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这是“现场直播”

自从跟梅里先生辞职那一天来找过楚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温布尔人酒吧。随着球队在足总杯中的晋级，平时来关注他们球队的媒体也逐渐多了起来，不过楚中天还是挺怀念那个肯和自己坐在地上聊半个小时的人。他衷心地希望梅里先生能够找到一份比之前还要好的工作。梅里先生只不过是楚中天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他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然在沿着早就设定好的轨迹前行。在艾米丽回来之前，温布尔登还有一场重要的足总杯要踢，而在不踢足总杯的时候，则是联赛。这个赛季的温布尔登并没有因为少了拉塞尔而变弱，反而更加强大。或许因为他们本身就如此强大，只不过第一个赛季很大一部分时间用在了磨合队伍上面，才影响了他们的成绩。否则第一个赛季他们就应该升级成功的。新赛季到目前为止踢了快一半，温布尔登保持全胜，十七轮联赛，进了六十九个球，只丢了九个球，是目前联赛中进球最多，失球最少的球队。不过他们的对手AFC沃林福德队表现也不错，所以两队的积分并没有拉开，温布尔登积五十一分排在第一位，沃林福德则积四十七分排名第二。现在温布尔登的心思都在足总杯上，联赛他们倒是没怎么上心，尽管如此球队依然第一。如果等他们结束了足总杯的赛事之后，估计升级就是不可避免的了……楚中天现在对升级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是离得还远，二就是照着这个成绩发展下去，他们想不升级都难。他现在只想打好第二轮足总杯赛，争取让艾米丽回来之后能够去现场看第三轮的足总杯赛。她送自己一张电影票，自己则送她一张球票，礼尚往来嘛。十二月四日，温布尔登在自己的主场迎来了足总杯正赛第二轮的对手辛克利联队。能够容纳四千二百人的小球场挤得水泄不通，而且还有不少球迷在球场外面。国王牧场并不是一座全封闭的球场，那些球迷就趴在围墙上，站在四座看台的缝隙处观看这场比赛。※※※詹姆斯.梅里站在球场外面，无奈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在他身边还有很多与他一样表情的人。他们都是来晚了一点就错过了这场比赛的可怜虫。梅里没有想到温布尔登球迷对这场比赛如此热情，他还专门比平常看球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来到国王牧场之后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山人海和关闭的售票窗口。有人爬上了墙头，就跨坐在围墙上向里张望。下面有人在高喊：“嘿，伙计！进球了喊一声！”上面的人回答他：“不用我喊，到时候全场都会喊的！”“啊……”下面的人反应过来。不管温布尔登进了球还是辛克利联队进了球，球场里都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没事，伙计们，我给你们直播！”墙头上的这伙计显然是个大嗓门。“好呀！现场直播！哈哈！”下面一群人轰然大笑。梅里一开始想回去的，他毕竟不是温布尔登的球迷，他支持的是北伦敦的阿森纳，以前工作不忙碌的时候他经常从温布尔登坐火车再换乘地铁去海布里看比赛。直到现在，每年他都要买阿森纳的赛季套票，哪怕其实他去看不了几场。但是当他看到那些坐满了墙头的温布尔登球迷们，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不光是他，被关在外面的球迷少说也有将近两千人，没有一个人离去。他们将体育场团团围了起来，或站或坐地守候在球场外面，他们互相聊着天，哪怕之前并不认识，现在也都成了伙伴，一千多人就这样等待着来自墙头上的现场直播。球场内突然发出一阵比之前都还要打的喧哗。那些聊天的人立刻停下来，探头向墙头望去。墙上的球迷们对他们挥挥手：“球员出场了！”“噢噢噢！！”外面的人便跟着里面的人一起喊：“温布尔登！！温布尔登！！狂帮温布尔登！！”梅里没喊，因为他不是温布尔登的球迷，但是他却觉得很激动。这样看球的经历他可从没体验过……喊了一阵子后，球迷们停下来等待着来自墙头伙计们的直播。“在猜硬币……看样子我们拿到了挑边权！”