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七章 青青的衣裾

在冰封之前我将流入大海而在幽暗的孤寂的海底我会将你想起还有你那/还有你那青青的衣裾——席慕容六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有末清明走进环保部的活动室，发现只有叶山梓一个人正在埋头整理资料，于是问：“学长，就你一个人吗？”“是啊……”叶山梓抬起头来，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井上他们还没来呢。”“学长，对不起……”有末清明顿了一下，“因为今天我们年级里有事，所以，我不能参加部里的活动了。”叶山梓没有说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入部以来，有末清明就常常都会因故缺席环保部的活动。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可以想见，这个男生每天有多忙……她不由想，倘若他每天都有那么多比参加这个社团里的活动更重要的事要做的话，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勉强地在这里挂一个名呢？虽然说，身为社长的她并不觉得他是个麻烦的社员；但他自己，每次都要本人匆匆跑过来或托和久冰由向她请假……难道不觉得麻烦吗？叶山梓正自出神，突然听到有末清明说：“学长，那我先走了。”“有末……”叶山梓望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我看你总是这么忙，如果实在是抽不出空来的话，你其实也可以不必参加环保部的活动的。”听了她的话，正朝外走的有末清明当即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学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听中野君说，学校有意培养你做下一届的学生会主席，而且，你平日里的活动也已经很多了。再者，如果你觉得，参加这个社团，对你来说是个负担的话，身为社长的我，也会觉得很不安，甚至是很困扰……”叶山梓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有末，我想你也知道，我们环保部的最高理想，也就只是不会被撤销罢了。”“学长，你不是曾说过，不希望你一毕业，环保部就从枫林高消失吗？还说，倘若有我在的话，应该就不会出现那样的局面……”有末清明顿了一下，“为什么现在却又突然说这样的话？是你觉得，没有我，环保部也铁定会存在下去；还是说，你认为我不值得你信任，所以，我还在不在这里对你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呢？”叶山梓忙说。她听得出来，这个平日里较为沉默的男生这时有些生气了……她沉默了片刻，有些踌躇地继续说，“不过，我有时的确是会很困扰，因为我不知道有末你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加入环保部的，虽然说，我从心里高兴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学弟会想要成为我们这个微不足道的社团的一员……”有末清明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那么，学长，你不妨猜猜看，而且，不妨往最坏的方向去猜……”他这么说时，清亮明澈的双眸里闪烁着一种叶山梓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挑衅的神情，“我这个人，基本上与人无害，不过呢，疯狂起来的话，也什么都做得出来……学长，你怕不怕？”叶山梓听出了他话中的嘲弄之意，她嗫嚅了一下：“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么说，就只是希望有末你……”有末清明当即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如此，那么，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也没有无故缺席过的我，学长你好像也没有权利随便驱逐吧？”他低头看了看表，“对不起，我赶时间……先走了。”他说着转身走了出去。看着有末清明转身走开的那一刹那，不知怎么的，叶山梓突然就想到了开学的那一天。…………她记得，那天下午，在开学典礼上，当中野楠作为在校生代表上台致辞时，她被泽村萤子叫了出去。等她们师生俩整理好一份待一会儿要在班上发的资料，从教员室里回到大礼堂时，开学典礼已经接近尾声了。散场的时候，叶山梓随着人潮往外走，某一刻，有一个身材俊拔的男生从她的身边很快地走了出去。在和她擦身而过时，那个男生微微侧了一下脸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就在人群中消失了。…………叶山梓要到这个时候，才蓦地发现，其实，那一天，在活动室里，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有末清明……只是因为她一向对身边的事都不太关心，因此，那个在开学的第一天，曾和有末清明交臂而过的瞬间，就被她遗忘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转身走开时留给她的优美的侧面轮廓却被异常清晰地定格在了她的记忆里。虽然那天有末清明显然是生气了，不过，在此之后，在参加部里的活动时，他对叶山梓仍然谦恭有礼，就好像之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这对于叶山梓来说，当然是最理想不过的结局，毕竟，她也不希望有末清明真的退部。倘若他真的退部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因此，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叶山梓，从今而后，无论如何，你都别再做那种多此一举的傻事了——一天下午，叶山梓抱着一箱材料从影印室里出来，向环保部走去。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这时，刚好有三五个穿着剑道服的男生迎面走了过来。她知道那是剑道部的人，因此也没太在意，仍然继续往前走。就在快擦身而过时，一个男生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学长。”