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裴莫抬头看了看桌面，钱老板做的是万子，这会儿听了张，不用说了一定是一四万；力哥的大三元已经摆在桌面上了，手里本来是顺顺当当的筒子，这会儿拿到了一张四万，才不得不抛出五筒；自己的大四喜一直暗在手上，单调一张一索，可惜这把摸了一张一万。而那个叫小沐的男人，从起了牌之后就没有把牌竖起来过，神情耽定自若，可是，如果自己没有猜错，他手上的一定是十三幺！那么，自己这两张牌横竖都是死了！裴莫觉得背上飕飕的凉意。这是四圈麻将的最后一牌，原本一人五十个筹码，现在她和小沐一人八十个，而钱老板和力哥都是一人二十个，所以胜负在此一举。可是，怎么办？要怎么办！裴莫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一不做，二不休，为今之计也只有铤而走险了！裴莫咬了咬牙，决定使出最后一招，虽然自己从来没有用过，过去师父教的时候也是失败多成功少，可是，怎么办？不能就这样输了吧，钱也许还不是大问题，可是，要在钱老板面前脱光，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裴莫深呼吸了一下，悄悄动了一下右臂，将一张一万扣在手心，“偷——天——换——日！”裴莫心里大喝一声。一只纤巧的手不知从哪里过来，轻轻搭在她的手背，恰好阻止了她的微小动作，裴莫的手抖了一下，抬头望去，那只手的主人正是那个花样美男，他的嘴角还是那个促狭的笑容，“莫莫小姐的皮肤可真细嫩呀！”小沐漫不经心的装作轻抚裴莫的手背，裴莫却从头顶到脚底都凉透了。“莫莫，出牌吧。”洪力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有钱老板不明就里，两眼死死的盯住小沐的手指，敢怒不敢言。裴莫终于摊开了手，将手心的牌轻轻放在了台子中央。三万！竟然是一张三万！裴莫和洪力都是同样的惊讶，钱老板却一脸的惋惜，只有小沐，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真他奶奶的可惜。”钱老板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伸手摸了下一张牌，“五条！”他恨恨的打出没用的废牌。洪力也恢复了冷静，把摸到手中的一张九万收了起来，拆了手里的一副筒子，“二筒。”轮到小沐摸牌了，一桌子的其他三个人都紧张的盯着他，特别是裴莫，不知为什么，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尤其当小沐漫不经心的余光一直扫视在她的脸上，裴莫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看到了故事的结局。“各位，不好意思，”小沐看都没有看那张牌，只用指尖轻轻掭了一下，就绽放开了一朵让人目眩的微笑之花，裴莫觉得那笑容分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不好意思，自摸门清十三幺。”放下手中的牌，赫然是一张一万！“奶奶的！”钱老板嘟哝了一句，自己做梦也想摸到这张牌，可是偏偏就只有小沐有这个运气，但是他很快就释然，而且越发高兴起来，“莫莫，莫莫，你输了，你输了！脱，今天你想不脱都不行了！”脱？裴莫头晕的几乎站不住，只能用一只手臂勉强支撑着桌面站住，难道真的要在这个龌龊恶心的家伙面前脱掉全部的衣服？！不，不行！钱老板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快脱呀，你倒是快脱呀！”“哎哟，钱老板，不用这样吧，不过是说着玩玩的，莫莫一个小瘦竹竿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帮你找个有情趣的好不好？”拉姑从一边凑了上来。“滚开！”钱老板一把推开拉姑，“你这里能有什么好货色！我就要莫莫，老子来这么多回就是为了莫莫！你给我闪开点！”裴莫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想冲上去暴打钱老板一顿的力哥，“别，力哥。”钱老板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但仍是色厉内荏的喊道，“拉姑，拉姑，把他给我拉出去，别让他呆在这里，叫他滚！”裴莫看着拉姑无奈的拖着眼睛几欲喷火的洪力，努力的把他拉出了门。现在，偌大的厅里只剩下钱老板、小沐和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忍受这样的屈辱！“愿赌服输。”裴莫耳边飘来一个很轻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字字敲打在她的心里，是啦，愿赌服输，从自己的手开始摸第一张牌的那天起，就懂这个规矩了，不是么？裴莫抬头看了看这个声音的来源，又是那个叫小沐的，这张原本美丽灿烂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就是他，就是他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的，他竟然还笑得出来，还笑得这么开心，混蛋！裴莫的身体因为愤怒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两只眼睛却还是狠狠的瞪着他。