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去留的命运

楚中天办了张板凳坐在勒戈夫旁边，陪他一起看比赛。比赛才刚刚开始没几分钟，电视中的他自己正在面对纳瓦斯和阿尔维斯两个人的轮番冲击。他则用一记故意犯规来作为回应。当看到他故意将腿翘起来，然后让纳瓦斯一头栽下去的时候，勒戈夫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真坏，楚！”他笑着扭头对楚中天说。楚中天耸了耸肩。现在看了起来，那确实是一个很坏的动作，不过在当时，那是一个很好的动作，他让纳瓦斯一下子认识到自己不是个可以随便被人捏的软柿子，再接下来的比赛中纳瓦斯果然有所收敛。“不过我喜欢。”勒戈夫接着说。“一个很及时的犯规，一个很有效的铲球。”很快楚中天就断了纳瓦斯的球，然后长传交给了梅内兹，再由梅内兹把球传给里贝里，里贝里直接射门，足球打在了塞维利亚后卫埃斯库德的屁股上变线，飞进了球门。“那个西班牙门将一定想不到足球会这么进，哈！”勒戈夫又很开心地大笑起来。“你知道吗，楚。埃斯库德是一个法国人。我在想他是不是故意的，哈哈哈！”楚中天也跟着笑。勒戈夫的女儿在厨房里忙碌着，楚中天就陪勒戈夫继续看比赛。这场决赛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他心中的印象已经渐渐变淡了。现在跟着勒戈夫一起看比赛录像，又勾起了他当初的记忆。勒戈夫是一个只能够在电视机前收看比赛的球迷，他对比赛的感触也许没有那么深。楚中天看到比赛录像则会想到自己当初在汉普顿公园球场的雨中不顾一切拼命的一幕幕。左大腿下侧的肌肉和骨折的右臂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提醒他那场比赛有多惨烈。这之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比赛，只是在普罗芒吃红牌的时候，勒戈夫骂了一句：“这个混蛋裁判！”这张红牌和点球是比赛的转折点，从此梅斯就从上半场的占尽优势变成了落到下风。而比赛最艰难的时刻也开始了。一直到最后，楚中天助攻梅内兹打进了扳平比分的一球，勒戈夫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朝电视机挥舞着拳头，大吼道：“让你们卫冕！让你们卫冕！有本事卫冕呀！”女儿在厨房中突然听到父亲的大叫，连忙跑出来看，这才发现是自己的爸爸又在因为梅斯最后时刻的进球而欢呼了。楚中天一开始也被勒戈夫吓了一跳，他当时真随着电视画面而沉浸在回忆中。他记得自己在看到球童迅速将足球扔到场内的时候，就萌发了这么一个想法，于是他找温比要球，利用阿尔维斯插上来进攻还没来得及跑回自己的位置这个机会，发动反击。老实说在梅内兹进球之前，他的心里是没底的。但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还好，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好的事情就是好事情。坐在板凳上，看着勒戈夫像个小孩子一样冲着电视机里的那些塞维利球员大吼大叫，楚中天跟着笑了起来。这老头子真是有趣。喊完了勒戈夫回头问他：“楚，能够告诉我你当时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次进攻没有成功，你们输掉比赛会怎么样？”楚中天摇摇头：“没有。那时候我顾不上去想那些，只想进球。”勒戈夫笑道：“我想也是。你知道吗？当时看到这个球的时候，我心脏病差点犯了。”楚中天有些吃惊地看着勒戈夫。“幸好我女儿一直把药拿在手中的。当我心脏重新恢复跳动的时候，我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有那样一种感觉……”勒戈夫将当时的情况娓娓道来。他自己说的轻描淡写，楚中天却为他捏了把汗。当时的情况还真是危急。“我对女儿说，在梅斯没有夺冠之前，我是不会死的。现在梅斯夺冠了，不过我一样不想死，我还想看更多你的比赛呢。”他指着楚中天的胸口。听到他这么说，楚中天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比赛并没有看完，勒戈夫的女儿已经将晚餐准备好了。三个人坐在一起吃着很简单的晚餐，席间，勒戈夫注意到楚中天已经可以很熟练的使用左手了。他开玩笑道：“如果你说你不是左撇子，我真的不信，楚。”楚中天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笑了起来。“其实习惯了就好。”勒戈夫的女儿对楚中天的明星老婆更感兴趣，问了一些有关艾米丽的问题。其实她之前不知道艾米丽是谁的，或者只是偶尔听说过这个名字，却不了解她。自从她和楚中天的恋情公开之后，她就注意起来。然后把艾米丽转型之后的电影找来看了看。这一看就喜欢上了艾米丽.斯坦。她不知道艾米丽以前的作品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在的艾米丽她很喜欢。