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拿着帕子捂着嘴角笑道:“张夫人过于谦逊了,虽说秀才的名头不高,可是终究是迈出了科举的第一步,自来科举不易,天下的读书人,不知有多少人考的头发白了还是童生呢。”安宁默然,还不等安宁说话,倒有人插嘴进来,道:“房侧妃这话说的在理,虽说这秀才的身份在权贵满地的京中并不算什么,但是到底是个正经功名,见官不用跪。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张家,这份底蕴旁人倒是羡慕不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是‘老相识’宋夫人,她明显是奉承着青萝,至于这附和的话,安宁听起来觉得不顺耳,另外颇为诧异宋夫人和青萝的交情。恍然想起来去年青萝的哥哥打死人一事,另外一位当事人可不就是宋夫人的内侄,闹到顺天府不过一夜的功夫,事情就急转而下,公鸭嗓打死人被判流放西北,遇赦不赦。按理说这两人也该有嫌隙的,如今还能和煦的坐在一处谈笑风生,这份能耐安宁可是佩服的不行。不过想想之前宋夫人和傅大太太好似穿一条裤子的,后来不还是甭了,如今傅大太太依然邀了宋夫人而来,看之前傅大太太和宋夫人你来我往的,也不见半点不愉,只能叹息表面功夫做得好罢。宋夫人先前在南安郡王府就与青萝过往甚密,如今颇有些唯青萝马首是瞻的意味,笑得和煦道:“我听得你们乃是同乡,又有旧时情谊,好歹亲香一番,若是令郎明年秋闱,虽有张大人把关,也得些容易呀!”这话儿原宋夫人就没按好心,虽说宋夫人不甚精明,娘家又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也知晓这士子若是沾染上得内宫妇人庇护的名声。即便是有真才实学的,但也会受人置喙,被那些素来清高的翰林清流们看不起的。再者她这话里还提到了张大人,如今那张致远位极人臣。又是简在帝心的,听起来张家的公子不过十余岁年纪,能有多大能耐,想想那科考舞弊案说不得张大人还会徇私呢!近来因为追缴国库亏空的事,宋家以算诚郡王半个岳父拿乔,皇上虽不说,但宋家比起自家儿子来。那就是奴才,竟然托大,皇上就不高兴,皇上一不高兴,皇后也有所察觉,也跟着不爽了,这一系列下来导致了宋侍郎时不时受到下属或是同僚们明里暗里的嘲讽,在家里免不了长吁短叹!宋夫人不等想的就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张致远这个做上司的排挤宋侍郎。偏宋侍郎告诫她,不可得罪了张家,宋夫人心想如今她家女儿是皇家媳妇。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张致远还真是欺人太甚。宋夫人拿张致远没办法,自然是想着在安宁身上找回来,做她惯常所做的事情——有意无意的给安宁添堵。可最近安宁很少出门,就算出门,安宁也没什么能让宋夫人拿来说嘴的,如今逮到个‘莫须有’的事就拿来说嘴,多泼点脏水是一点么。不得不说宋夫人这句话也暗合了青萝的意思,青萝自打被请封了侧妃后越发注意到能有所倚重的重要了,因而急切的想要寻找个靠山。凡是能寻的上关系的,不管是绕它个九曲回肠的,先拉拢了再说。在她看来,张家就是那绝顶好选择,但是她又不能摆出在太子府里惯常用的拉拢用的法子,用那黄白之物铺垫。人家不缺啊!如今找到个缺口,心想这张家公子能得了她扶植一二,即便不能得张家‘感激涕零’,但好歹能将关系拉近了。而且安婉是个好拿捏的,即便没有那旧情,还有海家还有两个房家的旁支姨娘在呢,再说了海家本来就归顺了太子,把他们拉到自己这边儿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安宁这里就不同了,本来就没甚关系的,再者安宁又是个软硬不吃,还不识抬举,让青萝暗恨当初在扬州时房家怎就没像那周家似的,许个族中的姑娘进张府做姨娘!