“不错不错！这是好兆头！”下面的人就开始议论纷纷。“好了，准备开球了！”墙上一声吆喝，这边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就好像事先有排练过一样。很快，从里面传来一声哨响。这次还没等墙上的哥们儿吆喝一声“开球了”，下面的球迷们就纷纷举起双手，高呼起来。场内场外在这一刻完全同步了。※※※这场比赛伊姆斯并没有安排防守反击这样的战术，因为两支球队的实力相差并不太远，他在自己的主场选择了进攻，并且还是粗放式进攻——长传冲吊。成功率不高，但是很有冲击性。让温布尔登球员们感到遗憾的是，这场比赛依然没有向全国直播。看起来他们想要彻底成名，真的得打到第三轮去，然后抽到一支英超球队。带着这样的信念，温布尔登在自己的主场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而球迷们也为他们的每一次进攻而欢呼，不停地唱歌呐喊，给辛克利联队制造心理压力。“哈哈！这不算什么！我们的球迷可都是见识过英超比赛的！辛克利联队？他们的球迷一辈子可能都没去过英甲！”温布尔登的球迷们表现的却是要比辛克利联队球迷更专业。球员们之间是有“经验”这一说的，经验丰富的球员在场上的表现要高出没有经验的球员一头。而球迷之间同样有“经验”这个素质，有经验的球迷懂得如何最大化的利用自己的声音给对手制造麻烦，懂得在什么时候齐声歌唱效果最好，懂得怎么营造最好的主场气氛。而在经验这一点上，辛克利联队的球迷显然比不过温布尔登球迷，别看他们的球队现在的等级比温布尔登高，可就在一年前，站在国王牧场的这群温布尔登球迷还穿着同样的球衣坐在谢赫斯特公园球场里看英甲联赛呢……温布尔登球迷们的呼喊声和歌声给球队带来了很大的帮助，他们极大地鼓舞了球队的士气，同时给对手造成了一些心理上的压力。比赛进行到第四十五分钟，上半场就要结束的时候，辛克利联队一个防守上的盯人不紧，给了博尔杰一次传中的机会，而凯文.库珀在中路跟进，一脚飞铲，把足球从辛克利联队门将腋下铲入了球门。这一刹那，全场沸腾！在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坐在墙头上的那位哥们儿一个劲儿的挥着手，向场外的人狂呼，可是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淹没在了巨大的呼喊声中。不用他解说了，所有等在场外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高分贝的欢呼，一定是主队温布尔登进球了！“YES！！”“进球了！！是我们的！是我们进球了！”“万岁！温布尔登！！”“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我是在做梦了？天哪……呜呜呜——”“我不介意帮你抽一巴掌，伙计，哈哈！”詹姆斯.梅里身边的人在一瞬间全都抱在了一起，又笑又叫，甚至还有人哭了出来。接着他感到自己也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我们领先了！”那人在身后嚎叫道。“我们他妈的领先了！！”整个那一片街区，在此时此刻都响着一个声音：“万岁！狂帮！！万岁！温布尔登！！！”任何一个这时候还站在国王牧场看台上的球迷们，都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大地在颤动，仿佛看台就要这么坍塌下去了一样。可没人在乎，他们只是尽情蹦跳跺脚，挥手欢呼，为了球队的领先。在四周墙上还有不少挥舞着拳头的球迷，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外面，这样的人更多。大家都在尽情释放着激动的情绪。这时候的国王牧场就像一座正在喷发的活火山！※※※这股欢呼的浪潮一起持续了好几分钟才渐渐停歇下来，中场休息的时候，球迷们还在兴奋地议论着刚才的入球。博尔杰的强行突破和库珀的非常规射门都让他们津津乐道。倒是辛克利联队的球迷们在那里唉声叹气，抱怨运气不好——眼看着上半场比赛即将结束，球队却落后了。“我要是迪恩.托马斯（Dean_Thomas，辛克利联队的主教练），我一定会在更衣室里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我们上半场完全找不到比赛的节奏，被温布尔登的气势吓住了！我们可是比他们高四级的球队啊！