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啊………………”待段誉当真看清了两面明镜之内的情景之时，蓦地发出了一声惊恐不已的惊叫，却原来段誉发现这两面明镜之中，各有一个自己显化其内。只见得左边这一面镜子之中的自己，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九龙皇袍，正自站在大理城的城楼之上按剑而立，文武百官分立两侧，城楼下方的大地之上跪满了密密麻麻的黎民百姓，黑压压的人头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根本也看不出来一共有多少人，正在山呼万岁，每个人脸上就洋溢着欢愉快乐的笑意。而右边的那一面明镜之内，段誉则看到自己在一座由无数白骨铸就的森森王座之上，手中正自拿着一个以婴儿头骨雕刻而成的酒樽，仰头畅饮貌似快意无比，殷红粘稠的血酒从自己两腮流溢而出，愈发映衬得自己狰狞无比！白骨王座之下是一座由无数人类尸骸残躯堆叠垒砌而成的巨大山丘，极目望去四下里到处是滚滚狼烟直冲霄汉，漫天吹卷着暗红色的烈烈之风，尸山血海之中亦是跪倒着无数人，但每个人的脸上就尽是无穷的怨毒，狡诈，以及残暴，狰狞扭曲的宛如妖魔鬼怪一般，令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寒意。段誉正要再仔细观瞧，明镜之中的影像忽而又生诡异变化，只见得镜中的‘段誉’仿佛察觉到了段誉的注视，蓦地昂首朝段誉望来，一双淡金色的竖瞳鹰眸之中，尽是睥睨苍生的桀骜不驯，冷漠无情！一阵水波涟漪一般的起伏扭曲之后，镜中的‘段誉’骤然之间变成了段誉余生之中再也不想看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的恐怖梦靥——黑衣白发，孤高绝世的‘剑魔-叶孤城’，‘剑魔’蓦地放声狂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终有一日，我必将卷土重来，啊哈哈哈…………”下一刻，段誉猛然间从那恍惚朦胧的环境之中醒过神来，‘剑魔’的狂啸之声仿佛言犹在耳，就是在这片刻之间，段誉浑身上下已经是大汗淋漓，只觉得口干舌燥，心旌摇曳，心底隐隐有一种明悟，却又说不清道不明，这时就听到自家大哥缓缓说道：“人的心就像一面镜子，能够反映出最真实的自己！贤弟你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有可能是虚无的幻境，也有可能就是你未来的自己！”段誉听到白起如此说，心中立时便是悚然一惊，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住的往来盘旋：“我真的会变成‘剑魔-叶孤城’那样冷酷无情，屠戮苍生的大魔头么？”“仅仅只是依靠人次宽恕，固然无法治理好天下。但如果只知道一味的使用刀剑武力，则更是会令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一位真正合格的皇者，应该知晓何时展现强横的武力，开疆辟土，震慑宵小之辈；何时施以王道仁德教化万民，令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各有所序！”“贤弟，你这段日子以来勤修武功，一身修为更是勇猛精进，为兄看在眼里，心中也是颇感欣慰。越是强大的武力，却是需要更加坚强无比的心来驾驭，否则一旦沉溺于强大力量所带来的快感之中无法自拔，那就已经是快要入了魔道了！”白起说到此处一脸郑重的望着段誉，脸上的表情神圣得宛如勾搭小萝莉去看金鱼的怪蜀黎，光明满点，伟岸满点，正义满点，缓缓沉声说道：“我师兄‘剑魔-叶孤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贤弟你定要引以为戒，为兄不希望有朝一日，看到贤弟你成为我师兄那般样子！”段誉听白起说得如此严肃，面色也随之变得凝重庄严，恭恭敬敬的俯身向白起拜了三拜，这才凛然说道：“小弟受教了！兄长的教诲，小弟必将铭记于心，不敢或忘，还请兄长放心！”白起闻言仿佛很是欣慰的拍了拍段誉的肩膀，一脸太祖爷式“你办事，我放心”的豪雄表情，四海的不能再四海，敞亮儿的不能再敞亮儿了！段誉见得如此这才放下心来，复又将刚刚自家在心湖投影之中的所见所闻，巨细无遗的向白起一一道来，最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小弟不会被‘剑魔-叶孤城’的不灭魔魂给盯上了罢？万一‘剑魔’的魔魂选中小弟作为庐舍，进而夺舍转生却可如何是好？”