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八章 美丽的心情

只有在回首的刹那才能得到一种清明的酸辛/所以/也只有在太迟了的时候才能细细揣摩出/一种无悔的/美丽的/心情——席慕容七月中上旬的一天下午，是夏假期间第一次的活动时间，除了有末清明之外，其他的人都到了。叶山梓于是交代了一下和即将到来的山上修行活动有关的注意事项：“关于七月二十三开始的山上修行活动，我现在想再说几句：首先是，山间旅行所需的必备物品到时一定要记得带齐，因为到了山上，就买不到东西了；其次是，二十三日那天上午九点，我们环保部的全体成员将在新干线的前川站集合，到时可别迟到了；再有就是，到了山上后，大家千万不要单独行动，因为那样是很危险的……大概就是这样。”她问江岛叶子，“江岛，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没有了。”江岛叶子摇了摇头。“那么，今天就这样吧……”叶山梓顿了一下，看向和久冰由，“和久，有末那边……就麻烦你去通知他了。”和久冰由笑着点了点头：“好的。”“好了，散会。”叶山梓微微一笑，“我们在二十日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那天再见吧。”“是！”众人齐声应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想，有末同学一定练习得很辛苦。”起身离开活动室时，相田节子突然说。“那还用说吗？”走在她身边的中村明子笑了笑，“即便是高手中的高手，肯定也是会很慎重地为全国性的比赛做好准备的。”听了她们的对话，叶山梓不由心想，是啊，在这临近大赛的时刻，哪怕强如有末清明，肯定也是会觉得紧张和疲倦的，可是，她这个做社长的，却好像对此全然漠不关心……仔细想想，不是不惭愧的。“学长，你还不走吗？”江岛叶子问。叶山梓回过神来：“你们先走吧。――我想早一点把环保部在夏假期间的活动安排写出来，好交给学生会。”“那我和江岛先走了。”井上健说。“嗯。――再见。”——众人走后，叶山梓开始低头写报告，没过多久，突然有人走了进来。她抬头一看，不由一怔，只见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的有末清明背着一个运动包站在了她的面前。有末清明见只有她一个人，不由有些疑惑地问：“学长，你不是说，今天要开会吗？怎么……”“已经开完了。大赛在即，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忙，所以，就没有等你了……”叶山梓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只是交代了一下山上修行活动的注意事项什么的……我已经拜托了和久，她会转告你的。”有末清明沉默了片刻，长眉一扬：“是吗？”他看着叶山梓，心想，他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呢？难道说，就因为之前曾拜托了和久冰由，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必要再对着他说一遍了？叶山梓见他一直站在原地，不由有些诧异地问：“有末，还有事吗？”“没有了……”有末清明摇了摇头，神情淡漠地说，“学长，我今天还有练习赛，先走了。”“好的。”叶山梓笑着点了点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有末，就要比赛了……练习一定很辛苦吧？”有末清明怔了一下：“还好。”叶山梓微笑着看他：“那就加油吧。――我们都等着看你那天的表现呢。”有末清明笑了笑：“老实说，你们都去看比赛的话……会令我觉得很有压力呢。”叶山梓不由一怔，随即笑了：“怎么会呢？我听和久说，剑道是你最擅长的运动项目之一……何况你是有末啊，所以，不会有问题的。”“何况我是有末……”有末清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笑了，“这种说法……但愿了。――对了，学长，你怎么还没回去？”“我在写一份要交给学生会的报告……”叶山梓顿了一下，笑着继续说，“其实，刚才听你说有练习赛时，我本来很想去看看的。因为，虽然一直都听说你是个剑道高手，可你握着剑时的样子，我却一次也没看过……不过，还是算了，免得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压力。”“没那么严重，不过，练习赛也的确是没什么好看的……你只要比赛那天去看就可以了。”有末清明微笑着说。不知为什么，叶山梓突然觉得这一刻的他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甚至于一向清冽的目光中都有了些许温情……她不由想，莫非是她刚才说的哪句话正中他的心怀，所以，他才会显出这么难得的温和愉悦的心情？