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衣袍撕开连成绳索,可惜看起来长度似乎并不够,齐六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脱了自己的长袍,撕开来连上去。把这衣服做成的绳索一头系在洞内凸起的石块上,一头顺着瀑布垂下,虽说离着地面还有一点距离,到底不是特别高了。两人这才从暗河洞口跳了下来。瀑布落到河里,形成一个不小的深潭。幸亏这会儿是枯水季节,旁边**着湿润的河床,要不然就得直接落进河里去了。饶是如此,在暗河里头行进了大半天,两人的裤子、鞋子都湿透了。一上到岸上,方沐阳便在洞口将搜集的树枝全部点燃了,一边烤干裤子,一边望着河里的鱼流口水。齐六的外袍已经撕烂了,如今穿着一身黑色的贴身小袄,倒有点像夜行衣似的。方沐阳生火这会儿,他警惕地提了匕首,顺着石阶往上探路。这么多铜锭都在河里,总不会没有人看守吧?可大概是偷船的人觉得这个地方十分隐蔽,并没有在狭长的洞穴内留下看守的人。齐六没敢走太远,这洞里的石阶长得仿佛见不到头一般,他又没有携带火把,便只好原路返回。然后就瞧见方沐阳一只手提着鞋子在火上烤,伸着白嫩的脚丫子放在火边,歪着头、伸着脖子瞧着水里。跳跃的火光让这有些昏暗的洞穴亮堂起来,可齐六就觉得方沐阳的脚丫子瞧着特别可口,远远看着,就想让人扑上去咬一口才好。他压抑了张嘴的想法,也走过去脱下鞋子,随口问道:“看什么呢?”方沐阳头也不回:“你看这些鱼,一条条肥头大耳的,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居然长这么胖。看得我好生羡慕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苦恼地道:“你说他们怎么就不长上两条腿,乖乖爬上岸来呢?我这饿了好几天。都瘦了,可他们还那么胖,天理不容啊!”齐六思路没跟上,楞了一下。就看见方沐阳摇摇脚丫子叹气道:“看得到吃不到,我这心都要碎了。”也不晓得这都过去几天了,她怀里本就不多的干粮已经快吃光了,而且每次都还是省着吃的。乍然看到肥鱼,不流口水才怪。可是刚把裤子烤干一点,身子也刚刚暖和起来,真心不想下水去捉鱼。再者说了。没有鱼叉。也没有鱼竿。就凭她,下去能不能捉到鱼还说不准呢!齐六见她那副模样,似乎口水都要滴出来了一般,不停地吞咽着。感觉自己也似乎受到了传染。腹中饥饿起来。堂堂男子汉还能让一条鱼给为难了不成?他站起来便开始脱身上的黑色小袄和中衣,活动了一下四肢,跳下水去。水huā四溅,方沐阳这才回过神,目瞪口呆地瞧着齐六在水里追逐肥鱼,几次就快捉到了,又叫那鱼溜走。试了好几次,齐六渐渐上了手,连着捉了三条。甩上岸来。方沐阳忙道:“够了,够了,你赶紧上来。”这家伙好像刚退了烧,别又给弄感冒了。齐六甩了头发,赤着上身坐到火堆边。随手拿了中衣把身上的水擦干,披上小袄烤自己的衣裳。他的头发放了下来,湿漉漉的发梢贴着脸庞,还在往下头滴水。顺手拿中衣一擦,乱蓬蓬的头发散着,竟让这冰山瞧着带了几分稚气。方沐阳拿了他的匕首给鱼开膛剖腹,期间抬头看了一眼,吧唧吧唧嘴又低下头去。这家伙,唉,不得不承认还是挺帅的,光个头就比自己高很多。再想想他的皇子身份,确实是妥妥的高富帅一枚啊!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方沐阳迟疑地问:“你不是不会游泳吗?”上次去南楚的时候,他那两个护卫都不会游泳,把李会他们踢进河里的时候,明显这位身子也绷着,一副紧张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就能下水捉鱼了?齐六用手顺了顺头发,漫不经心地抖开中衣放在火边答道:“啊,是不会,学的。”方沐阳撅了嘴,顺口问:“上次从南楚回来之后?”“嗯。”齐六点点头,忽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总不能再叫你把我也踢进河里去吧?”“瞧你这话说的,我哪儿敢啊?要是把您踢下去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拿我整个金帮的命都不够填的吧?”方沐阳忙着给鱼去鳞,头也没抬地回了句嘴。半晌才听见齐六答话:“不会的。”他的声音不大,方沐阳觉得像是一阵微风拂过耳边,并没有听清楚说的什么,禁不住抬头“啊”了一声表示疑问。正好看见齐六满脸不自在的神色。他低着头,拿树枝拨弄着火堆,幽幽地说:“我也不是父皇看重的,就是死了,大概也就那么回事儿吧!”方沐阳闭嘴低头,啥话也不说了。