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出去了,辛泉一个人在房间养病。有人敲门。“谁?”以为是小二,便问了一句,同时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人:忠君侯,驸马尚东明。辛泉脸色大变,连退数步,直到kao在圆桌上,才勉强站住。尚东明走进房后,转身关上了门。“你还好吗,到京城来也不告诉我。我来看看你。”这个男人,说话的语气、表情都没有改变,除了养尊处优的时间久了,似乎富态了些。当年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已经真的有了王侯的气度。“你离开了,我很想念你。看到你现在一切都好,我感到很欣慰。”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朗,富有磁性:“你知道吗,你的生辰、你和我第一次相遇、第一次说话,每一个有纪念性的日子,我都没有一刻忘记。”他的语言还是那么动听,那么煽情。回忆让辛泉的脸色变得死灰,她不惜用生命来逃避的过去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笑容可掬。“你没事吧,脸色好差,要不要休息一下?”他的体贴总是那样及时。他的手扶住她的时候,辛泉如被毒蝎刺中一般跳开,不由自主地颤抖,如入冰窖。驸马、忠君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上尊荣的王爷。“东明,你说有没有下辈子啊?”“有,当然要有,这样,我才可以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那我要做男人,也要建功立业。”“那我就做女人,只要与你在一起。”然后是两个人痴痴地傻笑。“知道吗,泉,有了你,就是公主,我也不在乎。”“你明白吗?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那些话不断在耳边重复,像滚滚的车轮,将自己的心一遍遍碾压,直到碎无可碎。“你爱我吗?”“爱,是天下最大的谎言。我天天可以对上百个女人说这个字,我还说我爱世上所有的人呢。我现在最爱的是权势,是地位,是金钱,我要名留史册,而不是做个躺在女人肚皮上的小男人,你明白吗?”我明白,什么都明白,最后的爱就是将手放开。我从来不曾出现,我们从来不曾相识,春天里总有春梦,却可以总也无痕。我已经离开了,可是命运为何又要戏弄我?“民女拜见忠君侯、驸马爷。”辛泉盈盈一拜,拜别与他的过去,拜别曾经相信的天长地久、至死不渝。“怎么这么多礼,不是还在病中吗?快起,快起。”尚东明伸手去扶她,在他的手接触到她之前,她就向后退去。他也不勉强,很自然地收回手。“不知道侯爷来此,所为何事?”客气的问话,也表达了心与心的距离。“呵呵,也没什么事,听说你病了,我就立刻过来看你。”眼中微澜轻动,尚东明依旧微笑。“不敢让侯爷担心,民女已经没事了。”她致命的病已经过去了,只留下一个伤疤来凭吊。“唉,你就一定要和我这么生疏地说话吗?难道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原谅我?”尚东明皱着眉,好像被辛泉的冷淡伤害了。“不敢。”辛泉笑了。原谅?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恨他。她不想恨一个她曾经爱得那么深的男人,可是,她也不想再爱这个弃了她的男人。“是为了离县小渔村的事吗?”她没有力量与他打太级兜圈子,直接问了。尚东明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好吧,我们不叙旧了。离县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曾经受了村民的恩情,他们现在出事了,我想要知道他们的情况。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他应该是最清楚的。“好,既然如此,我就直说吧。”此时的尚东明不再提旧情,改成公事公办的态度,眼中那不易察觉的光芒也瞬间收敛。他让辛泉坐下,开始讲述:“我奉旨去离县行赏,因为不想与县衙那些人纠缠,便让手下去县衙接洽,自己先径自去那渔村。可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人间地狱,死人,到处都是,包括老人和孩子。”尚东明的眼睛开始收缩,他久经沙场,战场虽然血腥,却是战士之间的对决,与这种屠杀完全不同。“仍有零星的打斗,我们去时,只救下了寥寥数人。”“救下人了?几个?是谁?”辛泉忙问。“两个孩子,一个老人。”“他们人呢?”“我安置了他们。”尚东明说得很含糊。辛泉明白,他为了掩饰这样的灭村惨案,一定会把人安置好,软禁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那些海盗呢?”“已经被剿,也算给村民报了仇。”“报仇?官家的责任是保护他们不被伤害,而不是在他们被害以后去报所谓的仇。”辛泉冷笑。“我明白,你知道我想要的,是正义的官,不受欺的民,我还在努力。”尚东明一直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痛苦。是啊,他有那么多的抱负,他从一个最低级的军士做起,血战沙场,多少次命悬一线,鲜血喷溅出来,沾在辛泉的身上、脸上,热乎乎的。她忘不了他那些伤口,别人可能只看到过他的外表,她却看到了他的骨头,有一次,甚至看到了他的心,鲜红的心啊。他说,如果不是她,他已死了无数次了。可是,即使死,他也不会后悔,他有他的理想,而她,只能让路。“幸存的村民你打算怎么办?可以交给我吗?”难道为了掩盖真相,为了伪装一个和平的世界,就把这些不幸的人永远关起来?“交给我吧,我会保证他们对那些残忍的事沉默。”尚东明看着辛泉,有一刻似乎有点失神,但转瞬又正常了:“他们有我的保护,比较好。”他拒绝了她。我不再是他信任的人了吧。辛泉苦笑。他顿了一下:“你和他……”“谁?”他?尚东明说话很少会犹豫。“你是说阿飞?”“阿飞?呵呵。”尚东明念了一句,笑了,淡淡的,“很亲昵。你爱他吗?”爱他?爱阿飞?尚东明的口气很淡,好像在闲扯,可是问题又是那样突兀。我爱谁还与尚东明有关系吗?辛泉没有说话。“别太kao近他,别忘了他的身份。”尚东明站起身,走到门口,“别告诉他认识我,我也从来没有来过。”开门,他走了出去,然后带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一人。他确实从未来过,他不曾来过的,也许还包括她的生命。辛泉看着门口,一时不能动弹,心情沉重。阿飞的身份?他隐瞒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