那么，究竟是哪一句呢？“那么，学长，我先走了。”有末清明说。“好的……”叶山梓定了定心神，笑看着他，“有末，到时，你一定要获得优胜……知道吗？”“那是当然的……”有末清明笑着点了点头。他顿了一下，“否则，之后的山上修行活动……我岂不是会不好意思去了？”“那也没有必要吧？”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什么，叶山梓突然有些不安起来。她想，刚才，在无意之中，她会不会又给他压力了？她忙说，“俗话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所以，赢固然是好，不过，输了也没什么啊……只要自己觉得尽了力就行了。”“说的也是。”有末清明笑着说。不过，他心里这时想得却是，这个女生也太自相矛盾了，说一定要获得优胜的是她，说是输是赢都无所谓的也是她……那么，她到底有多希望他赢呢？他赢了的话，她会真心为他高兴吗？还有，万一他输了的话，她会从此看轻他吗？叶山梓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有些迟疑地看着有末清明：“对了，有末，我想解释一下，其实，那天，我的意思是……”有末清明当即打断了她的话：“那件事，我暂时已经忘记了……”他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学长，你可以不再提了吗？”“当然。不过，有末……”叶山梓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地问，“暂时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意思呢？”有末清明这时已经走到了活动室的大门边，他回过身来站定，促狭地笑了笑：“意思就是，如果有人提醒的话，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想起来……而且，某种程度上，我是个很记仇的人，甚至于到了睚眦必报的地步……学长，你怕不怕？”他好像已经是第二次这样问她了，叶山梓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不过，还是故作平静地笑着说：“我好像也没说过什么……所以，我为什么要怕呢？有末，你这样说，似乎也太奇怪了吧？”“如果你真的觉得没说过什么的话，为什么还会想要做事后解释？何况，就算你觉得没说过什么，相关的人却未必会这样想……至少，我就不这样想。”有末清明说着走了出去。看着有末清明挺俊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叶山梓不由想，莫非这就是超级优等生的自尊心，竟然已经严苛到了不容许别人有一点点的漠视和践踏的地步？不过，话说回来，她那时只是本着为他着想的美好愿望，提出了一个建议性的意见，离漠视和践踏他的自尊心好像还足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当然，她也承认他说得很对，就算她是这样想的，他听在耳中，却未必会有这么美好……不过，她还是会释然地想，算了，反正，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会从这所学校毕业，那么，就算她真的得罪了这个男生，应该也没什么好怕的……何况，他是个男生，而且，是个每天都很忙又极受欢迎的男生，因此，又怎么可能会有闲心一直记着和她有关的这点无聊小事——七月二十日，也就是这一年举行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的那一天，下午，在比赛场地，就要进行四分之一决赛时，坐在休息区的有末清明察觉到井上健等人这时正站在赛场边上朝他挥手。他于是笑着走了过去：“你们都来了。”除了叶山梓之外，环保部的其他成员都来了……他这时不由想，说好一定会来看比赛的她，现在到底跑哪去了？因为他是种子选手，所以，上午时并没有参加前期的预赛，只是从下午开始直接进入八分之一的比赛，而且，也轻松过了关。如果他顺利拿下之后的两场比赛的话，他当然就是今年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当之无愧的优胜了……不过，他也很清楚，自己并非是什么独孤求败的寂寞高手，因此，他虽然显得轻松笃定，却一直都在观察自己对手的表现，毕竟，他从来都知道，盲目骄傲的人甚至比傻瓜还更愚蠢，所以，他从来都不让自己犯那样的低级错误。井上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末，等赢了这一场，你就可以进入决赛了……加油吧。”“是，学长。”有末清明说。中村明子和相田节子今天都无比夸张地在额上绑了“必胜”的布条，手里还拽着一面很大的锦旗，上面写着“有末必胜！”四个大字，而且，还在“有末”和“必胜”之间画了一颗很大的心。