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他们离开麻黄部族,沿着断崖,一直向东行走。寨子周边二十里左右,是安全区域,基本不用担心意外。但超过二十里,那就难说了。二十里已经是平时探查的极限,谁也不知道外面到底隐藏了什么?为了隐蔽行踪,一行人将全身都用布裹住,连脑袋都罩在粗布斗篷里。离开营地三十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有特殊情况。这是布吉派出去的三名探子之一,主要负责观察身后的区域。来人赶上队伍,来不及休息,急促地汇报:“布吉勇士,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布吉闻言一顿,立刻停了脚步。他做了一个急停的手势,所有人原地待命。他随后急忙扑到在地,将一只耳朵贴紧地面,仔细倾听。众人不敢出声,屏气提神。过了几分钟,布吉才将耳朵从地面挪开,疑惑地望向那位探路的同伴:“凭借我的经验,附近三里内,没有异动。你确定有人跟踪?”那名负责侦查的同伴连连点头,口中解释道:“我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人影一闪。不会看错,绝对不是野兽。”黑夜没有发话,他隐约猜测到,那可能是族长安排的追兵。布吉没有受过训练,他的经验都是长期与野兽搏斗中获得的。对付野兽在行,对于如何对待暗中窥探的人类,却是一筹莫展。略微迟疑了一下,他吩咐队伍继续前进,但是多安排了一个人手,加强了对身后的观察与巡视。断崖并不平坦,高高低低,落差最大的超过两百米。有些平缓的山坡,可以直接攀登。但遇到峭壁,就只能绕行了。离开营地三十七里左右,他们遇到了第一个大裂缝。两边峭壁如刀,与地面呈现直角。峭壁上较为光滑,难以攀爬。那道裂缝宽度超过三百米,深处直达谷底。一眼望去,如同深渊,下面水波荡漾,阻断了通行。一行人只能由南转北,从地势平坦处绕路。布吉留了个心眼,他又安排了一个同伴,隐藏在峭壁附近,吩咐他多呆一些时候,再跟过来。其余人绕过裂缝,稍微放缓速度。黑夜暗中计算,以他的时间概念,到达裂缝距离他们离开麻黄部族,差不多四小时。行进速度并不算快,但胜在稳定。绕开裂缝,又花了两三个小时。再过了一个多小时,布吉停了下来,并吩咐众人原地休息。他们并没有进餐,因为麻黄部族的饮食没什么规律。一般是感觉腹中极度饥饿的时候,才会吃一点东西。体力好的人,一整天,也就是黑夜概念中的三天七十二小时,才吃两顿。体力差些的,一般也不会超过三顿。这也就是说,他们起码二十四小时,才会补充一次食物。这种极为耐饥耐渴的生活习惯,曾让黑夜大加赞叹。如果从这里拉一票人马,回到试炼场,绝对是一股奇兵。但眼下连周边情况都没摸清楚,更不用提寻找出去的路了,所以这个心思暂时就压了下来。休息了有一段时间了,但留在裂缝处的那位同伴却依然没有回来。这种状况,有些不正常。那位平时话语很多的布吉,向布吉自告奋勇,要求去探查。布吉应了他的要求,心中却是有些不安,他啰嗦地叮嘱道:“快去快回,尽量不要脱离我们的视线。万一情况不妙,先行撤退,等汇集到一起后,再行动。”“放心,我会注意的。”哈伊咋咋呼呼地应了,提着木棍,起纵身形,没多久,便在视线中远去。布吉登上一块高石,向西眺望,盯紧了哈伊的身影。这个世界的白天,没有太阳。光线全靠头顶那些闪耀的乳白色光点,所以视线并不能穿透很远。哈伊离开三、四里以后,就再也捕捉不到他的踪迹了。众人耐着性子等待。许久之后,哈伊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他双手各提一根木棍,很显然,多出的那一根并不是他自己的。见到这一情况,众人的心情突地往下一沉,有几个汉子按捺不住,纷纷要求布吉回去查看。“再等一等,向哈伊问明白情况再说。”布吉沉住气,盯住越来越近的身影。还没靠近,哈伊声音先传了回来:“不好啦,出事啦!我只捡回来这根棍子。”众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哈伊的探查结果,无疑判处了那位同伴的死刑。众人围上前去,七嘴八舌地问起了具体情况。黑夜见过的风浪太大,这种小场景已经难以挠拨他的情绪了。他坐在一侧,只是冷笑不已。