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最好的礼物

阿贝尔离家出走了，这在他十五年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他给自己的妈妈留下了一封信，说自己去霍芬海姆看比赛，看完比赛就回来，他和巴伐利亚-霍芬海姆球迷社团的人在一起，让自己的妈妈不要担心。可实际上，他一个人坐在火车上，身边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压根儿没有和什么巴伐利亚-霍芬海姆球迷社团的人在一起。那个球迷社团又把他习惯性地忘记了，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球票，那是从网上买来的。十五岁的他从来没出过慕尼黑，所以他对这趟未知之旅充满了期待和惶恐。还好他并不笨，知道在出门之前查询一下谷歌地图，看看辛斯海姆在什么地方，霍芬海姆又在什么地方，莱茵-内卡球场的具体位置，以及交通线路。他现在就担心这趟从慕尼黑开往辛斯海姆的列车上有太多狂热的慕尼黑球迷。当初在安联球场的那一幕，可以让他印象深刻。在学校被人欺负，在社区里被丹尼尔欺负，他总觉得还能承受，但是那些膀大腰圆的狂热球迷总是让他觉得自己会被他们杀掉一样。他不敢和别人聊天，也不敢抬头看那些人，于是他只好盯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然后慢慢憧憬自己在莱茵-内卡球场索要经历的一切。这一次他买的可不是拜仁球迷所在的球票了，他将和真正的霍芬海姆球迷们在一起，为球队的每一次精彩的表现发出欢呼，同时就算他们一起骂拜仁，也不会担心身边会有人上来揍他……※※※楚中天在训练结束之后被兰尼克留了下来，主教练有话要对他说。“还记得赛季前我邀请你来霍芬海姆时给你的理由吗？”兰尼克略带歉意地说，“我说要把你打造成一个真正自由的人，但是很抱歉这个赛季我没做到。”“我理解，拉尔夫。本赛季的情况不适合。”楚中天倒是觉得没什么需要感到抱歉的。“但我还一直记着呢。我很期待那样的一天。所以我们得从现在开始热身——下一场打拜仁的比赛，我打算让你尝试一下这个角色。”楚中天有些吃惊：“自由人？”“是的。”兰尼克用力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他已经考虑很久了，觉得和拜仁的比赛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拉尔夫。现在大家都在说自由人战术已经过时了，那么我做自由人还有什么意义呢？”兰尼克摇头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过时不过时的，一味照搬过去当然未必适合现在，但我们都是脑筋灵活的人类，总是要针对现在的情况作出调整的。当初大家都说清道夫的设置过时了，结果雷哈格尔的希腊队在欧锦赛上让德拉斯做清道夫，拿到了欧洲冠军。这说明什么呢？战术没有所谓过时不过时的，关键要看人怎么用。纯粹照搬以前的自由人战术当然未必适宜现在，但是我们可以做楚一些调整。如果我们有一个自由人，就可以让球队变得容易赢球，变得强大起来，那么你做自由人就是有意义的。我觉得如果哈维和皮尔洛身体素质出色，并且擅长防守的话，他们也一定会发展成全新的自由人，如果杰拉德和兰帕德在组织进攻方面更细腻一些的话，他们也许也可以成为球队的核心自由人……而你具备这样的条件楚，在英格兰踢球培养了你的对抗能力，在法国踢球则展现了你在进攻方面的才华。现在是把它们统一起来的时候了。最关键的素质在你的脑子里，在比赛中的时候你比任何人都清醒。上一轮我们打比勒费尔德，在球队被罚下一人之后，你主动作出调整，带着球队打防守反击，结果我们进了球，就是很好的证明。”“我记得我说过一旦到了球场上，球员要比主教练更了解场上情况。所以如果只是等待主教练做出调整和指示的话，往往贻误战机。但是大多数球员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和胆识，他们要么是意识不到，要么是犹豫不决不敢承担责任。但是你可以，这是我最看重你的一点。你知道吗，楚，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这个刚刚来球队的家伙做队长的原因。”楚中天还真不知道这和他做队长有什么联系，他以为自己做队长只是因为兰尼克更喜欢自己，或者说为了让自己转会来这只小球队觉得是值得的，安心呆下来，所以才给了他队长袖标。“你是少有的有能力，并且敢于乐于承担责任的人。领袖素质并不是要在球场上大喊大叫，也不是要敢和对手互相挥舞拳头，更不是挑衅裁判，一脸恶狠狠的样子。对我来说，领袖素质只有一条——敢于承担责任。只有有责任心的人才能够做领袖，而你有。所以我让你做队长，事实证明你做的不错，球队的更衣室气氛不错，这都是你们这几个队长的功劳。