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钱大昆的窘境

狭窄的房间内放着一张单人床，其余空间则让一张书桌所占据，透过玻璃透进来的昏暗灯光，让眼前这一切显得是那样朦胧。眼光在房间内扫过，发现自己回来时倒的那杯开水，依然还保持着清澈放置在书桌上，明白自己刚才害怕事情终于没能便成现实的林东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便在这一刻，他明白了所谓长生不老其实是一种对自己的非人折磨，将来便是有能力让自己长生不老，也绝对不会去做这种蠢事！将画轴小心收好，拿起书桌上的时钟看了看，已是零晨时分。想到明天还要去美院报道，不想带着一脸疲惫给别人留下坏印象的林东打了个哈欠，便准备上床去跟周公打交道。可刚躺上那张单人床，放在书桌上的电话便突然急促想了起来，一看号码居然是自己那位钱大少的号码。这家伙消息还真是灵通，自己刚从果敢那边回到北京，电话便追过来了！接通电话，话筒里便传来一个十分颓废的声音，“林东，你小子这些日子跑那里去了，怎么电话总是打不通？”林东微微一愣，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为了节省开支，自己使用的电话卡是那种包月北京本地卡，跑到万里之外的果敢去自然没信号。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敷衍过去，他便询问道：“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沉默片刻，电话里才再次传来钱大昆的声音，“兄弟现在落难了，能不能到你那里去借住一段时间？”“你一个钱大少还会落难，该不会又跟一次那样在消遣兄弟吧？”在记忆中，钱大昆似乎从来便没有为钱发过愁。可每次谈到这个问题时，这个一心想做艺术家的家伙却总是借机将话题叉开，让林东甚至怀疑对方家里是不是混黑社会，或者干脆便是什么世界闻名的犯毒组织。“老爷子让我回家，我不肯……”听过对方的讲述，林东立刻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无非是老太爷见儿子在北京这样混着不是办法，叫这家伙回去另谋出路却遭到拒绝，于是只好便使出杀人锏截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朋友有难，自然应该伸出援手帮扶一把，更何况在刚来北京的艰难时期，对方还甚至无私帮助过自己。于是，他没有多犹豫便回答道：“你在那里，我现在就去接你。”电话里再次迟疑片刻，才传来钱大混的声音，“还是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林东估摸着，对方现在可能在火车站或者其它什么地方猫着，自己过去只会让其感觉到没面子，点点头便回了一句，“那好，你现在赶快过来，我在楼下等你。”初夏的北京，夜深人静时外面还是有很重的寒气，林东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来到楼下等了一会，便看到钱大昆托着一个大箱子，身后背着画架出现在视野之中。看他一脸疲惫的模样，估计这段时间过得够呛。走过去，从好手中接过箱子刚想往楼道中走，就被对方一把抓住，“不如，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再上去？”看样子，这家伙似乎还没有吃过晚餐。没有多说什么，他带着对方来到附近一家烧烤摊上，让老板烤了火腿肠、肥牛肉、鸡腿之类的东西，然后一边看着好友一阵风卷残云似的狼吞虎咽，一边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从果敢回来之后，银行里躺着一千万的林东完全可以换一套大房子，去过一种十分休闲的生活，而且也正准备这样做。可练成内丹之后，心境似乎也随之发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失去了追求高品质生活的念头。难道随着修练深入，做为正常人的欲望也会随着减轻？想到这里，林东拿起一根火腿含在嘴中，便如同小时候吃冰棒一样在上面添了添。可紧接着，他就发现好友突然停止埋头苦干抬头注视着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低头将自己打量一番，却没有在身上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兄弟，你这段时间不会是到泰国去了吧？”注意到对方正盯着自己含在嘴中的火腿肠上，林东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自己刚才添火腿肠的动作，确实很容易让某些思想肮脏的家伙，联想到一些很黄、很暴力的东西。伸手给了对方一个爆栗，林东笑着嘀咕了一句，“放心好了，老子对男人没兴趣，不会让你小子贞操不保！”--------中央美术学院前身是国民中央美校，四九年建国后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在绘画美术方面的最高学府，活跃在国际舞台上的中国著名绘画艺术，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出自这所学府。几年之前，林东便是怀惴着美好梦想来到北京，希望能够考入这所心目中的神圣殿堂，成为一名弘扬中华民族文化的知名画家。只可惜，来自全国各地怀惴着同自己一样梦想来到北京，希望能够“金榜题名”进入这所学府的学子实在太多，其中也不乏绘画水平超群天赋极高者。也正由于这样，才使得他连续三年的不断努力尝试，却始终没能敲开这扇通往艺术殿堂的大门。