本来这拉拢人家,再没有联姻更妥帖,然而令青萝苦闷的是她手边并没有拿得出手的。本来张家的嫡长女早早的订了亲,庶女身份低些,然而人家免了选秀,就是太子妃出马也被安宁挡了回去,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青萝当时听闻太子妃被拒绝,心里到底欢喜多些,毕竟张家清贵,就是庶女有娘家撑腰也是她的绊脚石。青萝想让自己受益,有内侄女年岁尚可,可娘家身份低,虽有她这为侧妃的姑母,到底底气不足些。因而青萝对宋夫人说的话噙着笑意,既不说是也不否认,安宁却是秀眉微蹙,心里好不恼怒,话说到这里安宁也明白了一些为何青萝一味的拉住她不放了,想来是想拉拢张家。这宋夫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景曜和景佑沾染上得内宫妇人庇护的名声,再者还有自家徇私的意思,张家既属于勋贵,尽管爵位到张父这一辈就没了,然而四代列侯不是假的,而且张致远又是科举探花出身,正经科举而来的,也是清流。清流学子们最重名声,若是有这么个名声,可就被那些正经士子们所看不起!而且青萝想要拉拢张家,张家可承不起这份面子,且不说张家是世代纯臣只忠于皇帝,再者太子那里还让张家膈应着呢,没可劲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可没有上赶着奉承的道理!安宁压下心中愤慨,冲宋夫人道:“宋夫人多虑了,我家里的那两个如今才不过十余岁,才疏学浅,即便是得了秀才的功名已是侥幸。侧妃也说了自来科举不易,他们俩的学识还不到火候,还是多发愤苦读几年再下场罢。再者侧妃在侧,我也不与宋夫人虚语,虽我在内宅也知道这科考乃是为国挑选栋梁之才的程式,必然严谨,宋夫人所说之事多有不妥。再者侧妃身份尊贵,却与前朝没甚关系的,宋夫人这话私下里说说权当关心我那两个孩子,但若是被旁人较了真,传出去可不就是害了侧妃?宋夫人这话只休得再提!”说罢又同青萝道:“侧妃恕我直言了,若有什么不敬之处。还请侧妃原谅则个。”宋夫人面色一窒,青萝也有些讪讪的,安宁这话里话外都是为她们俩考虑的意思,但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再说宋夫人妄言。还有青萝不加制止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呢。然而人家处处都是为她们俩好,根本就不好反驳,只得咽下这口气,面上还得感谢人家,弄得心里好不憋闷,青萝也暗道宋夫人不会说话,宋夫人也暗恨安宁这般明褒暗贬的说出来堵住她的嘴。这面子着实有些挂不住了!还得道:“我竟是不知这里头缘故,张夫人莫怪。”安宁嘴角噙笑,十足的客套道:“不知者无罪,既如此哪能怪罪宋夫人呢。”噎死你,再看青萝那略微收敛了些的笑意,也觉得舒了一口气,在安宁看来宋夫人不足为惧,而这心机深沉又善忍的青萝才是不能小觑。尤其是还能猜到对方有所图的时候。宋夫人捏着帕子暗恨安宁不给她面子,竟然这么直白的落了她的面子,但偏她笨嘴拙舌的有理没理的她都辩驳不了。只能暗自给安宁添上一笔不提。她们三人说话时间颇久,再者青萝略有些不悦,便与其他官太太说话去了,宋夫人见到安宁没‘横刀相向’就是好的,哪里愿意坐在这边同安宁谈笑风生,因而在青萝离开后,立马就避到一边儿去了。安宁这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安婉过来,横眉冷对低声道:“我说姐姐这大好的宴会,姐姐怎不和旁人说话。虽说有些官太太家的品阶比不上姐夫,但姐姐也不能看不起人家不是?”