒球部社员来向他们环保部的人道歉……不过，那也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他现在为什么突然来找她呢？“叶山同学，我想求你一件事。”小泉涉开门见山地说。“什么事？”叶山梓问。小泉涉迟疑了一下：“可不可以向你们环保部借用一下有末同学？我老早就听说，国中时他是一个很厉害的棒球选手……不过，不知为什么，上了高中之后，他却加入了你们环保部。”“这……”听了他的话，叶山梓不由怔了一下，“我可不能决定，你还是去问有末本人吧。”“可他说要听听你的意见……”小泉涉顿了一下，“毕竟，现在，你是他的社长。”叶山梓心想，不可一世的小泉涉今天居然会低声下气地来求她，看来，她这回是沾了有末清明这个新人的光了……她沉默了片刻，微笑着说：“这样啊……如果刚好遇到我们环保部没有活动的时候，我当然也没有必要反对。”“太好了——叶山同学，谢谢你。”小泉涉高兴地说。叶山梓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谢的……”她顿了一下，笑着继续说，“虽然说，我也很高兴，我们这两个社团之间会有人员上的交流……不过，我还是希望，去年春天那种事，最好是真的不会再发生了。”“那是当然的……”小泉涉当即有些窘迫地说，“叶山同学，你放心吧，肯定不会了。”——周一下午，在环保部的活动室里，井上健突然说：“前天上午，我去看了我们学校和早川高之间进行的棒球练习比赛……有末真是厉害，虽然是一年级新人，却作为主力上了场，而且，还帮我们学校赢了早川高。”叶山梓怔了一下：“是吗？”“他是为什么会想要加入我们环保部的呢？”井上健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学长，他有没有和你说起过？”“没有……”叶山梓缓缓地摇了摇头。她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井上，你要是想知道，就去问他本人吧。”“我直觉，他肯定不会告诉我，所以……”井上健笑了笑，“还是算了。”那天下午，活动结束后，叶山梓和和久冰由留下来做卫生，叶山梓忍不住问：“和久，既然有末是那么多运动社团都想要的人……他为什么会选择我们环保部呢？”和久冰由微微一笑：“我就猜学长肯定会问我这个……不过，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记得，读国中那个时候，清明他就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和剑道部的主将；而且，他的棒球和篮球都打得很好，所以，简直是比其他人忙十倍……”她顿了一下，“升上了高中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决定要加入什么社团，有一天，经过宣传栏时，无意中看到了你们那时贴的纳新海报，他突然说，不如就加入环保部吧，人少，也会安静一点……而我呢，当然也没什么意见，所以，就一起来参加了。不过，一年级的学生会主席这个职位，他还是没能逃得掉。”“这样啊……”叶山梓若有所思地说。她笑了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一时很难相信，最不受欢迎的环保部居然能招到像有末这样的新人。”“学长，你放心吧……”和久冰由微微一笑，“清明这个人，很固执的，他既然决定了加入环保部，就绝不会轻易地退部。”“是吗？”叶山梓说。她这时不由想，和久冰由之所以会这么说，除了她确实善解人意之外，恐怕也还因为，她对于有末清明随时可能会另投明主的担心……全都写在脸上了——五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去学生会参加文化祭的筹备会时，叶山梓在教学大楼的楼梯上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有末清明。她犹豫了一下：“有末！”“学长。”听到她的呼唤，有末清明当即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站定，目光炯然地望着她。虽然有末清明是个比她小两岁的男生，但不知为什么，叶山梓却一直都无法适应他这种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的注视。她这时不由有些不甘心地想，叶山梓，你到底在怕什么呢？他再优秀，也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学弟兼部下，因此，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对他心存畏惧……她微笑着走到有末清明面前：“有末，你也是去参加文化祭的筹备会吗？”“嗯。”有末清明微微颔首，“学长，一起走吧。”“好啊。”叶山梓笑着点了点头。和有末清明一起朝前走时，为了打破那种令她颇为不适的沉默，叶山梓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不过，因为一直以来，尽管有末清明在她面前都显得谦恭有礼，但她始终还是没办法把他看成是如井上健那样的普通学弟兼部下……况且，除了社团活动，她和有末清明也实在是没什么接触，因此，她这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和这个不太爱说话的男生说些什么，于是，只好继续沉默着。“有末……”因为一直这样不说话地并肩前行，实在是有够别扭，叶山梓只好开口了。“什么？”有末清明侧头看了她一眼。“你们年级在文化祭上表演的节目……都准备好了吗？”有末清明似乎怔了一下，随即答道：“差不多了。”“是吗？我还以为，因为是新年级，你们会不太懂得怎么做呢……”叶山梓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有末，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在文化祭那一天，我们高年级的学生一般都会比较关注你们一年级表演的节目……你们可别让我们失望了。”“这可不好说……也要等到那一天才会知道吧。”有末清明淡淡地说。听了他的话，叶山梓不由一怔，不过，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她想，或许，如有末清明这样的人，是可以有这样的从容和自信的。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学生会所在的那一层，当她和有末清明一起走进会议室的大门时，坐在长桌正中位置的中野楠刚好抬起头来看到了他们。那一刻，叶山梓分明看到，他的眼中当即掠过了一丝诧异之色……不过，很快，他就又恢复了原先的温雅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