喵了个咪的,事关皇室秘闻,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继续问下去。可齐六不放过他,自说自话地呱啦个没完:“我从记事开始,就没见过我娘亲。奶娘死的时候,我还不知事,除了服侍的小太监,小宫女,就没见过旁人。不记得是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三哥捉迷藏躲了进来,碰见我,以为我是小太监,带着我玩。后来才晓得我是他的弟弟,便把我带回了钟粹宫。李娘娘那个时候刚死了比我大半岁的四皇子,见我可怜,便求了皇上将我记在她的名下抚养。说来可笑,直到那个时候,父皇才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儿子……”方沐阳特想捂住耳朵,你特么说这些干什么?姐不想知道啊不想知道!齐六笑了一声,映在空旷的洞穴里头,显得格外凄凉:“可父皇并不待见我,只要往钟粹宫去,我就不能出现,否则父皇便会沉着脸不说话。后来我听人说,我娘亲是父皇从宫外带回的南楚女子,爱她娇柔妩媚。可我娘是因为生我难产才死掉的。所以我父皇见着我,就会想起我娘的死,就会讨厌我。可是我也不想我娘死掉啊……”方沐阳把鱼拿到河水里头洗净,用树枝串了烤起来。心里默念加盐加辣椒加孜然,不想去听齐六说话,太特么心酸了,搞得姐都想哭……齐六的声音有点哽咽,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在宫里,他并没有贴心的人,贴身侍卫李会,也是李娘娘给安排的人。有的事情压在心里太久了,久到不说出来,就会在心里长成一道化脓的伤口,微微扯动,便会疼痛。也许是跟方沐阳同了生死患难;也许是此刻并没有外人,而是在这种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头;也许是有了一线生机,精神没有那么紧绷。所以一开口,齐六就有些忍不住的倾向。“我总弄不明白,我活着干什么呢?父皇眼里根本就看不到我,母妃……”他摇摇头,哼了一声:“母妃大约觉着将我养废了最好吧。三哥确实对我挺好,可他有他的事情要忙。要是没有我,大概大家也都没什么不同,兴许我娘活着,父皇还能高兴一些。我活着,除了让他看见一次烦一次,也就没别的用处了……”方沐阳一翻白眼,忍不住了:“你够了啊!有完没完啊你?就在那儿叨叨叨,打量我乐意听还是怎么?谁活着死了对这世界有什么影响啊?省省吧你,就是你爹死了,这太阳该升照样升起,河水照样流淌,从来就没有缺了谁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你父皇母妃怎么就对不起你了?搞得自己像是琼瑶奶奶家的小白huā似的,我咋以前就没看出来你还有忧郁文青四十五度角小忧伤的倾向啊?你家是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是打断你腿还是挖了你的眼了?”“你还多少是个皇子呢!你试过挨饿的滋味没有?不是一天不吃,是一连几个月都没得吃,只能啃树皮草根挖泥巴,吃了肚子胀可还得吃,看着身边的人活活胀死、饿死,就为了活下去用尽各种方法。每天早上起来,身边就有人死去,那种滋味你试过没有?没有吧?你活得好好的吧?你说你在这儿哀伤个毛线啊你?”“特么你不是成天端个冰块脸对谁都爱理不理的么?你不觉得你这会儿玩忧伤有点对不起读者啊你?我说六殿下您能省省不?您有家,有兄弟,想吃啥有啥,想穿啥有啥,您跟这儿穷显摆个什么劲啊!”大段话说完,方沐阳来了个大喘气,见齐六瞧着自己一副小口微张眼角挂泪珠的小模样,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把手里有些烤焦的鱼塞了过去:“拿着自己弄,老纸不伺候了!”说完做到一边儿,翻个白眼另拿了一条细细烤起来,打定了主意懒得搭理齐六了。其实齐六这种表现可以归类为一种心理障碍爆发的表现。十几年的宫廷生活带给齐六的是喘不过气的压力,表面上他用冷漠将自己武装起来,可实际上受到的压力因为没有及时发泄和排解反倒愈发严重。而这一次死里逃生相当于是导火索,面对跟自己“有关系”的方沐阳,把他划入自己“可信任”范围之后,齐六就用唠唠叨叨的方式开始发泄了。至于方沐阳为啥心理无障碍?死了,穿越了,又活了,差点死了,又过好了……方沐阳表示,姐的心理是灰常强大的,点点小事压不垮啦!哈哈!ps:感谢磨叽宝儿童鞋打赏的平安符,感谢偷腥的鱼115童鞋投出的小粉红。唔,赶稿还账中,挥挥小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