站在那扇以前每天送画都会经过的大门前，林东此时心情只可用“大异从前”四字来形容。以前每次经过这扇大门，看着从门内外进出的学院学生，他心中除去羡慕之外，更多则是一种深深的无奈。而现在，当他再次站在这里时，心中那种无奈与羡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再过一会，办过相关手续的自己便会成为其中一员，正式成为中央学术学院的一名在读研究生。来到胡大海办公室时，莫华正跟教授在里面讨论着什么，发现一位满笑容的莫生男子推门走进办公室，还以为又是什么三流画廊的营销人员，眉头一皱起身便准备将对方赶出去。可还没等他将行动付诸实施，身边恩师已经先一步站起来笑着介绍道：“这是林东，以后就是你的师弟，回头带他去教务处办理一下相关手续。”“什么，这家伙也能进美院？”注视着对方，莫华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中却十分的不以为然。做为美术学院知名教授之一，胡大海门下学生如果不是天赋极佳，便是那种富贵人家的子弟，从来不会有庸碌之辈。难道，这家伙在绘画方面有什么过人天赋？带着这一丝疑惑，他带着对方来到教务处办理相关手续。听闻是胡大海新收的学生，教务处主任刘睴用异样眼神将林东打量一番，这才对莫华低语了一句，“这家伙，怎么看着不像啊！”对方是不光是学生会干事，而且还拥有着十分不凡的家世，每年都会捐几百万给学校为教师改善生活条件，所以刘睴也不敢将对方当成普通学生来看待，只是以平辈论交。莫华当然清楚对方嘴中所说不像是什么意思，耸耸肩低声回了一句，“也许，这家伙在绘画方面真有什么过人天赋也不一定。”刘主任十分清楚胡大海收徒的作风，天赋极佳与豪门子弟两则之间必有其一，既然这个林东不是豪门子弟，那么就肯定在绘画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想起刚才校长过来曾经提起，下周学校与意大利罗马美术学院有一场文化交流活动，他也没想太多便将这个林东顺手给加了进去，也算卖了胡教授一个面子。办完手续，莫华将林东直接领到了胡教授的私人画室。在那里，胡大海正在指导几位学生做画。画室面积很大，大概足有五十平米样子，里面除去一名长像清秀女子之外，其余从装束看基本上都是一身国际知名品牌。听见脚步声，胡大海瞟了一眼走进画室的林东，然后对身边学生说道：“这是我新收的学生林东，以后便是你们的师兄。”抬头将林东打量一番，发现这个长相普通的家伙穿着一身地摊货，除去那名女生露出好奇神色之外，其它人则都是一脸轻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富家子弟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学画，基本上都是家中用钱砸出来的学籍，在绘画方面的水平与天赋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也难怪会敌视其它凭本事考进来的同门。北漂来到北京，这几年林东早已经看透了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也没少受别人的欺负与白眼，那里还会去在意是否被几个二世祖鄙视，用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便微微笑了笑，“各位好，以后还请多多请教。”只可惜，他传递过去的善意无人理睬，除去那名清秀女孩啮齿一笑之外，其它人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复便将头低下去继续在画纸上涂鸦。胡大海将对方收在门下，主要还是看自己好友大候的面子，对其在绘画领域能有什么过人表现也从来没有报太大希望，做过介绍之也没有再多讲什么，低头便开始教导那位清秀女孩作画。自己的弟子中，除去家世与天赋俱佳的莫华之外，便属这位出身贫寒甚至连学费都交不起的小玲最有前途。至于其它人，不是看不起这些二世祖，如果他们以后真想靠绘画来谋生，搞不好真会饿死去！这时，对林东抱有浓厚兴趣的莫华突然提议，道：“师弟第一天来，是不是应该一展墨宝？”林东对于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可他毕竟不是明朝那个走狗屎运的张好古，一个字不会写也能得进士及地在翰林院混上十多年，画纸缓缓展开，林东拿起画笔便在上面舞动起来，不过半小时一幅中国传统山水人物便跃然纸上，速度之快简直超出身边众人的想象。“哇，好快！”看着这位新来的师兄，只用半小时便搞定了自己需要一天才能完成的作业，那几位富家子弟脸上纷纷流露出惊讶神色。却不知道，对方为了练成这种无人能及的超快速度，每天绘画十多张一直整整坚持了两年多时间。相对那些半桶水的徒弟，做为教授的胡大海一眼便看出其中不妥。对方速度确实是快，可画中却没有一点灵动之气，整幅画给人十分呆板的感觉，便如同小学生写的流水帐作文一般，让人兴不起仔细品赏的念头。莫言在绘画方面造诣很高，自然也能看出这幅画卷的致命缺点，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丝莫名的失落。当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不知为何心中便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来解释的特殊感觉，总认为这家伙应该是个很不了起的人物才对。可实事证明，自己的判断似乎出现了极大偏差，对方看穿着只是一个穷人子弟，在绘画方面唯一的优点便是速度超快，除此之外可以讲是一无事处。想到这里，他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