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二月二在江南已经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草木萌青了,但是北方的春天来得晚,园子里草木依旧一片萧飒,不过红梅翠柏掩映着青墙黛瓦中别有一番风景。这日正是福久的生日,家里热热闹闹的给他庆祝了,扬州安家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银丝挂面,另有其他各人所添礼物,顺带着还有一件算不上喜事的喜事。文佩早产了,七个月的孩子早三个月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个姑娘,安夫人的意思是由安大嫂抚养。安宁听到是个姑娘的时候,竟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庶女,又不是庶子,庶女不过一副妆衾就打发了。至于养在安大嫂跟前,这是规矩更是抬举,再说了端看文佩之前的所作所为,要是让她养孩子,能养出什么好的来?不过安夫人的信上对孩子早产的原因说的很模糊,只一句话带过,安宁想起上次回扬州时,见到文佩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跪在地板上,膝行去拽安夫人衣摆的画面,还有那梨花带雨,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可怜兮兮的小白花模样。有种早产也不奇怪的感觉,想归想,该有的表示还是不能少的,就算是庶女,那也是安和的血脉,一应都让碧水去准备了。二月初八,糯米团子周岁了,现在外面的形势紧张,张家也是尽可能的低调行事,只是请了亲朋好友来。不过全家都很重视糯米团子的抓周,张致远为了这个。早早的就忙了起来,好在这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就连那张紫檀木大长案也是传承下来的,而抓周的东西:诸子百家。笔墨纸砚,刀枪剑戟,簪环首饰。胭脂水粉……各行各业,无所不包,让安宁看的叹为观止。安宁是没亲眼看到团子抓周的情景,不过听奶娘描述软团子抓周后众人的称赞,再看被盛装打扮的软团子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的金镶玉的小算盘和描金绘彩的小食盒,安宁哭笑不得。奶娘以为安宁是不高兴的,连忙道:“小少爷还抓了毛笔。只小少爷搂着算盘和食盒不撒手,谁要也不给。”女眷们也在一旁附和,说说笑笑,逗弄粉雕玉琢的讨喜团子,安婉拿着帕子攒了攒嘴角。道:“我看着小外甥,将来一定是个经济能手,跟姐姐这般能干,持家有道的。”场面有一瞬间的冷场,本来安宁不在乎这个,她才不相信小孩子抓到什么将来就做什么,只是担心小孩子抓到什么不该抓的,招来嘲笑。再说了小孩子喜欢花花绿绿和亮晶晶的东西,这金镶玉的小算盘还有描金绘彩的小食盒被软团子抓到很正常啊。只不过安婉的话只侧重了小算盘。而且这话是什么意思,团子若是个姑娘家的,这话儿扭曲些想想也没什么问题,可以理解成小姑娘日后是管家能手,可团子是个男孩子。这时代大户人家虽然经商,可是都挂着奴仆的名字。若是谁家扣上个‘爱商贾之事’的帽子名声可就完了。再说了什么叫像安宁,安宁身为内宅妇人,所管不过内宅之事……原本以为安婉稳重了,但听她依旧这么口不遮拦的,安宁心里止不住的厌恶,恨不得将安婉嘴撕烂了去。只是这样大的宴客场面,她是断然不能发火的,何况安婉还是她娘家妹妹,安宁更不能和她起争执。因笑道:“虽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用担心生计,可这人情世故,迎来送往,节礼交际,世事经济等等,哥儿也得懂,修身,齐家,哪点可不能差的。”范夫人笑道:“你要求倒是少,还有那治国,平天下呢,这么谦虚呢,这孩子灵气十足,日后少不得像张大人蟾宫折桂。不说琳哥儿,单就是你们家俩大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锦绣前程可是少不了的,还有瑜哥儿,这四个少不得让我眼热呢,琳哥儿干脆让我抱走罢。”一唱一和的将这话题岔开,等安宁封了赏,大家坐了一会儿就散了,安婉在安宁冷淡的目光中也不多做停留,讪讪的离开了。