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姐，我今天想到外面去透透气，可以吗？”裴俊一夜无眠，早晨醒来时眼圈有些浮肿，掩饰不住的憔悴与衰弱。因为做化疗的缘故，近来神经衰弱的厉害，常常成夜成夜的失眠。昨夜又是难以入眠，但是因为姐姐陪在病房里，所以，一直没有敢翻身。可是，姐姐似乎也一整夜都没睡，一会儿在**翻来覆去，一会儿对着窗子唉声叹气。她一定很难很难，自己从小就是她的累赘，她的麻烦，现在更是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姐姐，我不要你再受这样的苦了，我不想再做你的拖累了！“俊，天气凉，出去容易感冒，不如就在楼道里走走，好不好？”裴莫一脸倦容。裴俊不再坚持，从小就乖巧听话的他，从来不会拂逆姐姐的意思，只是失望还是难以掩饰的出现在他大而迷人的眼中。裴莫看着他眼里刚刚燃烧起来的一点点光芒渐渐黯去，心中又有些不忍，花样的年纪，原本应该飞扬的青春，却永远从他身边溜走了。“俊，要不，十点左右，我来带你到院子里走走，那时候，太阳会暖和一些。”“好啊，谢谢姐。”裴俊的脸上出现了很少有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笑容是那样秀美、那样眩目，裴莫看得都有些呆了。裴莫跟着护士长查完房，并按照医嘱给管辖床铺的病人都挂上水、吃了药，又帮佳莉处理了几个病人，这才想起还跟小俊有约，俊一定等急了，便去向护士长请短假。护士长没说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对裴莫，她一直是很包容的，一来裴莫做事很爽利，手脚快，又细致，业务能力很突出；二来她也的确很可怜，那么漂亮的一个弟弟竟然得了那样的病，听说还有一个蛮不讲理简直没有人性的母亲，又没有父亲，一家人的担子都压在她的身上。“去吧，记得给你弟弟带一件外套，院子里有风，千万别让他着凉了！”“谢谢护士长。”裴莫的鼻子有一点点酸，看上去很凶很严厉的护士长虽然平日里经常训斥大家，但对自己还是宽容的。自己并不是一个尽心尽职的好护士，却一直得到她的眷顾和帮助，还有佳莉、李政、金娣、拉姑……她们都是支持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是这些真心帮助她的人给了她和小俊力量，这也许就是老天以另一种方式给自己的弥补吧！“小青，你看到没有？护士长又准她的假了，又放她出去了！凭什么呀！凭什么她就可以这样上班？又经常迟到早退，又经常中途开溜！”林采妮是第一个看到裴莫请假出去的，事实上裴莫的一举一动无时不刻不落在她的眼里，因为她——无比的憎恨裴莫！“是啊！护士长就是偏心她，什么事都袒护她！对我们就那么凶，对她就装聋作哑，我就搞不懂了，凭什么呀！难道就凭她弟弟得了那个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常青也是讨厌裴莫的人之一，事实上整个医院里讨厌裴莫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而讨厌裴莫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第一，她太漂亮了，漂亮的女人在一群女人当中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很容易招致妒忌和唾骂；第二，最关键的，是因为李政医生，这个全医院所有单身女人甚至已婚**爱慕的对象竟然喜欢裴莫！他的眼里谁也看不见，只有裴莫，他的傻傻绽放的笑容从来只为她，他的失魂落魄也是因为她。裴莫到底有什么好的！不过空有一副漂亮的脸蛋而已，她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行尸走肉般毫无感情！常青和林采妮不约而同的这样想到。“采妮姐，我们不能再这么坐视不理了！她嘴上说是要陪她弟弟出去透气，可是我看，这只不过是个借口，她肯定是想趁机到小政哥那里去献媚。你看她那张假装清高的脸，她其实就是手腕高，靠耍手段来迷惑小政哥！”林采妮叹惜道，“可是，李政偏偏就是吃她这套！”说到对李政的爱慕，林采妮认第二，全院就没有人敢认第一，本来凭她的样貌和她的痴心一片，满以为一定能够打动李政，谁知道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也许男人就是这么贱，你越对他好，他就越是不珍惜、不在乎。“什么呀！采妮姐。小政哥只是暂时受了她的媚惑而已，总有一天，小政哥会明白的，这世上配得上他的人，只有你！对了，采妮姐，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常青故作神秘。“什么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常青夸张的叫起来，“我听血液病房那边的人说，裴莫的妈妈以前是个舞女，后来年纪大了被人一脚踢了出去，又做了赌鬼！我还听说，她妈妈是个很烂很烂的烂货，自己都不知道两个孩子的父亲是谁！”“真的假的？”“真的！绝对是真的！采妮姐，我总觉得裴莫说不定也跟她妈妈一样是个烂货呢，她那副清高的样子说不定是故意在我们面前装的呢！你想，她为什么经常中班、晚班的时候要请假？舞女和妓女不都是晚上出动嘛！还有，她弟弟凭什么住那么好的病房？凭什么用那么贵的药？就凭她那点钱，够什么用！肯定是晚上出去坐台挣的。还有……”常青的话还没说完，佳莉正巧从外面走了进来，“小青，说什么呢？也讲给我听听嘛，全医院就属你的消息最灵通，说说，又有什么好玩的事？”“没什么，我们没说什么，只是聊着玩而已！”常青有些慌乱。“佳莉，是没什么，她跟我说她哥哥呢。”林采妮神情自若的说道，“佳莉，你那里忙好了吗？”“还没呢！”佳莉有些羞愧，虽然裴莫刚才已经帮她处理了几个病人，可还是有一堆事要做，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再聪明点，为什么就不能手脚快点，全病区就属她做事最慢了！“那你还不快去做事！一会儿护士长又要骂人了！”常青动不动就喜欢夸张的叫。“我……，”佳莉一着急就越发慌张，“莫莫走的时候，关照我帮她换一下十三床的水，我是来帮她拿药水的。”“护士，护士。”一个男人从外面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一把拉住佳莉的手，就往外拉，“护士，赶快去看一下我爸爸，我爸爸突然透不过气来了，快点。”“你别急，别急，是32床吧。”佳莉嘴上劝着那个男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不停的发抖，通常遇到这种紧急的情况，她才是那个最紧张的人！“安妮姐，你陪我去好不好？我怕我一个人处理不来！”“佳莉，让小青陪你去吧，我手上还有点事。别怕，不会有大问题的，医生刚才才查过房。小青，你过去看一下，是痰卡住了，还是心脏的问题，然后再做处理。”“安妮姐……”佳莉还是很紧张。“没事的，”林采妮拍拍佳莉的肩膀，“别怕，做护士每天都会遇到这种问题的，我们都在这里，如果应付不来，我们都会帮你的！去吧。”“快走吧！”男人一把拉住佳莉就往外跑，佳莉踉踉跄跄的跟上，手里还不忘紧紧拽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常青。“走吧，走吧，都走了才好！”林采妮冷冷的对着台子上一堆药水瓶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