叶山梓定睛一看，不由怔住了：“有末？！”有末清明这时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剑道服，显得异常的挺拔和帅气，就好像是大河剧里的古代武士一般。原来他还有参加剑道部的活动啊……叶山梓这时突然记起来了，有一次，和久冰由曾和她说过，从国中时代开始，有末清明就是个剑道高手了。当然，其实，剑道部的社长，也就是三年五班的工藤之前也曾来找过她……可能是因为拜托她借用有末清明的社团实在是太多了，因此，她都不太记得了。“我来吧。”有末清明伸手要从叶山梓手中接过那一箱材料，叶山梓微笑着摇了摇头：“有末，不用了……又不重。你还是去练习吧。”“真的不要吗？”有末清明问。“嗯。我自己来就行了。――那么，有末，再见了。”叶山梓说着抱着那一箱材料走开了。不过，走出很远时，她仍能感觉到有末清明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六月底的一天下午，在环保部的活动室里，中村明子突然发布了一个和有末清明有关的最新消息：“我听说，有末同学要参加今年夏假时举行的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到时，我是一定要去看的，因为他手里握着剑时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我当然也是。”相田节子当即说。“我也听说了……”井上健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有末是我们环保部的，不过，他却是今年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的夺冠热门人选。”“是吗？有末真是太厉害了。”江岛叶子笑着说。“别的不敢说……”和久冰由笑了笑，“就剑道而言，清明的确是很厉害的，同龄人之中，恐怕也没什么敌手。”“那么，不如比赛的那一天，我们全社的人都去为他叫加油吧……”中村明子兴奋地看向叶山梓，“再怎么说，有末同学也是我们环保部的骄傲啊……怎么样呢，叶山学长？”“是啊，学长，我真的也很想去看剑道比赛……我们就一起去为有末叫加油吧。”江岛叶子也说。“是啊，是啊，大家都一起去吧。”相田节子连声附和道。井上健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女生，一说到帅哥就集体亢奋……真是受不了你们。”他看向叶山梓，“不过，说实话，我也很想去看看有末在全国级的剑道比赛中究竟会有怎样的表现。”“如果到时我们都一起去为清明叫加油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和久冰由这时也说。叶山梓见众人都这么说了，当下笑着点了点头：“好是好……不过，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是在什么时候举行呢？”“好像是在七月中下旬。”和久冰由说。“希望最好是不会和我们的山上修行活动的时间发生冲突。”叶山梓说。中村明子睁大了眼睛：“山上修行活动？”“所谓的山上修行活动，说白了，其实就是去山上度假……因为我父亲在北高山上有一幢别墅，所以，去年我们环保部的人都一起去那里玩了几天，今年当然也要去……”江岛叶子笑了笑，“在那里，早上可以看日出，白天可以爬山，傍晚可以看夕阳，夜里还可以看月亮和星星，而且，还有很清澈的溪流，以及各种很美味的野果，总之，挺有意思的。”“太好了！不过，难道就不能安排在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结束之后再去吗？”中村明子问。“不是不能……只是，那幢别墅也有租给别人住的，而且，在夏季时非常受欢迎，所以，我们只能趁着刚好没有别人租用的时候才可以去那里。今年好像只有在七月下旬那个时候会有三四天的闲置时间……但愿不会和有末的比赛日期发生冲突。”江岛叶子解释说。“应该不会那么巧吧？”井上健说。叶山梓微微一笑：“希望是这样了。”“那么，我尽早去问问清明，看看今年的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到底是安排在什么时候。”和久冰由说。“那好，和久，就拜托你了。”江岛叶子笑着说。她看了叶山梓一眼，“叶山学长明年就毕业了……所以，我很希望这一次的活动大家都能参加。”“那是当然的。就算有末同学不去，我也会去的……”中村明子笑了笑，“不过，若是有末同学也去，那就最好了。”——三天之后的下午，刚好环保部所有的人都在，叶山梓于是开了一个短会。“期末考就快到了，所以，今天是这个学期最后一次的活动时间。等夏假开始后，我们的活动会照常进行，不过，只是每周聚一次，也就是周三的下午……大家应该都没问题吧？在夏假期间，如果有比较长的外出安排的话，到时请先知会我一声……”叶山梓说到这里，看向有末清明，“有末，七月下旬去山上修行的事，和久应该已经和你说了吧？同你参加剑道比赛的时间并不冲突……到时，你要不要一起去？”她这么问时，中村明子和相田节子都显得很紧张，似乎生怕有末清明会突然摇一下头或说出一个“不”字。“好啊……”有末清明轻轻地点了点头。他顿了一下，淡淡地说，“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安排。”听了他的话，不仅中村明子和相田节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就连叶山梓自己也觉得心中顿时一松，而且，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发自内心的欣悦之情，倘若只用“身为社长的她，因为看到所有的社员都决定参加这次活动，因而很高兴”来解释的话，似乎有些太过牵强了……她定了定心神：“对了，有末，在你参加剑道比赛的那一天，我们环保部所有的人都想去为你叫加油……这样，应该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吧？”有末清明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当然不会。――谢谢你们。”“那就这样说定了……”叶山梓微微一笑，“好啦，今天就到这。这个学期的活动到今天也就算是结束了，祝大家在期末考中都能取得好的成绩……”她站起身来，郑重地朝众人鞠了个躬，“大家辛苦了，非常感谢一直以来的关照和支持。”井上健等六人当即也起身还了个礼：“学长也辛苦了。”“那我们到夏假时再见吧。”叶山梓说。“是，学长。”于是，当灼热的盛夏日益逼近时，这一学年的第一学期也在紧张的期末考结束之后倏地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