即便这里是他们的主场，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差距！”辛克利联队的球迷们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抱怨道。可是他们也只能抱怨抱怨，因为谁都不是主教练迪恩.托马斯，而且老实说在看台上他们对自己球队的支援也很不够，国王牧场上空全都是温布尔登球迷们的歌声和呐喊。他们或许曾经听说过有关普劳巷的传说，十五六年前那里曾经被人称为是地狱一样的球场，利物浦的球员曾经在那里吓哭过。虽然球场已经换了，可球迷没换，现在他们很荣幸地亲身体验了一把。“我们的声音太小了，场上球员根本听不到，他们以为整个上半场都是温布尔登球迷在加油，可实际上我们也在喊。”有辛克利联队的球迷对此也很无奈。辛克利联队的球迷们在看台上抱怨，温布尔登的球迷们则在球场外的胖男孩咖啡馆里里外外，手端啤酒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他们的球队可能晋级第三轮的前景。由于温布尔登选择将国王牧场作为主场，这家球场外面的咖啡馆也很适宜地在主场比赛日推出了啤酒这项服务，于是咖啡馆买起了酒精饮料，变得不伦不类起来。可是生意却大好，好得叫咖啡馆的老板数钱都数的手抽筋了。这位老板已经在计划着是否要将“胖男孩咖啡馆”改成“胖男孩酒吧”了。詹姆斯.梅里也在其中，他端着一杯啤酒，听着身边球迷们的议论。“我觉得下半场我们应该再争取进一个球！两球领先才保险！”“进球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还是稳固防守吧！保证不丢球，只要这一球优势在手，我们就赢定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紧张过……好吧，我更正一下。我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1988年的五月十四日，你知道那一天是什么日子吗？足总杯决赛！我们战胜了利物浦，拿到了冠军！”“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念那支去了米尔顿-凯恩斯的球队，这才是我们支持的球队，这才是真正的狂帮继承人！”十五分钟就在双方球迷的聒噪声中飞快过去，下半场重新开始之后，国王牧场上空很快就响起了温布尔登球迷们的歌声。看样子尽管中场休息的时候辛克利联队的球迷意识到他们对球队的支持不够，下半场依然没有拿出什么太好的解决方法。辛克利联队的球员倒是试图反抗，他们在下半场发起了非常猛烈的攻势，希望攻破温布尔登的大门。楚中天再一次成了主角之一，他在中场身先士卒，同时还抽空组织队友防守。当辛克利联队的球员发现这个东方面孔的8号球员很不好对付之后，纷纷改变了中路强突的念头，转而走边路去了。可是不管怎么说，进攻总是要回到中路来的，边路突破是为了传中，传中往哪儿传？门前啊。于是楚中天就等在门前，和对方前锋争抢头球。在制空能力上，他有着非常明显的优势，尽管他身高不高，但是弹跳极其出色，对足球落点的判断也很准确，还有聪明地卡位，也能让争顶这活儿变得事倍功半。长年累月的训练，和天赐的才华，让楚中天在门前几乎鹤立鸡群，很多高球的一点都是被他顶中的。※※※“警报警报！对方突破要传中了！”墙上的哥们儿突然惊叫道。下面一群人马上屏气凝神，不敢吭声，侧耳倾听，似乎能够靠听“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似的。“嘿，是楚！又是楚！他顶出了对方的传中！”报警的哥们儿再次发出了欢呼。“警报解除了，伙计们！我们的球门暂时安全了！”下面的人便跟着他喊：“楚！楚！”这次詹姆斯.梅里也跟着喊了。看样子楚中天表现得不错，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他的名字了。这么看球虽然是第一次，不过却挺有意思的……这可是支持那些高级球队所享受不到的乐趣啊——哪怕他没买到阿森纳的球票，他也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比赛直播，而不用跟着两千人守在球场外面听来自墙上的现场直播。※※※下半场辛克利联队围着温布尔的球门狂攻了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是辛克利联队球迷最来劲儿的十五分钟，他们不顾一切地在看台上为自己的球队加油，希望能够扳平比分。