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妮的扮警察这招真灵,电话里一听说是警察,房东立即客客气气答应见面。“永和大王”是台湾连锁快餐店,卖的是一些小吃。我和许安妮一边吃着馄饨包子一边等房东的到来。房东大约四十岁的年纪,个子不高,身体有些胖,剃了一个板寸头,更显得一脸的横肉,眉宇间不似善类,但在这位威风凛凛的“女警官”面前倒显得毕恭毕敬。“我是西城区刑警大队重案组的”,许安妮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我来了解一下你小西天的那个出租屋的情况,有人报警说住在那里的房客失踪了。”我狂汗。房东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有些灰白,不断揶揄着,“我就知道那房子迟早得给我惹事儿。”“其实那房子不是我的,是我的一个本家叔叔??张三顺的。”他开始娓娓道来。“60年代末,全国正开始那些轰轰烈烈的运动,我叔儿是北图研究中国地方民俗的,那阵子,做学问的都受到了一定的冲击,所以刚结婚不久的他就被下放到云南去了。小西天的那房子就是他结婚时单位分给他的。”“那时候虽然全国都在搞运动,但是在偏远山区少数民族中,民风还是挺纯朴的,我叔儿那时候又有学问,人长得也帅,后来就被当地僳僳族的一个姑娘看上了。我叔儿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是长期在那个封闭的村儿里,自然无法抵挡这僳僳族女的的热情,于是他们就好上了。”“后来,我叔儿回到北京,那个僳僳族女的也跟了来,我婶儿就不干了,又是打又是闹,我叔儿也为此工作都丢了。不过,有一次我听我叔儿和我婶儿哭着说,说他不是善变,背信弃义,而是——中了那僳僳族女人的蛊毒。”我和许安妮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关于蛊毒,我还是了解一些的:解放前在中国南方少数民族地区,广为流传,历史久远。由于蛊毒危害人体甚烈,所以民间谈蛊色变。蛊毒是一种毒药,它的形态主要表现为4种:毒虫蛊,动物蛊、植物蛊和物品蛊。附随其上的各种神秘观念,都与特定时代的意识形态特征,社会生产力水平以及畜蛊者的目的有直接联系。原始时代的蛊只是一种疾病名称,当时叫蛊疾,如《左传#8226;昭公元年》所记晋侯得的病即为蛊疾,《素问#8226;玉机真藏论》云:“脾传之肾,病名曰疝瘕,少腹冤热而痛,出白,一名曰蛊”。当时的蛊疾主要是指肾疾,血吸虫病,肝炎等。汉代以后开始有人把蛊毒与黑巫术结合起来,蛊毒开始变得复杂和神秘起来,汉武帝时的“巫蛊之祸”,造成历史上的最大冤案。隋代有以咒语唤来猫鬼巫蛊偷盗钱财的巫术,尤为荒唐的是隋炀帝以蛊来窃美女,唐代以蛊在官廷斗法。中医药十分关注蛊病的治疗,敦煌出土文献中记录有治蛊的巫术。宋代有令人厌恶万分的金蚕蛊。元代有挑生蛊与蛊,明代有稻田蛊、树蛊,当时瑶壮的蛊毒也令人十分惊心,后来逐渐消失于云南广西一带。因为云南蛊毒的事情解放后就几乎绝迹了,怎么竟然会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冒了出来?岂不是自找大晦气?心下虽疑,但我并没有打断房东的叙述。“后来,据说那个僳僳族女的设计让我婶儿迷了心窍,从6 楼的楼顶上跳了下去,正好摔在了一堆玻璃碴子上,脸上插满了玻璃,眼珠子也有一个摔了出来,模样叫一个惨。”饶是许安妮大胆,也不禁轻吁了一声。“当时我婶儿还没死,3天后才断的气,据说断气时候那个剩下的眼珠子瞪得特别大,想该是死不瞑目吧。后来,那僳僳族的女人和我叔儿同一天失了踪,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案子当时也是你们西城区派出所办的。”说罢看了许安妮一眼,许安妮面无表情,装作不置可否。我心想,估计房东的这个婶婶就是我和许云梦中所见的那个恐怖女人了。“后来这房就空下来了,我叔儿也没孩子,空置了几年后,我就来收拾了一下,搬了进来。开始也没什么,挺正常的,直到84年政府重新规划这边儿的小区,来了很多拆迁安置户后,这里就开始出现了古怪。”“什么古怪?”许安妮问道。“你别怪我迷信啊,”房东脸上有些抽搐,似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从一开始,我就住在西边儿那屋,也就是现在住人的那间,毕竟大的那间死的是我婶儿,而且死的样子实在太恐怖了,所以我住进去之后就把那屋改成了储藏室,把我叔儿原来的东西全扔到了那里。”“后来,我晚上一睡觉,就听见那边儿屋子里有动静,一开始悉悉簌簌的,我以为是耗子呢,就放了点儿耗子药,也没在意。后来声音反而更大了,深更半夜的一阵阵嚼玻璃的声音。”房东的眼神里透出了无限的恐惧,想想也是,大半夜的,听到嚼玻璃的声音,不管是什么,都足够令人恐怖的。“我后来乍着胆子打开了那扇门,却看到了……”房东睁大了眼睛,说话结巴起来。“我看见我婶儿满脸是血,正在从脸上忘下拔玻璃碴子呢,然后就送到嘴里嚼,嚼一下,那鲜红的血就顺着玻璃哗哗地往外流。我当时就吓晕过去了。”许安妮的手一抖,抓住了我的胳膊,抓得我生疼。“等我醒过来,已经是白天了,我躺在一堆破烂儿中间,周围是一堆细碎的玻璃碴子。后来我当天就搬出来了,大病了一个多月。”“之后那处房子被我锁上了,整整1年多,我再也没有敢踏进去过一步。后来经济上比较紧张,我就又开了那房子出租,但是我找人把里面的东西全搬出去卖破烂儿了。并且上了一把锁,只出租另外的一间。”许安妮哼了一下,“你也够缺德的,你明知道有古怪,却还让别人去住,根本就是不顾别人的死活啊。”“我这也是生活所迫啊,再说,总不能看着好好的房子,就这么闲着啊。