小沐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忽然收敛起来，重又换上一副冰冷的容颜，转过脸来，对着钱老板，“钱老板，请你出去！”“我？出去？为什么！”钱老板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为什么，就是请你出去！”小沐的目光又转向裴莫，“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场赌局赢的人好像是我，而你，钱老板，你好像连一个筹码都不剩了。那么你又凭什么要求莫莫小姐兑现赌注？她的赌注应该兑现给我！”“你……”钱老板终于听明白了，“小沐，你……，你好！我请你来是帮我的，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做，好，好，你等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总还有再打交道的时候！”看着钱老板愤恨离去的背影，裴莫终于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手心里竟全是冷汗。“谢谢。”裴莫由衷的感谢眼前这个花样美男。“不用客气。”他的嘴角又扬了起来，“那么，现在，请兑现你的赌注吧。”裴莫不确定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说什么？难道他刚才不是为了帮自己开脱？可是……，他不是明明把钱老板赶走了吗？小沐的笑容更灿烂了，“我说的不够清楚吗？莫莫小姐。盗亦有道，我们赌徒也有赌徒的规矩，难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吗？愿赌服输，这是起码的原则。那么……”小沐调整了一个优雅的坐姿，“现在，你可以开始了。”禽兽！魔鬼！裴莫眼里喷着火，仿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他根本就不是想要帮自己，赶走钱老板只是因为赢了自己的人是他，只有他才配得到这个赌注而已，看他的笑容那么邪恶，他的心更加邪恶！屈辱，莫大的屈辱！但是，我——裴莫是不会向屈辱屈服的，小沐，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这份屈辱加倍的还给你的！裴莫一旦打定主意，便收拾起慌乱，面无表情的，一件一件褪去身上的衣服……“沐少爷，这样可以了吗？你看够了吧！”裴莫冷冷的望着小沐，这个混蛋，一分钟了，自己脱得**裸的站在他面前已经足足一分钟了，这一分钟仿佛比一辈子还要漫长，可他却迟迟不表示什么，到底还要羞辱自己多久！“哦，”小沐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就这样吧。说实话，我实在不觉得这个赌注有什么地方抵得上五十万。”“那是你的理解。”裴莫冷漠的穿回衣服，“对你这样的人而言，这世上是不会有任何珍贵的东西的！”“莫莫，莫莫，你没事吧。”裴莫一下楼来立刻围上了一大群人，大家都从拉姑的嘴里知道裴莫输了的事。作为金壁辉煌的镇山之宝，自从八年前她到这里来到现在，莫莫就是金壁辉煌的神话，一个永远不败的神话！可是，现在，这个神话破灭了，永远不败的莫莫竟然败在了那个长得跟娘儿们一样的男人手上，这叫人怎么能够接受！裴莫神情黯然的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吧，大家伙儿愣了一下，终于还是按着她的意思分散开来。金娣穿过人群，急匆匆的冲了过来，“莫莫，莫莫，你电话响了好几次。是不是有急事呀！”电话？！裴莫的心咯噔了一下，很不祥的预感顿时在全身蔓延开来。一把抢过手机一看，六个未接电话，全是佳莉打来的！“莫莫，莫莫，小俊又昏过去了。我下班之后想去看看他的，谁知道他又昏过去了，还有，小蓓说……，小蓓说……”“说什么！”裴莫急急的对着电话吼了起来。“她说……，你妈妈又来过了，丢了一把欠条给小俊，后来，小俊就昏过去了。”什么？该死的裴茉莉！她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一定要逼死自己和小俊才甘心！“这次又是多少钱？”电话那头佳莉的声音有些胆怯，“裴莫，你最好找个东西扶一下。这次……，这次是……，十二万！”裴莫一个哆嗦，几乎站立不稳，金娣赶紧伸出手扶了她一把，“莫莫，你没事吧。”十二万？！裴茉莉是不是疯了？这个世上天天有人死，她为什么还不死？！小俊已经这样了，她还想怎么样？这个该死的无耻的女人，一天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无休无止的折磨俊？！“裴茉莉，你去死——！”裴莫用尽全身的气力，对着长长的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死——死——死”的尾音在空荡荡的巷子里不停回荡。俊，我可怜的俊，到底我们要怎么办才好，到底我们的苦难到哪天才是个尽头？俊，如果可以，我宁愿承受这一切的人是我，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要这世上最善良无辜的你来承受？！“老天爷，你的眼睛瞎了吗？为什么那些该死的人不死，偏偏要让俊去死，为什么——？”裴莫泪流满面，哭倒在阴冷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