不过，赛场边上，为有末清明疯狂的并不只有她们两个人，今天，至少有近两百名的枫林高的女生来为他呐喊助威，于是，便组成了声势浩大的有末亲卫队。“叶山学长怎么还没来？”中村明子突然说。“我就要出门那个时候，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可能会来不了了……”江岛叶子微笑着看向有末清明，“有末，叶山学长要我代她对你说声抱歉。”有末清明还没说什么，井上健这时插话了：“我想，叶山学长若是赶得及的话，一定会来的。”“我想也是。”和久冰由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要去准备比赛了。”有末清明说。“加油！有末加油！”在众人的呼声中，有末清明转身走回了休息区——有末清明果然不负众望，顺利地杀进了决赛。当裁判宣布决赛开始时，叶山梓终于匆匆地挤进了人群中，一脸是汗地来到了井上健他们身边：“对不起，我来迟了。”众人看到她来了，都很高兴。江岛叶子笑着说：“学长，你刚好赶上了看有末的决赛。”“太好了……”叶山梓长长地舒了口气。她看到中村明子和相田节子的夸张模样后，不由笑了，“中村，相田，你们俩似乎也太夸张了吧？”“比我们夸张的还有呢……”相田节子笑着指了指那些有末亲卫队的成员。叶山梓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开始全神贯注地观看比赛。这时，在赛场的中央，控制着比赛节奏的，似乎是那个穿着一身白色剑道服的选手，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展开了凌厉而紧逼的进攻；至于那个穿着深蓝色剑道服的选手，则一直都在防守和躲避，好像就只剩下招架之功了。“穿着蓝色比赛服的是有末。”井上健解释似地说。虽然无法看到有末清明的脸，但因为曾经见过他穿着剑道服的样子，所以，就算井上健这时不说，叶山梓也已经猜到了穿着深蓝色剑道服的就是他……不过，她没想到，他会处于这么明显的劣势，甚至于从一开始就被对手压着比赛。当然，这是全国级的比赛，就算他再厉害，如果对方是二、三年级的高手的话，对于他这个一年级新生来说，就是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叶山梓还是会有些担心：如果今天他真的输了的话，到时会不会真的没有心情参加之后的山上修行活动了呢？老天……比赛仍在进行之中，她却已经开始想这种无聊的事了，真是的……叶山梓暗暗地呼了口气，继续关注比赛。“怎么回事？有末同学为什么不进攻呢？在八分之一和四分之一决赛中，他不是一开始就展开进攻了吗？现在被别人占了先机，怎么办呢？”中村明子万分紧张地说。虽然有末清明一直都处于劣势，不过，不知为什么，井上健这时却说：“你们别急……我看，还是有末占了上风。”江岛叶子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井上，这场比赛……你确信你都看明白了？”“可以这么说。我想你们应该也知道，像有末这样的高手，肯定会是那些有望进入最后决赛的人的主要研究对象……而如果从前面两场比赛来看，有末很显然是个进攻型的选手，所以，他的对手才会一上来就想压着他比赛，这样，就可以尽可能地化解有末的最大优势……”井上健笑了笑，“但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呢？一个真正的高手会只是长于进攻却极疏于防守吗？至少，有末就肯定不是那样的半吊子高手。――所以，我相信，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看到有末的绝地大反攻了。”“反正，清明是绝对不会输的。”和久冰由这时肯定地说。“不过，刚才那一剑实在是太快了，也不知道，有末有没有被斩到……”叶山梓有些担心地说，“如果受了伤的话，就是真想绝地大反攻，恐怕也……”“不会的……”相田节子使劲地摇了摇头，“有末同学怎么可能会被对方伤到呢？”果然，如井上健所说，已经摸准了对手进攻路数的有末清明很快就开始了反攻。而且，与对手相比，他的进攻显得更为简洁有力，因此，不一会儿，就把一直都显得盛气凌人的对手逼得节节败退，之后，当然就是彻底分出了胜负。当裁判宣布这场比赛是有末清明胜出时，叶山梓等人都大声欢呼了起来。和对手互鞠了一个躬之后，有末清明取下了防护面具，露出了被汗水打湿的面孔。虽然漂亮地胜了对手，不过，他好像也没有显得特别喜悦，更别提有多激动了。“看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中村明子笑着抚了抚心口，“幸好刚才井上学长给了我一颗定心丸……否则，我恐怕还没等到看有末同学的绝地大反攻，就已经先挂了。”江岛叶子瞥了井上健一眼：“他不过是碰巧猜到罢了。”听了她的话，井上健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