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大叫一声,从座上跳起来,象见了鬼一样向外冲去。王青出抓紧她,抱住她,可是,他说的任何话,她都听不见了,她在自己那个可怖的世界里发了疯,她只想逃,逃得无影无踪,逃过这里的一切。辛泉在王青出怀里拼命地挣扎,她又打又闹,咬得他衣襟处处是血迹。丫环们惊呆了,根本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只有王青出一脸伤痛地拥紧她,死死不肯松开。精疲力竭的时候,她才瘫软下来。好累,连难过的力气都没了。王青出喃喃地告诉她:“我拒绝了,太子也帮我推辞,但是皇上……”他的心破碎如瓦砾,是他亲手伤了她若此,却无力回天。辛泉听着,静静的,没有什么反应。整整一天,王青出小心翼翼地陪着她,她目光呆滞地躺在那里,似乎没有了生命。然而,当所有的情绪,用一种病态的方式发泄干净,她终于可以站在一边,审视自己了。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理由大闹,为什么要难过?当初嫁的时候就是很明白不会有什么不离不弃,就是很清楚只是王青出的侧室,他不仅还会有正妻,还会有其他侧室。当初在凤城,王青出第一次让她嫁的时候,还说过,只娶她为正妻,只要有所出,不论男女,绝不娶小的言语,她都完全明白这根本只是一句空话。怎么,现在会相信起他说的“同归于尽”?尚东明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心存侥幸,为什么还要以为自己的命运改变了?命运,两个字,不仅要把我践踏在地,还要欺骗我,然后嘲弄我的天真幼稚。玩弄一个无所依的女子,真的那么有趣吗?老天,我再也不会给你机会,再也不会!她终于说得出话来,声音象幽冥远处飘来,又要传到鬼域,没有半分生气。“少爷,”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王青出,以他一个妾的身份,“皇上把和乐公主嫁给少爷,是皇上隆恩,不仅少爷要感恩,我们这些家里的人,也都要感恩。怎么还能拒绝?”王青出看着她,眼里是心痛不已:“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心如死灰,我去求婉妃,去求皇上收回成命。”说实话,他想娶和乐,娶一个女人就可以接手她背后一脉的所有势力,实在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可是,他害怕辛泉难过。他从宫里回来途中,曾经有过一念: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滔天的权势,实在不明智。她最多开始难过些,只要对她一样好,甚至更好,那么个名份又有什么重要?她会理解会明白的吧。可是,他看到辛泉的那一刻,这个念头便到了九宵云外。她的痛,象是直接刻在他的心上,她是一个女人,一个他不能伤的女人。他之前想好的所有的话,都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只有一个念头,别让她难过。他想,不论去求婉妃,不论去求皇上,什么都在所不惜。他做得到吗?放弃一个天赐良机,他可以。可是,以全家族的未来做赌注去冒犯九五之尊呢?他真的不知道。“少爷,我不是在伪装,也不会虚言,我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我已经很感激你对我的接纳,你对我,也一直很好。女人永远只是女人,这与家族大局无法相提并论。和乐公主身份尊贵,美丽无双,是少爷最理想最合适的伴侣,我只会从心底为少爷高兴,少爷能成为驸马,是全家的荣耀,当然也是我的荣耀。”辛泉象在背书一样说着这些话,痛哭之后,她渐渐麻木,说不出心痛,说不上心酸,只有一层厚重的无奈,压得她不能呼吸。这些话,在以前,她就该对尚东明说,现在留给自己的丈夫,也没什么不好。王青出捧起她的脸,她也任由他捧着。她的忧伤不用语言,不用表情,几乎是在从每一个毛孔往外泄lou,而她的眼睛也没了神采。她没有垮下,象在河滩上,孩子玩弃后cha着的无根的芦草,只要放弃生命里的绿色,站立也不是那么困难。辛泉说“累了”,把王青出请出了房间。这原是他们的房间,可是,她不想和他呆在一起了。是的,不想了。幸福就象夏天的微风一样,撩拨你的发梢,让你知道,清凉是多么舒适的一件事,然后,它就销声匿迹,让你相思,让你不舍,让你魂牵梦系。可是,再得不到了。她诚心诚意地妥协,彻底接受无爱、无情、无幸福可言的人生。可是,她还想最后守住一片清静。“让我一个人呆会,少爷。”这是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王青出无法阻止辛泉的心在瞬间枯萎,他只能暂时躲避,现在他不能给她任何交待,更不能再刺激她。他只得退出房间,久久在书房坐着,心事重重。婉妃派人来传王青出进宫。他总觉得婉妃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亲近与生疏永远交织在一起。她总是不断地赏赐各种各样的珍宝给他,却极少召他进宫相见。哪怕逢年过节,他主动进宫给姐姐请安时,他都会被婉妃那丰厚的礼物阻隔住。她几乎不对他笑,极少说话,可是,又会在他感到沮丧时,不经意轻抚他的脸,让他觉得她对他有着很深的情感。他见过婉妃看到太子时的模样,那是完全不同的。她由衷地笑,目光溺爱地追随着上官飞,上官飞的任何举动都可以成为她欣赏的对象。儿子与亲弟弟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吗?他想,这是因为他从小在凤城,与姐姐并没有那么久时间相处,才会有了隔阂吧。但是,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无法让婉妃在面对他时更生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