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名了，准备好了吗？

楚中天在从国王牧场到温布尔登的车上，想了一路，最终还是决定和自己的父母摊牌。徐晓迪的那个采访应该已经发出了，他说了在国内出报的日子是星期一，现在都星期二了，不知道他的父母看到了没有，楚中天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坦白才可能从宽。对于和自己关系最亲的人，了解到他的消息竟然是通过报纸，那是什么心情？楚中天打算打工回去就给家里打个电话。英国和中国有八个小时的时差，他打工回到公寓的时候差不多是十二点，中国那边正好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打电话过去家里人应该都起来了。这种事情还是和父母说清楚比较好，反正自己并没有想放弃学业，追求职业足球，所以可谓“身正不怕影斜”，他没什么好心虚的。妈妈质问自己的话，就把上学年的成绩单寄给她，让她知道自己踢球的时候也没有耽误学习的。这样应该可以减少一些妈妈的怒气。晚上的温布尔人酒吧比以往都还要热闹，似乎自从他们赢了温布尔登之后，这里就来了很多陌生人，他们是第一次来，然后就选择留在了这里。约翰老板很高兴自己酒吧的生意越来越好，因此他再一次提出要楚中天加薪，时薪从每小时五英镑涨到了六英镑。楚中天的到来引得那些新来的人惊奇不已，他们可没想到来这里喝酒能够碰上传说中的英雄，于是整个晚上楚中天都在忙着应付那些热情的新人。到最后打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艾米丽似乎又没有来——不只是今天，从比赛当天算起，这几天晚上艾米丽都没有再来过温布尔人酒吧了。似乎正想大家所说的那样，艾米丽在出名，而出名后的艾米丽也失去了很多自由，晚上独自一人来一个鱼龙混杂的酒吧，变得不太可能。也许以后他只能在学校里才能见到一个“活生生”的艾米丽。也幸好，他还能在那个地方遇到艾米丽。为什么不退学，直接去踢职业足球呢？或许是因为一旦退了就再也见不到艾米丽了吧？但是就算不退学，他们两个之间也只剩半年时间了。今年六月份，艾米丽将结束她在温布尔登艺术学校三年的本科学习生涯，正式毕业，那之后她就将去好莱坞，按照她的妈妈为她规划好的路线飞翔，追逐着表演的梦想。而自己呢？还将在这里呆上一年，继续他的学业。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和艾米丽在一起呆了两年之后，他已经无法再习惯没有艾米丽在的日子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去过那种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谁也不认识一个朋友也没有的日子，刚刚到英国上预科的那一年，在他的记忆中已经越来越遥远了。如果艾米丽去了美国，自己在温布尔登的最后一年，虽然不能说会很无聊，因为毕竟还有足球还有其他朋友，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是做正宗四川回锅肉的时候少了郫县豆瓣一样。虽然艾米丽长得比郫县豆瓣好看多了……但是重要性是一样，的郫县豆瓣可是被称为“川菜之魂”的，而如果没了艾米丽，楚中天会不会感到自己的魂也被勾走了呢？未来的事情他还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今天晚上的他因为艾米丽不在，而有些心不在焉。※※※回到公寓楼下的楚中天掏出磁卡给打家里打电话。但是不管拨多少遍，电话都没有人接。他觉得奇怪，随后看了看表。十二点过十分。他恍然大悟——成都已经早上八点十分了，说不定父母刚刚出门上班。真可惜……楚中天想了想，还是明天十一点给家里打个电话吧。那时候是北京时间晚上七点，父母应该下班回家了。※※※当楚中天带着遗憾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准备睡觉的时候。其实他的父母并没有离开家出去上班，而是面对面坐在客厅里，面前放着一个电话机。刚刚反复响起的铃声终于消停了下来，楚左生和周潇湘都同时长出一口气。其实他们还没有去上班。昨天晚上楚左生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附近多了几个陌生人，老在他们家楼下转悠，回来一问老婆，老婆也说有，还把她吓得够呛。然后老婆问他有没有去电信问问电话的事情，她回家插了一下电话线，电话就又响了起来。她接都没敢接，直接拔了。不管在泼辣也是女人，家附近有陌生人转悠，总归是担心的。看到丈夫回家来，就安心了一些。楚左生想了想，最终还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妻子。他说他们的儿子在英国踢球，而且还参加了足总杯，并且进了一个球，有一次助攻，当选本场最佳。那么这些和不断打来家里的电话有什么关系呢？也许是因为儿子出名了，那些记者想要来采访吧？可是采访也不能老打骚扰电话啊？做妈妈的想不通儿子怎么又跑去踢球了，但是她现在还没空去责怪儿子，而是想着这些电话怎么办。难道老把电话线拔了过日子，那儿子要是给家里打电话，或者老家打电话来呢？怎么办？晚上插上了电话线，虽然电话少了，可还是接到很多陌生的电话。这次不光有善意的赞扬和鼓励了，还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电话。比如接起来那里什么都不说，就是一阵怪笑，笑的人毛骨悚然，然后挂了。再接起来这次改成几个小孩子乱嚷嚷了，嚷嚷了一阵子又挂掉。到最后楚左生又把电话线拔了。当妈的又责怪起儿子来了，搞什么不好，又跑去踢球？我们一个月拼死拼活省吃俭用，不是为了让他在外面踢球玩的……做爸爸的楚左生没吭声，只是埋头抽烟。一直到今天早上，夫妻俩想着马上要去上班，把电话线插上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一些。