张致远比安宁想象的还开明,就算小汤圆抓了算盘和食盒也没半点怒气,抱着软团子轻轻的把他抛向空中,屋子里响起了小家伙天真无邪的笑声,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奶娘和丫鬟在一旁虎视眈眈,心惊胆战,生怕张致远手一时不稳,摔到了孩子。安宁拦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快去洗洗吧,免得熏到了孩子。”玩的正高兴的小汤圆突然被父亲抛弃,不满的在安宁怀里又蹦又蹬,嘴里“要,要”的叫唤着。景曜他们进来,正值软团子在安宁怀里拧着身子叫嚷着:“坏娘亲,坏娘亲——”安宁的脸耷拉下来了,景曜倒抽一口气,笑着凑过来道:“娘今天的打扮真好看,越发的端庄娴雅了,难不成娘竟是神仙变得,半点都没变老。父亲真是有福气,像娘这样又温雅又玲珑的妻子,不知是烧了多少香才得来的。当然了儿子们也是,有娘这样开明谦和的母亲,乃大幸也。”“现在学会油嘴滑舌了,这嘴是抹了多少蜜啊?”虽是这么说,但那翘起的嘴角可没什么说服力,景佑笑着将‘大逆不道’的小汤圆抱过来,伙同福久,对着那滑溜溜的脸蛋,捏,揉,拉,扯……景曜将俊脸凑过来,殷勤的给安宁捏肩膀,嬉笑道:“儿子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娘若不信的话,请看儿子真诚的双眼。”安宁被逗笑了,“少在娘这儿贫嘴,你们俩没喝酒吧?”景曜“嗐”了一声,讨好道:“只喝了两盅,实在是躲不过,放心罢儿子是灌了浓茶去了酒气才过来的。爹也被灌了不少酒,要不是儿子们挡着,今日非喝醉不可,虽说是亲戚,可也没这般可劲的劝酒的,偏又是亲戚,推托不过,再加上今天是小汤圆的大日子,爹也高兴,竟是没个节制。而且还试图让福久喝酒,不过福久太可爱了,板着一张脸,任谁说都不为之所动,嘿嘿。”安宁闻言冷笑一声,虽然景曜没指名道姓,但安宁都不用问,就觉得这所谓的‘亲戚’怕是海彦立。对于这个妹夫,安宁了解不多,不过从安夫人那里也知道一些,但看那一屋子的姨娘通房,宠妾灭妻,还有海母不惜余力的往儿子屋里塞女人就可窥见一些。再说了去年海彦立进京述职的时候,可也是热情如火的灌酒,还有本来安婉想让海翰也拜殷先生为师,海彦立也和张致远提起过,不过知道殷先生因为得罪了太子一党遭到贬官后,这念头立马偃旗息鼓了。这倒好,安婉在后院给她泼冷水,海彦立就在前面灌她儿子和丈夫酒,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简直就是绝配。“原来,虽说你父亲喝了醒酒汤,可身上的酒味也是熏人。小汤圆这臭小子也不嫌弃,被你们父亲抛高高还上瘾了,还敢说我坏。”景佑把金镶玉的小算盘塞到被欺负的可怜巴巴的小汤圆手里,笑道:“娘不知道景琳抓周时可有趣了,坐在长案上跟个红球似的,对什么都好奇的不得了,这儿摸摸,那儿蹭蹭,眼看父亲脸就要沉下来,他才蹭蹭的爬过去随手抓了一支毛笔,把那金镶玉的算盘和描金的小食盒扒拉过来,搂在怀里就不放了。奶娘要把他手上的小玩意拿下来,谁知道小汤圆很生气的叫喊着,手里的毛笔扔了,却死死的搂着小算盘和食盒,谁要也不给,只好抱回去了。”奶娘可没仔细的说抓周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如此也不敢这么说,只说抓了毛笔、算盘和小食盒。安宁看了一眼和福久玩的开心的糯米团子,哭笑不得,最近他特别喜欢亮晶晶的玩意儿,怪不得喜欢那亮闪闪的小算盘和小食盒。“对了,今日范骥可来了?”范骥是张玫的未婚夫,范家的三子。景曜接续捏肩膀,笑得跟盛开的花似的,“范三哥没来,说是在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呢。不是说好了乡试中了举,才能将二姐姐娶走么。”景佑也凑过来,蹲坐在安宁跟前,敲打着安宁的膝盖,拉长了声音:“娘,您看——”安宁立刻道:“不行。”景佑笑道:“娘,我这里还没说什么呢,您就一口拒绝,不觉得太急了点吗?”景曜附和的点头:“是啊是啊!”安宁看了他们俩一眼,似笑非笑道:“当我不知道你们俩那点小心思,再看你们俩这又是夸赞又是献殷勤的,我也能猜个**不离十。”景曜反驳道:“娘啊,您可不能污蔑我们的一片孝心,再说了您还没听我们说明白讲清楚的,就一口否定了,这不公平!”(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