她向楚中天提出了个要求，希望能要一张艾米丽的签名海报，楚中天自然是答应下来，这没什么难得。吃完饭楚中天就要起身告辞，他还惦记着家里那两个女人呢，不知道妈妈和艾米丽能不能有效沟通……勒戈夫叫住了楚中天。“有件东西要给你。”他挪到哪整面墙的酒架前，从中取下了一瓶酒，然后掏出一朵扎好的蝴蝶结，用透明胶带粘在瓶颈处。“给。”他将酒瓶递给了楚中天。“可全场最佳不是我，是弗兰克.里贝里……”楚中天惊讶道。“那是官方的最佳，我这是民间最佳。在我看来，你是最佳，那这奖品就该给你。”楚中天再推辞就不礼貌了，他只好接受了这份民间颁的“全场最佳”，向两位告辞，走的时候楚中天向勒戈夫的女儿承诺他一定会在最近将艾米丽的签名海报给她带来的。勒戈夫的女儿微笑致谢。楚中天听到楼道中有声音，而且还不小。等他转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公寓楼中的房客们都出来了。看到是楚中天他们很高兴。“我听说你来了，楚！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你现在在家养伤，怎么可能来我们这里呢？刚才听到你的声音，就跑出来看，没想到还真是你，哈！”“你好啊，楚！”“联盟杯决赛上表现的真棒！那场比赛我在现场看了哦！太精彩了！”“你手好点了吗，楚？”“肌肉拉伤应该痊愈了吧？”一群人纷纷涌上来，很热情地和楚中天打招呼。楚中天回答着每个人的问题，回应他们的问候，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倒不是他刻意低调，而是在这个他曾经住了一年的公寓里，他有种回到家的感觉。有人会在家里还摆明星架子吗？※※※当楚中天站在公寓外面的街道边等车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和大家聊了半个小时，其实他一直挺担心大家问他有关夏季转会的事情的，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实话实说的话，怕伤了大家的心，不实话实说又可能成为言而无信的小人。幸好，在这半个小时里，没有一个人问他有关转会的事情。他轻轻松了口气。刚才给贝尔蒙特打了电话，贝尔蒙特说十分钟后到，因为他现在正拉着一个客人。楚中天让他不用着急，自己也不赶时间。他一个人站在路边，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公寓楼。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一年的时光，其中有接近半个赛季，这里的人不知道他是谁，或者说不关心他是谁，他也不关心这里的人是谁。大家进水不犯河水，彼此之间互不认识，更不熟悉。那个时候是他来梅斯最困难的时候，打不上比赛，只能去踢二线队比赛，看不到未来，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那时候，他对和自己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根本不关心。虽然刚刚加盟球队的时候，经纪人詹姆斯.梅里先生向他建议，要他多接触社会，学会生活。可是他还是在重重压力下没有心情去做那些事情。直到圣诞节之后，这情况才有所好转，随着他更多出现在法甲赛场上，公寓中的房客们才知道原来和他们住在一起的人竟然是梅斯的一线队球员，而且还是一个很不错的球员。在和里昂的比赛之后，他第一次收到了勒戈夫老头子送的香槟。当时他以为那只是老头子一时兴起，没想到竟然成了一向非正式的“传统”——只要他拿了当场最佳，就一定会得到一瓶勒戈夫赠送的“最佳香槟”。真没想到这么一个有趣的老头子竟然就住在自己楼下。那个时候他也想都不到自己会在这幢公寓楼中享有这么高的地位。在他离开了之后再回来时，也会受到夹道欢迎。那感觉……老实说真不错！楚中天回想起自己在这里度过的时光，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微笑。※※※十分钟的时间其实不长，不过对于习惯了只等五分钟的楚中天来说还算是漫长。不过他也可以利用这时间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未来。现在转会市场上没有合适他的球队，虽然对他感兴趣的球队不少。半个月前他考虑的是要去哪支球队，现在他开始考虑留在梅斯的话有什么好处。并不是只是因为自己今天在这里吃了一顿饭，见到了一些老朋友而已。一阵独特的引擎轰鸣声打断了楚中天的沉思，贝尔蒙特的出租车已经停在了他面前。“抱歉，等久了吧，伙计？”贝尔蒙特从车窗中探出脑袋，他注意到了楚中天手中握着的酒瓶子。“你又拿全场最佳了？最近没比赛啊……”“这是补发的奖品。”楚中天把香槟递个他。贝尔蒙特打开车中的顶灯，然后将酒瓶凑上去看。“联盟杯决赛最佳？那不是弗兰克.里贝里吗？”“勒戈夫先生说我是他心目中的最佳。”贝尔蒙特笑了起来。“这个理由挺好的，老实说你也是我心目中的最佳。只不过奈何人家进了两个球，而你一个球都没进呢。那些专家们总是拿进球做标准，我看还不如我们这些普通球迷专业权威呢！上车吧，伙计！”他指了指后面。