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薛财在店里找个活儿?莫璃眼睛从账册上抬起,略有些诧异地看了薛琳一眼:“你哥哥不是跟码头那的漕帮跑活吗,伙计的活儿他又不曾做过,工钱也少。”“大哥说漕帮那的饭不好混,前几天帮里就出了些事,死了几个人。”薛琳有些黯然地道了一句,然后一脸恳求的看着莫璃,“我爹也说哥他这么一年到头在外跑,也难成个家。如今表姐这这么体面,又得了那么多贵人的青睐,总归也是需要人手的,就让我哥过来帮帮忙可好,别的伙计什么工钱,也一样给他什么工钱。而且是自己人,这样哥干起活儿来,也能比外头请的人用心,还能真心替表姐着想。”莫璃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合上账本,想了想才道:“云裳阁才开张,以后买卖如何还说不准,店里如今也确实是不缺伙计。再说,这要不要添补伙计,都是有贾黑说了算,这也是我之前跟贾掌柜说好的。”薛琳垂下眼,低声道:“云裳阁不是表姐的吗,一个伙计罢了,您还做不了主的,贾黑不也是您外聘的掌柜。”“我如今身上是千斤重担,总不能一开始就食言了,这样以后还怎么行事。”莫璃看了薛琳一眼,心思一转,就又安抚一句,“其实,薛财表哥若真有意当个店铺的伙计,去韩管事那里,可比在我这强上千倍,而且薛财表哥跟韩管事也熟识,加上你的关系,韩管事定不会拒绝的。”薛琳咬了咬唇道:“那不是怕别人嚼舌头,让韩管事为难呢,再说他到底只是个管事,且他周围还有别的管事,上头也还有位莫三老爷,哪比得上表姐这里,行不行,全是您一句话的事。”倒是挺会替他人着想的,莫璃目中冷光一闪,随后便笑道:“外头的事不比家里,我既是先前跟贾黑说好了,就不能自打嘴巴。再说,我这边伙计的工钱,比韩管事那边低上不少,平日伙计们拿的赏钱更是无法更韩管事那比。薛财表哥若是真想赚份安稳工钱,就让他试着去韩管事那说说。”她说着,就站起身,走到薛琳身边,一脸关心地道,“薛琳,你听我的,韩管事若真是关心你,就不会拒绝这事的。再说再过不久你就要进他韩家的门了,如今他屋里已经有了位正房奶奶,且不说那正房奶奶的娘家什么背景,就是她进门比你早这么些时候,你心里也该有些思量才是。”薛琳张了张嘴,莫璃一叹,声音更加恳切了:“以后就算那内院里你没个得力的帮手,起码外头也要有个能给你出主意的人才行,如今薛财表哥不正好可以填上这个缺吗。你想啊,以后你进了他韩家的门,而韩管事整日在外头跑,你心里要有个委屈什么的,关键不就是能不能及时传到他耳朵里吗,可是你到时找谁去传呢?只要进了那里,你就归他正房奶奶的管束了,人家要是给你下什么绊子,又拦着院里的传话的下人,真没准到时你一句话,十天半个月都传不到他耳朵里。但是,话说回来,那正房奶奶在怎么拦家里的下人,也拦不住你亲兄妹的见面不是。”薛琳本就不是个笨人,经莫璃这一提,她顿时警醒过来。跟想占别人便宜,讨好未来的丈夫比起来,自己以后的好日子才是最要紧的。薛琳悄悄琢磨了一会,就看了莫璃一眼,而且韩四道心心念念的人还是眼前这位。她暗咬了咬牙,确实是得先早早为自己打算稳妥了,才能说以后。一会话,将薛琳打发走后,莫璃回身坐下,却还不及喝口热茶呢,贾黑就火急火燎地进来道:“东家的东家的,听说咱也收到周府冬宴的请柬了!”“哦,酒席散了吗?”莫璃说着就看了看桌上的漏壶,已经下午了。上午那会,她只上酒楼敬了杯酒,就告罪退出来了,也没多说,只让贾黑陪着。“刚散。”贾黑喝得一脸红黑红黑的,“今日过来的这些掌柜,有大半都收到周府东宴的请柬了,好家伙,这一张请柬最少都代表数十万两的身家。特别是定州那边的海商,一个个都是富得流油,每年从他们手里过的银子,就是那边的盐商也忍不住要眼红的。”“云裳阁的庙还太小,目前难以拉来那样的大佛。”莫璃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过了一会又道,“不过若能跟他们谈上交情,以后我将桑园拿回来,前景就很可观了。”“虽说这次只要能混个脸熟就是占到便宜了,但也不是没有以小博大的机会。”贾黑说着就顿了顿,然后捂着嘴打了个酒嗝。莫璃淡淡一笑,正好红豆从外进来,她便道:“醒酒汤已经煮好了吧,去端一碗过来。”