可是温布尔登的密集防守就像是一堵墙一样，将对手的每一次射门都挡在外面。一直到最后时刻，他们也没有获得什么像样的机会。场外的球迷们又**起来，因为墙上的同伴送来了最新消息：“伤停补时三分钟！伙计们，我们距离足总杯第三轮只有三分钟了！！”“第三轮！三分钟！第三轮！三分钟！！”一群人跟着吼道。※※※在伤停补时的时候乔.希林一脚看似随意的吊射却反而差点进门，辛克利联队的门将很狼狈地将球拖出了横梁，于是在伤停补时最后一分钟的时候，温布尔登获得了一个角球。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拖时间了。辛克利联队的门前根本没有温布尔登的球员，博尔杰跑去发角球，凯文.库珀则跟着上去，站在角旗区外面接应。其他的辛克利联队则一窝蜂地冲上去围抢，如果他们不能尽快把球断下来发动攻势，让温布尔登在角旗区这么磨下去的话，比赛可就结束了。看台上的温布尔登球迷们已经搂在一起唱歌有跳舞了，他们距离历史性的闯入足总杯第三轮只有不到一分钟了！辛克利联队的球迷们发出了不满的嘘声，抗议温布尔登如此明目张胆的拖时间。不过他们的嘘声很快就淹没在了温布尔登球迷们的欢呼和歌声中。凯文.库珀接到博尔杰踢出来的短角球时并没有突破，或者传中，而是把球护在自己的身前，屁股一撅，把辛克利联队的球员挡在身后，只要拖到比赛结束，他们就赢了，这时候没必要在费力去突破射门。辛克利联队的后卫从身后挤倒了库珀，断下了他的球。博尔杰举手向裁判示意这是一个犯规，主裁判和近在咫尺的边裁都毫无反应。这种时候一般的规则已经行不通了，主裁判从鼓励进攻的角度出发，放过了辛克利联队的犯规。看台上响起了一些嘘声，这次是温布尔登球迷发出来的了。他们认为主裁判应该判对方犯规，并且给温布尔登一个前场任意球，这下子胜利就彻底没跑了。很快他们的嘘声就没了，因为辛克利联队的进攻在楚中天这里终结了。他用一次非常凶狠不留情的铲球把对方连人带球都铲了出去，主裁判并没有判他犯规，而是直接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我们赢了！第三轮！！”看台上早就按捺不住内心喜悦的温布尔登球迷们嘶吼道。“第三轮！！第三轮！！”坐在墙上的球迷光顾着挥舞胳膊激动地宣布比赛结束，没注意保持平衡和重心，一头栽了下来，幸好他下面就是一大群球迷，大家伸手接住了他。这位差点摔伤的哥们儿一点也没有为自己担心的觉悟，双脚一着地就挥舞着拳头跳了起来：“比赛——他妈的——结束！我们——他妈的——赢了！第三轮！该死的第三轮，我们来了！我们狂帮他妈的来了！！”所有聚集在场外的球迷都跟着他吼：“第三轮！！我们来了！狂帮来了！！”詹姆斯.梅里彻底被此情此景征服了。就算是在海布里的看台上，他也没见过如此疯狂的一群球迷……虽然这只是一支第九级联赛的业余球队，可球迷的爱是不分超级和第九级，不分职业和业余的，不是吗？难怪那支球队可以创造奇迹呢，难怪楚会喜欢在这里踢球呢……※※※当场内场外的欢呼声连成一片，响彻云霄的时候，球场中央的温布尔登球员们也蜂拥而至抱作一团，高呼：“第三轮！我们要去第三轮啦！！哦耶耶——！”足总杯正赛第三轮，这是他们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如今终于实现了，怎么能够不惊喜呢？伊姆斯和教练组的其他成员也纷纷冲进场内，和球员们抱在一起。甚至还有人将伊姆斯抬起来抛向天空，然后再接住，球队能够建队一个赛季就打入足总杯第三轮，这位前温布尔登的传奇后卫功不可没。所有人都很兴奋，比他们赢下第一轮还激动十倍。对于温布尔登这样的第九级联赛球队来说，第一轮和第二轮分别代表着什么？第一轮是起跑线，而第二轮则是半决赛，第三轮就是决赛了。输在起跑线和输在终点线前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他们当初第一轮就被淘汰，那么大家也只是感到遗憾而已，但是要是在第二轮被淘汰，那可就不是遗憾，而是巨大的失望了。当他们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们无所畏惧，而当他们期待更多的时候，也就愈发不能承受失败了。所幸，现在他们不用承受那样沉重的失败。这群无所畏惧的人终于杀入了“他们的决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