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俊，今天的天气真好，太阳又暖和，风又小，你可以在外面多坐一会儿了。”看着小俊苍白的脸在阳光照耀下渐渐有了点红色，裴莫的心欣慰起来，在病房里闷了一整个冬天，他一定很烦闷吧。“是啊，姐，我很久都没有晒到太阳了。你说今天天气这么暖和，春天是不是快到了。”“快了吧，我想春天很快就会到的。”这个寒冬终于平安过去了，再没什么比这件事更令人高兴的了，可是……，可是下一个冬天，俊还能熬过去吗？俊还能看到下一个春天吗？裴莫的心又酸涩起来。“姐，你回去忙吧，你出来好长时间了，护士长会骂的，我自己一个人坐会儿就可以了，我会把自己裹得紧紧得，我会慢慢走回去的，我绝对不会和别人一起玩的，好不好？姐，就让我一个人再坐会儿吧！”目送着姐姐单薄瘦弱的背影越走越远，裴俊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她好瘦呀，穿着厚厚的棉衣还是瘦的可怜，她那窄窄的肩膀要怎么才能扛得住这一切！正在想着，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李政，是那个很喜欢很喜欢姐姐，心肠又好，医术又高的李政哥哥！“李政哥哥，你也出来透气呀！”李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裴莫远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还是迟迟舍不得收回。这个坚强倔犟的女孩，外表冷漠柔弱，内心却坚定得如磐石一般，真是个令人钦佩的好姑娘，可是，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呢？全医院都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她难道看不到吗？不相信聪慧如她却看不到自己眼底的炙热！“小俊，你姐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裴俊漂亮的大眼睛眨了两下，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好美的孩子呀，连最美的女人也美不到他这样的程度呀，李政看得都有些呆滞了。裴俊不知道李政正在看他，因为他只能低着头用大衣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防止有风吹进脖子，但是李政的话，他还是很明白的，李政哥哥喜欢姐姐，这是全医院只要是人都知道的事，自己也拐弯抹角几次问过姐姐的意思，可她就是避而不答，或者说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她都27了，有些女孩子在她这个年龄连孩子都有了，她却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她长得那么漂亮，从小到大那么多男孩子追求她，可是她竟然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全是自己拖累了她，她每天要没完没了的为自己奔波，为自己赚钱，哪有时间谈恋爱！可是姐姐，李政哥哥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我真的不希望再看到你为了我而错过他！或许……或许……如果我死了，姐姐就可以放下包袱，真正的开始自己的生活了吧。裴俊心里燃起了一个危险的念头。“李政哥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李政看着裴俊的肩膀，觉得跟裴莫好象呀，都是瘦瘦窄窄的肩膀，仿佛很柔弱。难怪自己老有一种冲动想把裴莫搂在怀里，因为她的肩膀太瘦弱，弱的根本不像能扛起这副担子的人，所以自己才好想好想帮她，好想好想能够让她在自己的怀里靠一靠。“李政哥哥，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姐姐，如果哪一天我离开了，请你一定要陪在我姐姐的身边，我想让她能有个肩膀靠着哭，可以吗？李政哥哥，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姐姐不是不喜欢你，请你一定要相信，姐姐不是一个不懂感情的人，她是被我拖累得不敢接受任何一份感情！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听从了林安妮的建议，佳莉和常青还算顺利的完成了病人的处理，对于自己终于能够做到一个护士真正应该能完成的事，佳莉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激动和自豪。“安妮姐，谢谢你，32床真的是被痰堵住了，我们做了五次吸痰处理，终于把痰吸出来了！安妮姐，还是你的判断正确，能力强！”这一次，佳莉是由衷的感谢林安妮，虽然平日里她看上去那么高傲，对莫莫又特别有成见，可是，她不愧是病区里唯一能和莫莫旗鼓相当的好护士，果然业务高超呢！“别客气了，佳莉，快去给13床换水吧，不过你仔细别拿错了，你是知道的，12床的病人是严重的糖尿病，用的是盐水，13床偏偏是一点点钠成分都不能有，所以，你一定要注意。”“知道了，谢谢安妮姐！”佳莉这一回算是彻底对这个高傲美人化解了过去的误会。“安妮姐，”常青等佳莉从护士站出去后，立刻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你为什么要帮她？拿错了才好呢，看她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就不顺眼，还天天跟在裴莫的屁股后面！你没看见她刚才那副笨拙的样子，我真不想帮她！安妮姐，下次别再让我帮她了，我实在讨厌这个蠢货！”