刚刚插上电话就又响了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去接。想了一会儿铃声自动停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就这样反复响了三次，终于不响了。“这么下去怎么行？一天到晚家里都不得安生！”周潇湘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只要安静下来就听到耳朵里不停的“叮铃铃叮铃铃”的，让她有种要去接电话的冲动。她认为再这么下去，自己都要成神经病了。“要不换号码？然后一个个电话过去通知他们我们换号码了……”周潇湘想了一会儿，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但是这总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凭什么因为儿子莫名其妙的出了名，自己家里就要如此麻烦啊？她有些想不通。“现在不都讲尊重公民隐私吗？”周潇湘愤愤道，“没有经过人家允许就把别人的电话号码公布出去，这是要吃官司的！”楚左生也觉得很烦恼，他为自己儿子能够成功而感到高兴，但是他也不希望自己家庭平静的生活因为这件事情而被打破。可是要怎么做才能阻止那些陌生人对他们家的骚扰呢？“我们在媒体上呼吁一下吧，让他们不要打扰我们……”楚左生想了想，既然媒体可以炒作自己的儿子，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利用媒体发出自己的声音呢？他相信那些媒体现在一定很希望采访楚中天的父亲吧？自己送上门去让他们采访，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帮忙呼吁一下尊重我们的隐私，这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情吧？妻子也觉得这个问题可行：“那就赶紧去吧！你今天请个假，把这事儿给办了。”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的事宜，然后纷纷出门。妻子去学校上课，楚左生则给单位打电话请假，然后骑着电动自行车直奔《西川都市报》的大楼而去。※※※年轻的高洁是《西川都市报》的实习记者，大学刚刚毕业的他因为爸爸的关系，被安排到了这家整个四川地区发行量最大影响力也最大的报社中工作。除了工作之外，他平时爱好足球和上网。当这两样结合到一起的时候，他在网上发现楚中天可就一点都不令人感到惊奇了。楚中天的事情他昨天上网的时候就知道了，不光如此，整个来龙去脉在他的刻意搜索下，也都基本上弄了个水落石出。当他看到楚中天是四川成都人的时候，他就敏锐的觉察到这是一条不错的新闻。传统媒体的毛病就是比网络媒体慢，在信息大爆炸的今天，新闻报道更要讲究“快”和“新”。在2004年的年初，中国网络上的新闻和消息都是最新最快的，但却不够权威，大多数人要了解真正的讯息还是习惯于在传统媒体上，毕竟网上的消息虽然快和新，却鱼龙混杂，真假难辨。如果他能够利用自己身为大报纸的记者这一身份，将网上的那些讯息收集起来，再进一步深入挖掘报道，岂不是即新又正确，两全其美？晚上高洁在家里收集资料，整理思路，然后写出报告，今天一大早来到社里就像负责都市版块的编辑提出了自己的计划。编辑也觉得这办法可信，于是报上去给主编批准。别看高洁是个实习记者，家里还是有点权势的，主编一看申请人是高洁，二话没说提笔就批同意。真是绿色通道……以往可能需要好几天时间才能研究出结果的事情在高洁这里半个小时不到就全部搞定了。他背上采访包，里面装着照相机、笔记本、录音笔……等采访需要用到的设备，就打算出门。感谢那些人肉搜索，他知道了楚中天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了。当他背着包包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他看到大厅那里进来一个带黑框眼镜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那个男子也看到了他，见他望着自己，连忙凑上来，似乎有事相求。“这位小兄弟……想找你问个事儿……”高洁虽然生在富贵家庭，但不是那种骄横跋扈的人，别人找到自己帮个忙，他也乐于助人。“我想接受采访……”来人拉住高洁，第一句话就把他吓了一跳。基本上都是记者上门找人接受采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跑到报社里来申请被采访的……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说。见他没反应，中年男人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儿子最近出了点名……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家的电话号码被别人知道了，成天打电话去我们家，我们有点不堪其扰……想借被采访的机会，声明一点——不要打扰我们家的生活……”一开始高洁觉得很好笑，可是听着听着他在心里渐渐就笑不出来了——这事儿怎这么像啊！他打断了对方的话，问道：“这位叔叔，您儿子叫什么？”“楚中天。”高洁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太好了！”“太好了？”楚左生没反应过来，什么太好了？“我正要去找您呢！”“找我？”楚左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随便拉着一个人问路都能找到要去采访自己的记者。“是呀！