段誉本来对于自家大哥如此担忧‘剑魔-叶孤城’那厮当日在封禅台上狂言的什么“天魔轮回，兵解转生。魔魂不灭，万古长存”的狂言偈语，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在段誉想来世间怎会有如此诡异霸道的无上魔功，不但能够将自身魂魄寄托于天地之间不生不灭，万古长存，更可以吸收人心恶念戾气，伺机夺舍转生，卷土重来。这肯定是‘剑魔-叶孤城’那厮临死之前，不甘心败于自家大哥手中，歇斯底里的欺世狂言罢了。而刚才在自家大哥眼中看到的那一面心湖投影之中的影像，却将段誉此前对于这件事的推断臆测尽数击得粉碎，段誉不仅仅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更是感到那股寒意仿佛在逐渐的向全身扩散开来。段誉一身内功修为何等的精纯浑厚，早已臻至寒暑不侵的境界，冬穿单衣夏穿棉对于段誉来说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但是无论段誉如何运转功力，就是无法将这股幽沉冰冷，侵骨蚀髓的寒意驱散，竟是宛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一般的挥之不去。此时再一联想到‘剑魔-叶孤城’最终唱的那一首偈子，以及‘剑魔’的那一身人所莫测的诡异魔功，段誉立时便觉得不寒而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是以才会有此一问。白起微微一笑段誉的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白大爷，而且适才段誉体内真气的变化，白起也尽是了如指掌。段誉如今这一身雄厚无匹，远超同济的内力真气，都是白起所赐予的。若是不趁机在段誉体内开几个后门加以控制，那白起也就不是白起了，那他就是雷锋叔叔了，做好事不留名，只留日记和照片！段誉这一身功力既是白起所赐，白大爷自然就有办法随时将之收回，就算是捎带手儿取了段誉的小命儿来，也并非什么难事。如适才那般，在段誉无知无觉之间，对其体内的真气做点小手脚，更是不在话下，轻而易举之事罢了！此时听到了段誉的问话，白起并未立时作答，只是蓦地单臂一伸五指成爪，在段誉头顶‘百会穴’轻轻一按，接着一抽一拉，便有一团荔枝大小的黑色光球被白起从段誉顶门强行抽出，困于白起五指之间丢溜溜乱转，犹自发出阵阵异响嘶鸣，宛若地狱魔鬼诱人堕落的呢喃细语。‘百会穴’乃是人身上的死穴要害之一，即便是被不通武功之人狠狠重击也有毙命的危险，白起方才有意试探段誉出手的速度并不如何迅疾。而段誉则是不闪不避，坦然受之任由他大哥‘玉佛’尊者天下无双的玉掌按在了自家死穴之上，连面色眼神都不见分毫的异样变化，可见对于白起实在是信任到了极处，令得白大爷深感安慰。“段誉这小子良心大大滴不错啊！总算没有辜负洒家劳心劳力的一番精心栽培，如此看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那件东西倒是可以先便宜这小子一段时间了！”白起看到段誉如此信任自己，表示“吾心甚安”的同时，也是对日后的行动做出了进一步安排。“大……大哥，这……这……此乃何物？莫……莫……莫非是那‘剑魔-叶孤城’的不灭魔魂？不会吧，难道‘剑魔’那厮真的盯上小弟了？”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段誉如今亲眼看到自家大哥，就那么从自己头顶‘百会穴’之内，抽出了一枚黑色光球，当真是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更有冲击力！看着被自家大哥以无上佛门神通，从自己体内强行抽出禁锢在掌心之中，兀自在不停嘶鸣挣扎的黑色光球，段誉就感到一阵阵的恶寒袭来，大生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之感！盖因这枚幽沉深邃，内里黑色光华流转不休，瑰丽妖冶无比的黑色光球，与当日在封禅台上‘剑魔-叶孤城’强行兵解转生，被自家大哥所封印的那一小半不灭魔魂，除了体积小了点之外，其余的一切更无二致。就连那幽沉黑暗，仿若无底深渊一般无穷无尽的恶意执念，以及那一股令人甘愿沉沦其中，不可自拔的鬼魅妖冶，都是一般无二。霎时之间震惊，恐惧，后怕等情绪纷至沓来，激动得舌头都打结了，忙不迭的连声向自家大哥问道。‘剑魔-叶孤城’是何等恐怖的绝世魔头，在经历过杏子林以及封禅台这两次险死还生的交手之后，段誉自以为对于‘剑魔’自己已经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