因为他留意到,哈伊的麻布裤脚管有一处破损,而哈伊走路的时候,故意将那处破损隐藏起来,这不是一个极不正常的举动。这个细节,可以让他勾画出许多画面,甚至还有一些不妙的猜测。但现在还不到提醒布吉的时候,所以他暂时当了一回旁观者。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布吉脑门开始出汗,这种损失同伴的情况,并不常见。这让他有了极为强烈的危机感,并迅速作出一些判断:“哈伊,你确认我们的同伴已经失踪了吗?”“确定”“是人还是野兽?”“不清楚”回头已经没有意义,现在大家需要包做一团,以应对来自身后的危机。黑夜是个外来户,尽管赢得了布吉的友谊,但要融入这个圈子,还有些困难。没人找他问话,他也没有主动出头的欲望。有时候,适当地隐藏,比冲在前面更有价值。布吉和众人讨论了一番,决定继续前进。无论身后有什么危机,前路更为重要。众人心中压抑,所以行进中连一句话都没有,气氛相当沉闷。木屐踩在土石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如同凌乱的音乐,奏响在荒郊。麻黄部族的人,平时都是赤脚,唯独这次远门,对地形不熟,所以才穿上了这种既不合脚,也不舒适,甚至还有些拖累的简易鞋子。黑夜脚上是一双布鞋,这是家中那群女侍的手艺。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后,还未曾替换新鞋,所以脚趾头早就按耐不住,从鞋面上穿了出来。黑乎乎,黏满灰土的脚,足足有十几天不曾碰水,所以那股酸味儿,地球人都懂的……与生化武器相比,自然差了一筹,但也足以引起众人不时地嗅着鼻子,目光四处乱扫。众人紧挨着,向前移动。低伏身形,进入到一条半人多高的裂缝中。“这什么味儿?”哈伊最先忍不住了,发出疑问。大家都有心思,哪有人愿意理他。所以哈伊自讨没趣,自己先哑了火。黑夜倒是被哈伊闹了个大红脸,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这香港脚果然颇具杀伤力。他调整了下气息,将脸上的红晕褪去,然后装作像个没事人一样,皱着眉头,摇着脑袋。哈伊还真未疑心到他的身上,他被高超的演技给糊弄了。裂缝越来越深,仅容纳一人同行。众人鱼贯前行,保持警惕。最不和谐的,就是空气中的那股咸鱼味。“打起精神来!”哈伊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不时地向后面发出提示。……布吉他们身后十五里处,一名贼眉鼠眼的汉子,疑惑地望了望那条横贯在断崖上的裂痕。地面的足迹已经淡不可查,他们追踪的那群人失去了踪影。“头,快来看。”一名探子向他汇报,并将他领到一块石头边。那块石头,起码有两人高,呈现椭圆形,离开悬崖仅有两米之遥。石头上用石头粗略地划了一个标记,应该是个人,呈倒立的姿态,也可以看成是坠落。然后一个箭头,顺着那人的身体,向下延伸。在人物的下方刻画了一个标记,像是一只鸟爪。绕到石头后面的深渊,下方十多米处有一些凸起,石头上血迹斑斑,似乎在诉说不久前曾有惨剧发生。三禾将斗篷拉了拉,把头脸遮盖住,然后将身体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干得好,这小子心狠手辣,有出息!”与他一起的人,似乎没有听明白,都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三禾也不解释,将手一挥,继续沿着布吉他们留下的痕迹追踪。人群逐渐远去,半晌后,从悬崖下探出一个脑袋,灵活地攀了上来。这是一个女子,皮肤黝黑,身上有不少奇特的纹身,大腿外侧别着两把骨质匕首。不是别人,正是初蝶。她目睹了一起谋杀,正想追上去问个究竟,不料发现身后还有人窥探。迫不得已,她只能攀下断崖,在峭壁上暂时隐藏。无意间发现了一些秘密,又摆脱了另一些人的追踪。初碟来到那块石头边,仔细观察那些标记,然后闭上眼睛,将那副奇怪的画映入心头后,这才起步离开。向东是断崖峭壁,向北是荒原。初碟如同一头黝黑的矫健猎豹,赤足在断崖顶狂奔。时而不时地低伏身形,避免被前面的追踪者发现。黑夜他们遇到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