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了有关您儿子的事迹，作为一个成都人，我很自豪，我认为应该让更多的成都人、四川人认识您的儿子……”他还没说完，就业听到对方喊了一嗓子：“太好了！我答应接受你的采访，但是你能不能在报道的时候呼吁一下不要让那些人再打我们家电话了……这几天我们家连电话线都不敢插，我老婆觉都睡不好……”终于找到了“救星”，楚左生长出一口气。※※※楚中天在温布尔人酒吧里见到徐晓迪的时候，一点都不吃惊。自从他成了名之后，这里就成了许多人的落脚点，连阿贝尔有事没事都会专门开车从伦敦跑到这里来喝上一杯，和他简单聊几句。“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徐晓迪没有问他“你要先听哪个”，而是直接说了出来：“好消息就是你出名了，尤其是在网络上，你甚至已经被那些热情的网民封为了中国足球历史上在英格兰踢球的最出色的球员。”楚中天哈了一声，他对此并不在乎，也没当回事。“坏消息比较糟糕……网民们太热情了，而我们所提供的讯息又太少，他们迫切想要知道与你有关的一切资料，所以他们发动了人肉搜索引擎……”“人肉搜索引擎？”这个词楚中天觉得很新鲜。搜索引擎他知道，可人肉搜索引擎是什么？“嗯，是现在网络上的一个新名词，就是发动网民进行搜索，而不是依靠什么百度、谷歌这类搜索引擎。因为是全人工的，所以称为‘人肉搜索引擎’。”徐晓迪解释道。楚中天在英国呆了两年多，就没怎么上过网，所以对于这个新兴的网络名词不了解也是很正常的。“这样啊，那又怎么样呢？”楚中天心想，自己又不是什么网络名人，就算你们去搜能够搜出什么来？“嗯……关于这一点，我得向道歉，小楚。”两个人接触几次之后，徐晓迪连称呼都改了，这样显得更亲切，却也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自己和楚中天关系不一般！“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了，我出名了，还都是因为你……难道我妈妈知道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徐晓迪的神情有些尴尬：“不只是知道了那么简单……网上的人肉搜索几乎把你的资料翻了个底朝天，你的生日、身高、在哪儿上的高中，毕业会考的成绩……这些都知道了不说，他们还搜出来了你们家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接下来的事情徐晓迪和楚中天都不知道了，但是只要大脑发育正常，就应该能够猜得出来会发生什么——楚中天的家里一定会接到很多陌生的电话，甚至家附近也会出现一些此前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这显然会对他父母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困扰。“这果然是一个很糟糕的坏消息……”楚中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难怪他昨天下班回家之后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没人接呢。原来不是没人接，而是电话线压根儿就没插在电话机上。这事儿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想和控制了啊……自己的妈妈现在一定怒火中烧吧？唉唉，这就是成名的代价吗？那怎么办呢？徐晓迪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实际上他在听说国内网络上正在疯狂搜索楚中天的信息的时候，就已经有想法了。“你再接受我一个专访，咱们就聊聊这出了名之后的事情。然后你再声明一下，让那些热情的网友不要去打扰你的父母，应该就行了。毕竟他们也是好心，不是真的想要做什么，应该还是能够听得进劝告的。”楚中天想了想，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于是他点点头：“好吧。希望这件事情之后我再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能够打通……”※※※采访结束了之后高洁打算和楚左生打好关系，如果楚中天日后更加出名，自己这不就是有了一条最快速了解楚中天动向的渠道了吗？就算楚中天只是一闪而过就划过天际的流星，他也没损失，多交一个朋友而已。于是他给楚左生出主意：“其实不用等到我们刊登采访你就可以让那些人停止对你的骚扰。我知道最初发出你们家电话的网站是哪家，那网站的电话和地址一查就能查到。我们联合起来向对方发抗议信和打电话，要求他们删除与你们有关的隐私信息，否则就告他们侵犯你们的隐私权，我保证一告一个准。但是估计他们也不希望你们真的告，肯定就是删除信息了事。”楚左生听得连连点头。“如果那家网站不删除的话，我会在报纸上声援你们。到时候把声势早起来，让更多的人关心这件事情，民心所向，那家网站也会迫于压力删除信息的。”“总之，没什么好担心的，楚大叔。我相信很快就不会有人骚扰你们了！”从《西川都市报》的办公大楼里走出来，楚左生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老婆交代的事情办妥了。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这一次可以阻止那些人打骚扰电话，可是以后总还会有其他方式的骚扰吧？比如记者们会来采访他们，这算不算是骚扰？还有以后街坊邻居都知道他儿子出名了，前来拜访的人也会增多，这又算不算骚扰呢？他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出名了，他们的生活似乎也改变了……我们好像都还没做好准备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