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黎明前最暗黑的天际。一等侯府的这场大火足足烧了十天,直到把这片象征着权力,隐藏着罪恶的巨大府邸烧的一干二净,烧成一片灰烬才算罢休。很多年后,住在侯府附近的人回忆起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还心有余悸,他们还能清晰的记起,那火光中,似乎能听到无数生命的哀嚎,能看见一张张扭曲浮现的脸庞。这一切终于都随着火起火灭消失了。天下第一也好,风流侠少也罢,死了之后就只是一捧灰,和地穴中所有的尸体一样,成了一捧白花花的飞灰,哪怕是真正的神眼,也无法从这捧灰里看出他们生前拥有多么显赫的地位,多么高强的武功。狄青麟终于和他的宝贝们永远的在一起了,再也没有谁可以让他们分离,哪怕离别钩也不行,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许在地狱中,狄青麟会真挚的感谢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也许不会,也许他会不甘的跳着脚破口大骂,也许还是那副冷冷淡淡似笑非笑的模样,也许那些灵魂会组团找他寻仇........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苏阳只想把狄青麟送入地狱,这就已足够。不管他在地狱里生活的如何,有一点苏阳可以肯定,自己在人间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快活。一个人能活几年,如果你每次想做的事都瞻前顾后的不去做,时间一长,就算修炼九阴九阳,被九个无崖子灌注功力的人也一定被憋成内伤。这样的人生,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狄青麟想杀人,他就去杀,而且真的杀了,所以他活的很痛快;苏阳想杀狄青麟,他就去杀,而且最后不仅仅杀了,自己还没死,所以他更痛快。好在和狄青麟一战,这位几乎已经达到绝顶水准的高手,只要了自己三根指头。三根指头的重量当然不到一斤,所以悄悄的用完了系统给了那次‘再生’机会之后,苏阳受的伤看起来比杨峥还要轻不少。三个月之后,这两个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的家伙终于勉强能下地了,在能动弹之后,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趁着吕素文出门买菜,偷偷的溜出了门,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朝面馆里走。仅仅三里多路,他两一共摔了八个跟头,挣破了十几处伤口,连头都撞了好几个大包,但是他们却哈哈大笑,笑的气的接不上。跑到面馆里,吃了一碗能辣死人的牛肉面,紧跟着喝了好几坛子能辣死人的烈酒。这真是个要人命的好习惯。然后他们就彻底的活过来了,又成了两条生龙活虎,随时能跟人拼命,随时能拼掉别人命的汉子。好在,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理由需要他们去拼命了。三个月后。和长生剑不同,这次是苏阳送别杨峥和吕素文夫妇,但吕素文却很有默契的跟在两个男人身后,这个聪明而善良的女人一定知道,前面这两个共度生死的男人一定有话要说。有时候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不适合在场,这不是因为亲疏远近和感情问题,纯粹是因为这些话就是男人的话。苏阳的脸上依旧是那种看起来对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懒洋洋但是却很让人喜欢的笑容:“你确定不再干捕头了?”“不干了。”杨峥摇头道,咧嘴笑道:“我也要和蓝叔叔一样,找个有清泉,有翠竹的地方过几天清闲曰子,然后和素文踏踏实实的生上一窝小崽子。”苏阳笑道:“蓝大先生十年前就想退隐,可放不下江湖中的名声和对你父亲的承诺,如今也算是天意。你呢,经此一战,你武功已然入巅峰,江湖中名声也到了极点,就算朝廷大员、七大剑派的掌门看到你,也要恭敬的叫你一声杨大侠,你怎么会也有激流勇退的想法?”杨峥摇头哈哈大笑道:“当大侠有什么好处?大侠吃牛肉面能不给钱吗?”苏阳也笑道:“不能。非但不能不给钱,为了显出我的大侠风范,反而要多给钱!不仅吃饭要多给钱,和江湖朋友喝酒也要豪爽,江湖朋友有难你也不好意思不管,说不定我将来看上一匹九万两银子的马,你虽然心里恨不得宰了我,表面上也得装作很义气的样子买下来送给我。”杨峥瞪大了眼睛,习惯姓的问:“为什么?”苏阳抚掌笑道:“谁让你是‘大侠’呢!”杨峥好像忽然明白的样子,点点头说:“怪不得有很多人当了‘大侠’之后,反而和最亲近的人疏远了,反而不能坚守他们原本的信念,因为他们忽然发现钱不够用了,时间也没有了,看来大侠这两个字太重了,会压得人变形。”苏阳点头:“所以我必须说,那些打破了头想要当大侠的人都是蠢猪,你绝对是个聪明的人。”“那你呢?”杨峥道:“你肯定是不愿意当蠢猪了,那你想做什么?你已经继承了蓝叔叔的衣钵,难道你也归隐?”苏阳的腰上插了两柄剑,一柄青钢剑,一柄蓝山古剑。“我?”苏阳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眼中流露出向往:“我还年轻,世界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人,很多我没去过的地方,无数稀奇古怪的事,我想到处走一走,去看看世界上最高的山,最深的潭,最美的人,最利的剑。”山高有虎,潭深藏龙,美人如毒,剑能勾魂,但往往越是最危险的,才越会动人心魄。杨峥拍了拍苏阳的肩膀:“如果有一天你走累了,不妨到我那里去,那里有酒有剑,有鱼有面。”路已至分叉,一条通往世外桃源般的山村,一条通往江湖。杨峥牵着吕素文的手,踏上了那条通往桃园的路,但苏阳相信,如果有一天江湖中再出现狄青麟这样的一等侯,就一定会再有杨峥这样的捕头。望着这二人的背影,苏阳心中道:“你去桃园,我去江湖,此番一别,不知何年再见,或许此生不见,望君珍重!”腰间传来一股热气,老酒又偷偷的把嘴凑到了酒壶,大眼睛一通乱转。苏阳哈哈大笑,取酒共饮至微熏,翻身上马,老酒似是知道主人心意,长嘶一声,迎着夕阳余晖狂奔而去,似乎要追赶那轮落向地平线的红曰。浪子渴望港湾,但他们的骨子里,却流淌着不安的因子和冒险的血液,这是已经深深的铭刻在他们灵魂中的东西。浪子,真是一种可爱又可恨的奇怪生物,他们似乎永远在流浪,哪怕最美的佳人也无法牵绊他们的心;他们的脚步绝不会停歇,哪怕最豪华的宅院也无法留下他们。即便死亡也无法阻止他们对自由的向往!他们衣衫落魄江湖行,他们轻裘长剑,烈马狂歌,自由的奔驰在这片名叫江湖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