不过,我可能也是因为这样,遭报应了,这不,后来那房子又出了几回古怪,我媳妇儿和孩子也出车祸死了。”房东的讲述停了一下,一只手哆嗦着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待烟雾散尽,终于平静下自己的心情来。我问:“你说的后来又发生的古怪是什么样的怪事?”“就是我陆续租了几次房子后,住那儿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失踪还是走了,反正我一次收3个月的房租,而且是押一付三,每回到下次收房租的时候,就发现租户早走了,而且什么东西也不留,所以我也搞不清是他们是自己走了还是失踪了。因为要走的话他们应该找我退押金的,可是就没有找我退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最让我纳闷儿的是02年有个云南的女孩租那房子,一个多月后,有一天晚上11点多了,我跟几个朋友喝酒喝晚了,正好路过小西天那儿,就看见了那个云南的女孩,因为租房子的时候她说她是来北京考演员的,长得非常漂亮,所以我印象比较深。”“也是因为我酒喝多了,就想过去跟她打声儿招呼,可是她没看见我,就在我前面不紧不慢地走,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自己就跟着她走了,拐了几条马路之后,她就到了房子旁边的那老槐树边儿上。”“我正想过去叫她,却猛的看见她走进老槐树里面去了。”“你说什么?”许安妮睁大了眼睛。“警察同志,”房东有些惴惴地,“我知道你不相信,因为当时我也不信,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人怎么可能走进树里面儿去呢?老槐树虽然老,但可没有树洞啊,打我小时候起就在那儿玩儿了。小时候我还老爬到树上……”“嗯,”我怕他扯远了,打断他说:“你继续说正事。”“是是是,当时我看见她走到树里面就不见了,特别纳闷儿,酒也醒了一半儿,我这个人平时胆子挺小的,可喝了酒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就走过去围着老槐树转了一圈,没看见那女孩的影子,我就奇怪了,难道这树上有树洞了?于是我就伸手往树上这么一摸,您猜怎么着?我摸到了一只手!”“一只从树身上长出来的冰凉的女人手!吓我这一跳!”许安妮抓着我胳膊的手一直没有放松,靠,美女在身边,我当然不能怂了,于是“呵呵”一声,“你在当时那么恐怖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分辨男人女人的手啊。”房东急得有点结巴:“真……真,的,因为那手长得挺小巧的,手指头倍儿长,绝对是一只倍儿漂亮的手。”“我当时还以为有人跟我开玩笑,故意吓唬我呢,这时候,那树上却突然长出了很多只女人手,估摸有十来只吧,也没准儿更多,都是慢慢从树身上长出来的,我当时吓得都尿了裤子了,一口气跑了10多里地,跑回的家。”“过了俩月,我找人陪我一起去找那女孩准备收房租,结果,就像以前一样,那个女孩也凭空失踪了,而且所有的东西也没了。”“因为都是连东西一起没的,所以我觉得可能是人家觉得有什么不妥,自己不住了。本来我就这么安慰自己,想蒙骗自己的良心,可后来我发现了那女孩的寻人启事,我才知道肯定是失踪了。”“之后我又两年没出租那房子,可一看报纸,说那附近又有个女孩失踪了,所以我想可能有什么绑架小姑娘的坏人吧,应该跟我那房子没关系。这不,我这才又开始往外租房子,没想到,没想到,又有人失踪了。”“你为什么自己都交待了呢?我们本来只是想问你一些那房子的情况的。”“唉……”房东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里溢出来的泪,“我这几天做梦老梦见媳妇儿和孩子,她们劝我甭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否则就不能和她们娘儿俩团聚了。”“这两年我一人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没一个亲人了,我活着也没有多大的意思,而且我总觉得那些失踪的女孩和我那房子有关,越想心里就越难受,所以我接电话时候,一听是警察,就准备什么都撂了,判我多少年,还是枪毙我,我都认了。”我听了心里有点酸酸的,许安妮却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些情况我们会反映给局里的,但我们希望你能主动去坦白,这样,你的罪也会轻一些,你的良心也会更安一些。”房东无声地点点头。这个看似凶恶的男人心灵却也是这么得不堪一击。我问道:“你叔叔和那个失踪的云南女人后来有什么消息吗?”“没有”,房东摇摇头,“当时全国通缉都没找着他们,后来还去了那个女的的老家,云南僳僳族的白家寨,可她老家的人说她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突然心里一动,问道:“白家寨?白家寨?你知道那个女子是不是姓白?”房东一脸茫然,“是啊,是姓白,好象叫什么白玲。”刹那间,我记起在秦皇岛看到的幻象,许云曾经跟我说过几个断续的词,其中就有“白玲的诅咒!”这个“白玲的诅咒”莫不就是这个云南女子的诅咒?她会下蛊毒,莫非也会一些邪术?解放以前,云广贵一带盛行黑巫术,很有可能这个白玲就会这些东西。而许云卧室床头的诡异花的图案以及眼睛图腾和血咒封印灵魂这样的东西在中原的佛道巫术中几乎从未见过,那么由此推断这些事情就十有八九是这个白玲做的了。我不由得一阵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