红豆皱着眉头看了贾黑一眼,将莫璃要的墨搁到桌上,然后才应声出去。“以小博大。”莫璃沉吟一会,想起韩四道以前的种种手段,便道,“你这几日去打听一下,那天过来的海商都是什么背景,想谈什么买卖,到时再具体商议商议。”贾黑咧嘴一乐:“东家放心,不出五天,我保管将他们每天尿几泡尿都给打听出来!”“谁让你打听这个,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门外忽的就传来一个极度不满的声音,是红豆拿着醒酒汤去而复返。“没事,东家的不跟我这粗人计较。”他嘿嘿一乐,就从红豆托盘上拿起拿碗醒酒汤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后,才擦了擦嘴,又对莫璃道一句,“哦对了,刚刚李四跟我说,他家里老娘给他在自家亲戚那找了个活,月底就得走了,所以东家得寻摸着招个新伙计给替上才是。虽说云裳阁才开张,买卖还未起来,但店里的货却是不少,前后都需要有人时时清点。光今日就让人给送了两次货,以后这事儿一多,伙计的人手指定会不够。而且顾叔年纪也大了,不能记账和清点库房就只靠顾叔一个人,就算如今有东家帮着,但也的往长远了想才行。”莫璃一怔:“怎么这么突然?”贾黑点了点头:“是他老娘给他说了一门好亲,这也是好事,咱总不能拦着。”莫璃想了一会,便道:“挑人的事,你来做决定,但有一人,你绝不能要。”她说着,就将薛财的是略提了一二,但并未说具体缘由。贾黑却一脸理解:“东家考虑的不错,这买卖还是少让亲戚沾碰好,不然以后有什么事既不好说也不好骂。”“总归你心里记得就行。”莫璃点头,然后又道,“对了,上午莫星过来时,阿圣他……”贾黑哈哈一笑:“嘿,那小子一下车,我那兄弟就发现他带了几个杂碎,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趁着人多,阿圣就将他们都给敲晕扔到巷子那头了,直截了当。”虽之前已经料到了,但这一听,她心里还是一惊,忙问:“当时没被人发现吧!”“当然不会了。”贾黑啧啧了一声,然后有些挤眉弄耳地道,“我那兄弟说了,该省事的时候就省事,免得东家还要为那些杂碎费神不值得!”贾黑出去后,红豆才走到莫璃身边道:“姑娘,表姑娘去了太太那边了呢。”“说什么了?”“好像提了表少爷的事,好像还说了店里招伙计的事儿。”莫璃扬了扬眉,薛琳还不死心吗?“姑娘要去太太那看看么?表姑娘估计还回去薛姨娘那。”“随她说去,太太向来不管店里的事。”------入夜,谢歌弦看完案上的公文后,靠在铺着毛毯的官帽椅上想了一会,便拉开一边的抽屉,拿出那条今日得的流苏琉璃裙压。灯烛下,那流苏比白天时更艳,他拿着手中,一时不禁有些出神。“公子,喝了这个就回去歇息吧,这太劳神明儿又该咳了。”平安捧着一盅刚刚熬好的,暖胃的药膳羹进来,小声道了一句。谢歌弦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去,心里叹了一声,然后才将抽屉轻轻推回去。夜幕降下,明月高升时,云裳阁的伙计早走了,风风火火转了一整天的贾黑也收拾好,跟莫璃说了一声,然后也回去了。阿圣关好铺门后,又去库房那看了看,正好看到顾敬从里出来关门,他站在那跟顾敬说了两句,然后顺便送顾敬出去。最后将侧门关上后,阿圣照常在前院这巡视了一圈,却走到前厅那时,发现里面还有亮光,他走过去一看,果真是莫璃在里面。云裳阁开张前,莫璃就将前厅当成自己平日办事和接待客人的地方了。他走到门口时,她刚好放下笔,但却是一脸沉思的表情,完全没有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灯下,她的侧脸看着非常恬静,柔和的灯光将她面上的线条描摹得很完美。阿圣站在那看了好一会才迈步走进去,一直走到她旁边才道:“怎么还在这?”他的无声无息地出现,不知为何,竟让她觉得有种野兽突然而至的感觉,莫璃从神思中猛地回过神,惊得一下子打翻了桌案上的墨盘。刚刚才研好的墨,几乎溅了大半到他腰身上。莫璃忙将那咣当动晃的墨盘稳住,却也沾了自己一手的墨汁,阿圣便一把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