过了几个小时，他比之前健谈多了，这算是恢复了正常吗？楚中天坐上车之后，对贝尔蒙特说：“贝尔蒙特，你很关心我下赛季在哪儿踢球吗？”“废话，我是你的球迷，我为什么不关心？”他说完之后，过了一会儿也没见楚中天说话，就继续说道。“其实你要走的话，倒也没什么，很正常。反正我们梅斯球迷已经习惯那些有前途的年轻人离开了。如果不是上个赛季拿了联盟杯，梅斯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小球队，和那些大球队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每年的目标就是保级，这样的球队是不可能留得住人的。”“不过球员可以选择加盟的球队，球迷却不能选择喜欢的球队，我是梅斯人，所以我就是梅斯的球迷，不管她成绩再差，也是。所以不管你要去哪儿，伙计。我都希望你还能表现出色，我会为你加油，不过恐怕不会去看你的比赛了，因为你肯定不会留在法国。我可没那么多钱每个周末出国看比赛。哈！”“你也不用担心梅斯球迷会怨恨你。怎么可能呢？没有你和里贝里他们，我们梅斯可能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够拿到联盟杯冠军，到我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哈！有了你们，我们拿到了法国杯的冠军，还拿到了联盟杯冠军，新赛季还要和AC米兰踢超级杯，这样的比赛可不常有。以前的梅斯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你为球队带来了这么多，就算你只在梅斯踢了一个赛季，你都永远是梅斯球迷心中的英雄。”楚中天听到贝尔蒙特的这番话之后，一直沉默不语。再将楚中天送到家之后，贝尔蒙特在车内冲他挥手：“我有一个忠告，要听吗，伙计？”楚中天凑上去。“不管转会去哪儿，抓紧时间去学驾照，买辆车。你在梅斯要车可以找我，你去其他地方可碰不上我这么技术高超服务态度又好的出租车司机咯！”他向楚中天挥挥手：“再见，伙计，祝你好运。”楚中天也向他挥挥手：“我会记住你的建议的，再见。”※※※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楚中天发现艾米丽正在客厅中一边看电视，一边等自己。而妈妈并不在。“妈妈呢？”他问。艾米丽接过了楚中天手中的香槟。“她睡觉去了，累了。刚才坐在这里看电视的时候使劲打瞌睡。”楚中天点点头。艾米丽看了一眼香槟：“又是一个全场最佳？你什么时候拿的？”“联盟杯决赛。”艾米丽听到这个解释之后笑了起来：“我也觉得你是那场比赛的最佳。”她帮楚中天将香槟放到了酒柜中，然后看了看楚中天：“虽然我知道你最近有很多烦恼，不过看上去出去吃了一顿饭让你的烦恼更重了。还在为离开还是留下而烦恼吗？”楚中天嗯了一声。这些天艾米丽和楚中天已经就去哪儿或者留下来做过很多次讨论了，艾米丽本身是一个很懂足球的球迷，所以在这些问题上她有发言权，她给楚中天的建议可不会像维多利亚给贝克汉姆的建议那样，只关注经济效应。他们都还很年轻，赚钱的时候还多着呢，首先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才有赚钱的机会。艾米丽认为去大俱乐部或者是豪门的话，可以增加楚中天的曝光率，对于他的商业开发大有帮助。不过去豪门是一次冒险，而且可能是看起来很美的陷阱。万一去了豪门受制于各种因素发挥不出在梅斯的水准，那可就白白浪费几年时光了。“如果不知道该作何选择的话，为什么不试试这个？”艾米丽在楚中天身边坐下来，同时拿出了一枚硬币。这是一枚中央是黄金色，外面有银色边圈的一欧元硬币。正面是面值和欧洲地图，背面则是象征法国的六边形——因为法国的版图形状看起来很像六边形——和蓬勃生长的生命之树，外面印着“自由”“平等”和“博爱”的法语单词，最外面的银圈可这铸造的日期“2002”和代表欧盟的十二颗星星。“用这个来决定。”艾米丽笑道。楚中天有些吃惊。“当初在你不知道是不是该听我话去参加温布尔登试训的时候，不就靠掷硬币来决定的吗？”艾米丽冲楚中天眨眨眼。“事实证明，那是一次非常非常正确的选择。”楚中天回忆起自己和艾米丽的初相识，那枚一英镑的硬币确实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他也记起来，自己可是很擅长做选择题的啊……于是他从艾米丽手中拿过硬币，对艾米丽说：“正面是走，背面是留。”“五局三胜吗？”艾米丽问。楚中天摇头：“不，一次就够了。”在艾米丽的注视下，他将手中的硬币高高抛起，硬币跌落到地毯上没有弹起，完全静止下来。艾米丽俯下身去看。“看来你得继续留在这里了，楚。”她拿起硬币笑嘻嘻地递给了楚中天。楚中天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手掌中的硬币，象征法国的六边形和生命之树图案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光，映进了他的眼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