下个赛季……特贝尔已经和我交流过了，他打算离开球队，因为他在这里得不到太多的机会，尼尔松也会更多的担任替补，所以到时候你的任务会更重。但我知道你不会推卸责任的，是吗？”兰尼克冲楚中天微笑。楚中天摸摸鼻子：“你把我说得这么好……”“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哈哈！来说说拜仁慕尼黑吧，这个对手你很熟悉了。星期天晚上的比赛我希望你充分发挥自己在场上的观察力和判断能力，我给你最大的自由，魏斯将在你身边帮助你，你不需要一直守在后场阻止对方的反击，在防守中你的作用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位置，固守阵地这种事情交给魏斯去做——我已经找他谈过了，他告诉我没问题。你将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进攻中去。”自由人最初的原型是“以不失一球为最高原则的扼守病维护后场秩序”，只是在防守中拥有自主权，后来这种想法被德国人打破了，他们与传统自由人的主场背道而驰，追求“只要比对方多进一球”的思想，想“为什么不在可能的情况下不失时机地在进攻中增加一个人呢”？德国人是一个奇妙的民族，他们一方面严守纪律，另外一方面却又能诞生诸如尼采这样的疯子哲学家，能够说得出“上帝死了”。严谨和疯狂在他们的身上完美统一。所以自由人这种足球场上最伟大的战术之一，诞生在德国也就不足为奇了。总的来说，自由人是一个偏向进攻的战术，不过以前的自由人都是打中卫出身，而楚中天这个未来的“自由人”却是从后腰的位置开始，所以他在防守中的任务就没那么重了，在梅斯他踢的其实就很接近于自由人了，但是他的得分能力太弱。兰尼克打算在梅斯的战术上进行改良，让楚中天被彻底解放出来，以后他的位置除了在出场名单上是固定的以外，他在比赛中没有任何固定的位置，兰尼克也不会给他具体任务，不会在战术课中为他指定跑动路线，不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这些事情全都交给他，这样不仅仅是跑动的自由，连思考的自由都给他。兰尼克坚信一个完全自由的楚中天会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能够带领霍芬海姆不断前进。而和拜仁的比赛，就是一个全新的起点。“和拜仁的比赛我不会告诉你前十五分钟怎么做，中场休息前五分钟该怎么做，全场结束前十五分钟又该怎么做，你自己判断。”上一场比赛自从古斯塔沃被罚下之后，魏斯就移到了中路去帮助楚中天，结果两个人第一次在中路配合，默契不够，表现的不够理想。所以比赛后的这两天，霍芬海姆训练的主要目的就是帮助楚中天和魏斯在中路配合默契，经过两天的训练，两个人已经逐渐找到了配合的感觉，而且楚中天也很注意在场上和魏斯进行沟通，在训练中他就像一个教练一样，在休息的时候拉着魏斯和他进行交流，两个人一起分析刚才训练中的不足和问题，从中找出解决的办法——到这里楚中天还是要感谢在梅斯踢球的四个赛季，因为这种事情正是他在梅斯和塔迪奥教练经常做的。兰尼克说欣赏他对比赛的观察和分析能力，而这能力除了他那种天赋以外，就是在梅斯长期和塔迪奥教练一起分析比赛录像锻炼出来的。长期研究比赛录像，让他对比赛各个阶段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其实这些工作是教练们常做的，而正因为经常进行这方面的工作，所以教练都拥有大局观，习惯从全盘的角度来观察比赛。楚中天跟着这么做，也学会了这种能力，这就是为什么兰尼克会认为楚中天是场上的教练的原因了——他确实已经具备了做教练的某系能力。都说中后场球员退役之后适合做教练，那是因为他们在踢球的时候大多数人在大局观方面的能力都比较强，而教练也恰恰需要这方面的能力，所以退役之后只要稍加训练，甚至无师自通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教练。相比较而言，前锋中诞生的优秀教练实在是屈指可数……球员时代作为前锋获得巨大成就的教练员，可能只有两个人带领球队获得过冠军，一个是克鲁伊夫，一个就是海因克斯。前者不用介绍，后者则是霍芬海姆接下来要面对的对手拜仁慕尼黑的主教练。兰尼克希望楚中天退役之后做教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楚中天点点头，在比赛的各个阶段判断该做什么，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兰尼克拍拍楚中天的肩膀，结束了这次谈话：“上一次在他们的主场，我们逼平了他们。这一次在我们的主场，要赢！”※※※上一次霍芬海姆和拜仁慕尼黑的交手，吸引了全世界一百六十七个国家的转播，堪称盛况空前。而这一次比赛也不例外，虽然没有上一次多，也依然吸引了一百五十多个国家的转播。毕竟这是关系到联赛冠军归属的一场重头戏，德甲第三十三轮最重要的一场比赛就是这场了。各路记者齐聚辛斯海姆这座小城，常驻人口三千三百人的霍芬海姆更是被挤了个水泄不通。