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半个时辰后,静悄悄的京城之中,便只见一个黑影穿梭于民居房顶之间,向着西南方向疾行而去。浓浓夜色之下,只见他身形奇快,电闪腾挪之间,足尖只在每个屋檐上轻轻一点,便向前纵出极远,如同轻巧的飞燕一般,穿梭而过,片刻不停。更令人称奇的是,此人肩上分明扛着一个极大的布袋,轮廓依稀狭长,似乎竟是……一个人!如此向前而行,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便可见巨大的京城城墙,楼门之上***通明,正有守城兵丁来回巡视,守备森严。那身影脚下却是不停,沿着城墙向前窜行。待到寻得一处阴暗角落,他脚尖在屋檐上轻轻一点,身躯猛地跃了出去,如同柳絮一般向前飘荡,轻飘飘落在了城墙之上,又贴着边缘顺势滑下,只在片刻之间,便来到了城门之外。京城之外一片空旷,四处寂静无声,偶有阵阵虫鸣响起,平添几分萧索。这人扛着那布袋向西而行,不多时,便可见眼前一片稀疏的树林,百余株高大乔木静静散落四处,树影重重,映着天际冷冷月光,摇曳出几分淡淡的剪影,忽明忽暗。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快步走入这树林之中,随手将肩上的布袋放在地上,继而一屁股坐在地上,叹道:“天啊~~扛着个大活人出城,可算是累死我了!”说着,他一把扯下了蒙面的方巾,只见他身形高挑挺拔,眉眼之间却颇为平凡,并无丝毫引人注目之处,赫然正是乔装混入京城的“混元宗卧底”,张然羽。这少年坐在地上歇了一会,便起身扯开那狭长布袋,露出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相貌来。映着天际淡淡月光,只见这女子一身夜行打扮,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面色苍白如纸。她的肌肤如同象牙般白皙,嘴角点点殷红的血迹,就像是涂在唇上的胭脂,在这样的月夜之中,却显得格外妖冶、美丽。她的胸口平稳起伏,呼吸也还算是匀畅。张然羽轻轻吐出一口气,浅浅一笑,心中暗道这“花魁”柳依依还真是个有趣的人物。平日里的高贵之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媚态,言辞更是听似恭谦,实则犀利。而现在,她安安静静躺在草地上,脸上不施脂粉却美如素净的莲花,真真教人心荡神怡。说起来,这位名义上的“莳花馆”花魁夜探皇宫,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甚至她……极有可能正是魔教的妖人。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反倒是一念之差之下,将这女子带出了皇宫,带来了这里。如今回想起来,他却并没有细想过,自己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用意。只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丝细线,牵动了他的身心,将那女子带来了这里。月光下,她的秀发如瀑布般披散开来,衬着她美艳无伦的玉脸朱唇,张然羽不禁细细打量,回想起了与那女子初识时,她那一双看似妖艳,实则冰冷的眼神。“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这样想着,却只见柳依依的胸口忽然一阵颤抖,继而剧烈地起伏起来。她突地拧起了眉,偏头“哇”得吐出一口鲜血!张然羽连忙扶起她,暗自咋舌那“养蜂婆婆”果然出手狠辣。这一口血洒在草地上,似乎带着几分黏稠腥气,分明身中剧毒。张然羽暗暗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算你这小妞有福气,少爷我救你一命,慈悲为怀!”说着,他在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了一粒指尖大小的黑色圆珠,塞进了这女子的嘴里。接着,他便将让女子平躺在地上,拍了拍手,轻笑道:“‘蜈珠’乃解毒灵物,你这‘花魁’有幸服下一粒,倒算是占了大便宜!哈哈……”说着,他一屁股坐在了柳依依身旁,笑盈盈地等待那女子转醒。谁知如此等了片刻,却只见柳依依面色逐渐转为青紫,身躯更是轻轻抽搐了起来,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张然羽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抓她手腕,却只感觉一阵冰冷,似乎生机正在渐渐消逝,而灵力渡入之后,更是如同泥牛入海,全无半点声息!张然羽顿时急得满头是汗,围着那女子团团转了几圈,却想不出半点办法。眼见柳依依面色愈发灰败,这少年突然间灵机一动,一把掏出了怀中的“曲径通幽”,疾速默念法诀,片刻之后,便只见一个红袍幽魂飘然而出,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赫然正是那仙人灵魄——百晓散人。这老头儿身着一件大红长袍,如同唱戏的老生。乍一落地,他便大大打了个哈欠,开口骂道:“你这小东西,打扰我老人家睡觉,真是该打!”张然羽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跟他调侃,指了指那黑衣女子,急道:“百晓前辈,你快来看看,她……她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百晓懒洋洋地斜睨了一眼,却顿时眼前一亮,他将柳依依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抬起头来,暧昧地看了张然羽一眼,调笑道:“我说小子,你艳福不浅啊,这又是哪里来的艳遇,真是不错嘛!”张然羽顿时面上一红,低声道:“前辈!性命攸关,你能不能认真一点?”百晓散人耸了耸肩,又看了柳依依一眼,这才轻声笑道:“看这女娃娃印堂发黑,四肢抽搐,分明是身中剧毒,连这个你都看不出来?切~~~”张然羽急忙接口道:“晚辈曾给她服下一粒‘蜈珠’,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这……这究竟如何是好?”百晓散人“咦”了一声,面色不由微变,摇头道:“奇怪奇怪,蜈珠乃是解毒圣物,怎么会有如此反常?我来看看……”说着,他俯下身来,一只手搭在柳依依腕上,缓缓闭目不语。张然羽静立一旁,凝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出。半晌之后,只见百晓散人微微颔首,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问道:“我问你,这女娃娃所中的……是不是玄蜂之毒?”张然羽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与她交手那人号称‘养蜂婆婆’,驯养了大群玄蜂,晚辈这才想到,那养蜂婆婆跟晚辈说的便是玄蜂之毒……”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百晓散人高声打断:“我说嘛,你这小子……险些铸成大错了!”张然羽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心中不由一惊,急忙开口问道:“前辈,她……她怎么样?”百晓散人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蜈珠’乃是解毒圣物,可解天下万毒,此话丝毫不假。只不过……你莫非忘了,当日‘有进无出’之中,那黑白蜈蚣正是玄蜂的克星,而恰恰以黑白蜈蚣体内的‘蜈珠’,是解不了这玄蜂之毒的。反倒是……”说至此处,他顿了一顿,苦笑一声,又道:“反倒是……毒性相冲相克,剧增百倍!!”此言一出,张然羽顿时愣住。百晓散人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却突地开口道:“不过嘛,此刻虽形势险峻,却也不是无力收拾……”张然羽心中原本歉疚之极,此刻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声追问道:“前辈,还有什么……什么方法可解此毒?”百晓散人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至于这方法嘛,说来倒是容易,只须旁人以灵力引导,将她体内毒性缓缓导出体外,即可安然无恙。只不过……”他顿了一顿,摇头叹道:“只不过,此法实在凶险万分,须得那引导之人对于灵力操控熟练无比,更要耗尽一身灵力,三五日之内灵力尽失,行若废人。你……可愿一试?”张然羽一言不发,却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百晓散人看了他一眼,轻叹道:“唉……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小子!也罢,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