林安妮神情有些特别，含着笑拍了拍常青的肩膀，“小青，别这样，到底我们是一个病区的，不必要做这种表面上的冲突，万一给护士长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的人还是我们，知道吗？”他就是大家一直在议论的那个美的无可挑剔的男孩吗？他看上去好孤独，又好忧郁，仿佛不是来自这个世界一般。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悲伤，他的身体周围流动的全是悲伤的气息，让人心疼让人心碎的悲伤。星云站在榕树下，不知不觉已经看了半个小时，这是她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次走出病房，第一次有勇气面对阳光，面对这个世界，曾经的一切仿佛全是遥远的前世，渐渐的远离了她的记忆。有时偶尔想起来，好像是看别人的电影一般，那么陌生，那么不真实，令她很怀疑，到底那一切是真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是只不过是个梦而已，现在不过是梦醒了吧。星云低下头轻抚着手腕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已经结痂了，昨天拆的线，医生说不用包扎了，透透气会好的快一点。临出病房时，医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那一声叹息是送给她的，是问她为什么年纪轻轻要这般想不开的吧？是啊，年纪轻轻的，又是富家千金小姐，衣食无忧，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要想不开？为什么就是想不开？星云的苦涩又涌上了心头。“小姐，你的画笔掉了。”抬起头，那张美的让人退让不及的脸竟赫然到了跟前。刚才远远的看他，觉得轮廓线条无一不是完美的，现在这么近的距离，更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是无可挑剔的。只是他的脸色显出不健康的苍白，还有那忧郁得融化一切的眼神，让人的心跟着疼。星云忽然有些局促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姐，你的画笔掉了。”俊美的男子又重复了一遍并弯腰捡起她的素描笔，抬起头时，无意间瞥到了她画的画。“你是在画我吗？”“啊？”象做贼被人当场捉住一般，星云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看你一直那样坐着，动也不动，就正好画了下来。”“是吗？”男子的嘴角轻轻扬起，星云觉得顿时连冬日正午的阳光都黯然失色了。天使！面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天使，还会是什么！男子饶有兴趣的拿下画板上的画。“画的很好呀，你是学美术的？”“嗯。”星云感到一股很强的压迫感，分明是很有亲和力的美，却不知为什么给了她强烈的想逃开的感觉。“可不可以送给我？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我很少照相，更不曾有人给我画过像，可以送给我吗？”“可以，你拿去吧！”“谢谢！真的很谢谢你！我叫裴俊，很高兴今天能够认识一位画家。”裴俊伸出右手，纤细修长的右手。星云有些迟疑，跟他的人一样，他的手也这么完美，再美的女人也生不出这样一双漂亮如葱的手吧。迟疑归迟疑，星云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轻轻的在他手上握了一下。太柔弱了，男人的手应该是很有温度和力量的，可是，他的手如冰一样的冷，如云一样的轻，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手心里、放在心口上用体温去温暖和呵护。“你好，我叫星云。”“星云？”裴俊轻轻念了一遍，“很好听的名字。星云，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一个忙？”“什么忙？”“我想下次如果有机会，你能帮我姐姐画一张像吗？比起像片来，我觉得我更喜欢你画的画，可以吗？”姐姐？就是那个传闻之中所有女人的公敌吗？她……，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一对时刻被人议论的焦点姐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可是，不管怎样，他比传说中的更美，却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开心。她们都说他整天脸上挂着笑容，用阳光般的心情迎接每一天，是全医院最乐观最不像病人的病人，但是，刚才，自己看到的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他的悲伤连阳光都照射不透。“嗯，好的，如果你姐姐愿意，不怕我画得太难看，我愿意试一试。”星云装作若无其事的用手理了理头发，却无意中露出了左手腕那一道鲜红的刚结痂的疤痕。“谢谢你！”裴俊原本是含着笑的，嘴角却在看到了那道疤痕的瞬间凝固住，“你……”裴俊转身离去时，说了一句话，虽然声音很小很小，但却足以让星云听到。“星云，记住，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吗？真的是这样吗？那么，自己活着又关谁的事呢？！星云的泪又上来了。裴俊，裴俊，为什么你要说这句话，你们的活着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可是我呢？对于生命里除了自己就再没有别人的我来说，活着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事呀！（请多支持呀！！如果喜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