安宁一听安婉这话,顿觉得之前她那‘鬼畜攻击’的效用时间还真是短,这安婉是哪只眼看到她看不起人家了?再说了不是她不想和人家寒暄,是还没那个机会呢,也不看看是谁要和她‘谈心’来着。好在没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也没谈星星谈月亮,要不然她也受不了啊!站起身来挽住安婉的胳膊,笑道:“既如此,我介绍太太夫人给你认识如何?”安宁感觉到了一瞬间安婉身体上的僵硬,或许是在想安宁这般好心到底意欲何为?亦或者刚才在净室的一番话余韵尚在。安婉身上浮现出复杂情绪,嫉妒中带着不甘以及愤懑,还有一点点的得意,很明显的相比于青萝,安婉还修炼不到家,尤其是在安宁**的五感下。安宁领着安婉找和她相熟的太太夫人们说话,很明显这些夫人和安宁熟络,给了安宁面子也不至于说冷落安婉,但相比于和安宁来,这样的落差还是有的,安婉自然看得出来,对于这种靠了安宁得了对方极为矜持的寒暄令安婉十分难受,很快的就找了借口到青萝那边儿去了。范夫人脾气直爽,笑道:“素日里倒没听你提起过这门亲戚来。”安宁也觉得安婉是烂泥扶不上墙,再者人家一心想着‘新欢’哪里看得上她这个连‘旧爱’都算不上的,便道:“素日里你也没问过,而且你也看到了,素来不待见我呢。”范夫人虽才见了安婉这么一会,见她行事说话也觉得安婉是朵奇葩,略过这事不提,低声道:“那位也未免太活跃了些。”安宁自然知道范夫人口里的那位指的是谁,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晓。漫不经心的端起茶喝,上好的君山银针,也只有傅家这么大手笔了。想到之前来参加傅家老祖宗的寿诞,可谓是金碧辉煌,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描金绘玉,生活奢靡,动静皆讲究排场,昭显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而那时睿王尚未册立为太子,如今已为太子,然而傅家已经显出颓势了,盖因傅阁老卧病在床。年前的大朝会,傅阁老因出言反对圣上改革漕运一事遭到皇上不喜,到如今也有大半年的时间,傅阁老却再未上过朝入过内阁理事,皇上虽然时不时的派太医来以示恩宠,但面上如此,谁知道底下到底是来诊病还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青萝虽是太子侧妃,但如今皇家的尊贵在世人眼里根深蒂固,皇家的亲王侧妃并不会并不算妾,更何况还是太子,日后不定会更进一步呢。然而青萝未免太活跃了些,并不止安宁一人的体会,就是范夫人也有所感觉,上次南安老太妃寿诞,青萝代表太子来贺寿,无可厚非,然而这次不过是傅大太太不甚正式的宴客,青萝竟然也来凑热闹,就不免让人怀疑她们的用心了。户部侍郎殷夫人过来,户部侍郎殷大人乃是福久的老师殷先生的次子,扬州布政使卓家姑娘卓静就是嫁到殷家,还有张家和蒋家的联姻,蒋家和卓家的联姻,这般弯弯绕绕的绕过来,两家多少有点亲戚关系,不过绕来绕去可真够九曲回肠的。殷夫人笑道:“你们俩在这里躲清静呢,忒不厚道了。”说着灌了几口茶,方道:“我家老爷得圣上旨意和左副都御史一道去韶州,那里出事了,我们全家皆为老爷祈福求平安呢。今日来竟是有那么些人也挂心我家老爷的安危,前些日子追缴国库亏空的时候怎不见这般热情积极呢。”安宁呷了一口茶,笑道:“你也说我俩在躲清静,合该是这么回事。”看来受苦的不止安宁一个,而且看起来殷夫人更是首当其冲,瞧这话讽刺的。范夫人也附和道:“这段时间进大理寺的老爷们可不少,说不得过段时间就消停了。”殷夫人也就发发牢骚,等旁人再来拐弯抹角的打听时,还不是端着笑脸,一推四五六,说话顺溜着呢。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