霍芬海姆俱乐部的崛起给这座小城市带来了大量的外来客，其中有慕名而来的游客，也有世界各地的记者，辛斯海姆的旅馆业首先蓬勃发展了起来。不少人来到霍芬海姆镇子上参观游览的时候，都会被俱乐部办公楼斜对面的一幢二层小楼吸引视线，那幢小楼的样式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它的颜色很显眼——临街一面的墙体被刷成了蓝白色，墙体大部分地方都是白色，但是窗框、屋檐和一些分界线被刷成了天蓝色，那是霍芬海姆俱乐部的标志色，打开的窗户还插着霍芬海姆俱乐部的旗帜，这倒不新鲜，在霍芬海姆这个小地方，几乎家家窗户外都飘扬着霍芬海姆俱乐部的天蓝色旗帜，这个小镇只有三千人，但几乎个个都是霍芬海姆俱乐部的球迷。今天是和拜仁比赛前的最后一天训练，在训练场外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和球迷们——在球迷中能够看到黄皮肤黑头发一副东方面孔却穿着蓝色霍芬海姆球衣的人，他们中有一大部分都是海德堡的中国留学生，因为有楚中天这个中国球员在霍芬海姆效力，这些留学生自然也成了霍芬海姆的球迷。再加上霍芬海姆的足球非常有**，就算是中立球迷看了也会喜欢的，所以他们只要有时间都会来辛斯海姆看霍芬海姆的比赛。楚中天训练完之后和队友们一起走向了训练场外的球迷们，只是俱乐部专门要求的，所有人在训练结束之后都要给球迷们签名，作为扎根于这个小地方的霍芬海姆俱乐部来说，每一个球迷都值得他们重视。看到楚中天走到场边，一大群中国球迷和记者就涌了上来，作为中国人，楚中天是他们的骄傲，目前球队德甲排名第一，而楚中天是球队能够有这个排名的关键人物。职业足球历史上中国的留洋球员不少，但是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够达到楚中天这个高度，不管实在梅斯还是在霍芬海姆，不管是联盟杯冠军，还是未来的德甲联赛冠军，他都是核心人物，是领军人物。这样的成就他是独一份。不过也不是只有中国人才喜欢他，他在德国的球迷一样很多。一个身形略微发福的中年妇女就挤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印有楚中天照片的明信片让他签名：“我打算寄给我在慕尼黑的姑妈。我觉得在和拜仁的比赛过后，这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礼物，你能帮我签个名吗？楚？”“没问题，柯妮丽娅阿姨。”楚中天一边应道，一边低头在明信片上签名。“不过要我们赢了球才是最好的礼物……”“难道我们赢不了吗？”柯妮丽娅双手叉腰，眼睛一瞪问道，那神态就像是一个大婶在询问她的侄子一样。或许其他地方的球迷会把楚中天、伊比舍维奇、萨利霍维奇等人当作大明星，但是住在霍芬海姆镇子上，每天都能看到他们的人不会这么做。对他们来说，霍芬海姆的小伙子们就好像已经在这个小镇子上住了很多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一样。“当然会赢。”楚中天将签好了名字的明信片递给了柯妮丽娅，“顺便问一句，你姑妈是拜仁球迷吗？”“那当然！”柯妮丽娅眨了眨眼，显得很是得意。楚中天大笑了起来：“那确实是一份最好的礼物，哈哈！”等柯妮丽娅拿到签了名的明信片，心满意足地走了之后，旁边的中国媒体凑了上来：“你和她很熟吗，楚中天？”他们显然都是刚刚来霍芬海姆的，甚至只是为了报道霍芬海姆和拜仁的这场比赛才来的。那些经常在这里晃悠的中国记者是不会问楚中天这个问题的。楚中天点点头：“你们刚来霍芬海姆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俱乐部斜对面那幢房子？”这几位记者点点头，那幢蓝白色的房子很显眼，一看房子就知道房子的主人是铁杆的霍芬海姆球迷。“柯妮丽娅就是那幢房子的主人，她和她丈夫都是我们球队的铁杆支持者，我们球队还在地区业余联赛踢球的时候，他们就是球迷了。他们喜欢上霍芬海姆可比现在大多数人都早。”“哇！”大家纷纷感到惊讶。怎么看那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妇女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每日在家煮饭照顾孩子，等待丈夫回家。没想到竟然也有如此狂野的一面……“那房子的外墙是霍芬海姆上个赛季升上甲级联赛之后，她和丈夫一起刷的。而且她还给我说过了，如果这个赛季霍芬海姆最终夺冠，她就要和她的丈夫一起把家里的烟囱也刷成蓝白色。”“真疯狂……”有人感叹道。楚中天笑了起来：“霍芬海姆有最好的球迷，所以我们也要给他们一份最好的礼物。”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大家都知道，没有人傻兮兮地去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