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泉哪肯,心慌地推开他:“你这是要和哪家的小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他不肯放开,眼波流动,春意盎然:“这小姐你也认得,是个铁石心肠,生生爱拒绝人的。”只看得辛泉粉面滚烫,心跳也乱,只觉得满室的目光净看着他们纠缠,不晓得笑煞多少人:“别闹,人家看到!再闹我便走了。”“好,好,我不闹了。”王青出爽朗一笑,便带她来看正在写着的喜帖。“这是什么?”“喜帖啊。”他抬起来,看着她,灿然一笑,“我要娶妻,当然要让大家都知道。”“昨日已经拜过天地,何必搞这些繁文缛节?”辛泉不想如此张扬。若大办起来,一定少不了要惊动太子和尚东明。尚东明也就罢了,毕竟别人不清楚这层关系,可是,太子与自己……,朝中多少双眼睛看到了,闲言碎语,蜚短流长,从来都是杀人的锋刀利剑,以后朝堂相见,难免尴尬。“我愿意。”王青出斜睨了她一眼,似乎猜出她的心意,颇不以为然。许是沾了喜意,那眉眼里都弯藏着笑。桌上厚厚的一沓红笺。王青出修身长立,握了一杆紫毫,开始写了起来。怀上心事,辛泉又不知如何把话挑明,便沉默着看他写帖,王青出写的是草篆。细看他的字,像是扎扎实实的摹了几年柳体,又仿了无数魏碑,而今已经拖了字胎,自成一派。点画流动间连绵环绕,舒云流水般畅然有致;行书走笔之态又或是秀润,或是拙实,或凝厚,或飘逸,骨立雄健,率性疏狂,不喜拘于一格。他见她看得出神,便拎起刚刚写好的一张,轻吹着尚未干透的墨痕道:“这写喜笺用的金墨呀,最是难干,娘子来看,相公我写的可还合你的心意?”辛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反向书案上的那方端砚呵了一口气,又挽了袍服的袖摆,捏着块金墨慢慢的研磨。仿佛研磨的是她的心事一片。回了房间,便有管事的拿着府中的杂务来找她处理。她推说按老规矩办,一概打发走了。丫环们都喜气洋洋,她倒没什么精神,依在床塌上抱着锦垫发呆。晌午,王青出让人送了四样小菜和她喜欢的西湖牛肉羹到房里,他也来陪她。她只闷着头扒饭,心事多了就会堵心堵肺,食不知味。两人互不讲话了一阵,王青出挥手让伺侯着的人都退了出去。“我知道你是怕太子知道,对吗?我们在一起的事,注定是瞒不过人,便拖了一时,如何能拖得一世?他一定会知道,应该说现在就已经知道了。我本不是个在乎这些形式的人,但是,这次一定要办得浩大风光,我不要你偷偷摸摸无声无息地做我的女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你。当然,如果你是怕太子伤心,我……”“我是怕我拖累你。”辛泉打断他的话,怕太子伤心?太子会为一个她伤心多久?太子应该爱的是太子妃了。“呵呵,你也太小看你的夫君了吧。”王青出给她盛了碗汤。辛泉勉强笑笑,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王青出双夹了些菜放进她碗里:“别想心事了。有的时候要学会放开怀抱,一切有我。”辛泉依旧沉默。隔了好一会,她放下手中的碗筷,下了决心似地拉住王青出的手,望着他的眼睛:“婚宴还是取消吧,我不在乎这些仪式,而且我,我毕竟不是完壁……”咬了咬唇说出最后一句。她的心已经彻底乱了,象被这句话从头到脚割了一道,痛一层层翻滚着蔓延开来。王青出把她的手翻过来,放进自己掌心,然后紧紧握住,力量与温暖一下子包围过来,辛泉的心痛竟少了几分。他轻笑道:“你是个傻丫头。闷闷地一个晌午,就在小脑瓜里想这些无趣的东西,害得我陪了这么久的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应该考虑清楚,你毕竟是入仕之人,不能留下话柄与人说三道四。”辛泉看着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心酸起来,她到底是一个不洁的人,皇上虽然说过同意她和他在一起,可是百官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说?昨天答应王青出,原只是一时冲动,现在想来,和自己在一起,他要遇到太多阻碍,他可以这么说,可是她不能这么做。“你莫非是要始乱终弃?才几夜光景,你便喜新厌旧,嫌弃我了?”王青出笑言,他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安坐在腿上,轻轻地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我可不是这般好相与的,”她看着他的笑颜,心里委屈丛生,竟落起泪来。他用手轻轻拭了,吻着她的泪痕道:“别说傻话。我当然也希望你的过去更平顺,从一开始,最好是生下来就和我在一起,但那不是因为你担心的那些,而是,我怜惜你经过的那些不幸,会因为你的痛苦而感到痛苦。我的眼里,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我不爱的,她们再完美,我都不会动一分心,而另一种是我爱的,我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就绝不会再丢掉,她的过去,她的现在,她的将来,都是我爱的,只要你把心给了我,你就是最完整的。什么完壁之类的鬼话,你若是再放在心上,我就要打你屁股了!我想要你开心。如果我没有下了决心要给你幸福的生活,如果我不能保护你,我是不会要求你嫁给我的。”“你是认真的?”辛泉瞪圆了眼睛看着王青出,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这实在不象在女人堆里打滚的王青出说出来的话。“真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揍你一顿?”王青出气恼地挥手作势要打,手高高举起,却轻轻落在她脸上,抚摸着,眼中满是溺爱,“我和你成婚,是为了开玩笑吗?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多在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