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想亲自过去的,却将出门时,她想了想又觉得如此不妥于是便将贾黑叫过来,让他带着贺礼以云裳阁的名义送过去。贾黑过来后,听了莫璃这话,便道:“这贺礼十月份那会我就直接托人送到京城,都记在账上的,东家还没瞧账本吗?”“礼多人不怪,既然谢大人刚携夫人过来,咱这再表示一下更为妥当。”莫璃说着就将自己跟前的礼盒往贾黑那一推,接着交代,“礼物你先送过去,若是谢大人此时在家,你便打听一下丝行的事,看那上头是什么意思,谢大人若是不在家,将礼物送进去,再将我的喜帖递到谢夫人手里就行。”贾黑会意,小心拿起礼盒就出去了。莫璃坐在前厅想了一会,就站起身往外走去,此时莫家的后院囡文氏的关系,已整个忙碌起来,即便隔着一重院子,也还是能听到的里头那不同以往的热闹。莫家人手不够,文氏马上就人去自家叫来四五个丫鬟仆妇,跟着一块帮忙安排各项事宜,所以侧门那总有人匆匆忙忙地进进出出,于是相较下来,莫璃似一下子成了最优悠闲的那个。站在前厅门口算了一下日子,今天已是腊月初五,成亲日定在腊月十二,如此,真剩不下几天了。意识到这点后,她不禁有些恍惚,难怪这么赶,真的没几天了。因是入赘礼,所以她还要提前一日住到外面好上花轿,而东厢房间里的摆饰也要稍稍规整一下,以后,那屋里就不是她一个人住了……“下雪粒了,怎么还站在外面,小心着凉了。”正出神间,旁边忽然传来她熟悉的身影,却转头一看·她不禁微微一怔。他今日换了件崭新的窄袖豆绿底暗纹袍子,袖口和衣缘处都有三寸宽的锦纹压边,同腰带的颜色和花纹一样,不是很扎眼的衣着·但用料很好,剪裁亦极其合身,很衬他的身材。粉墙黛瓦下,他从雪光中走来,步履如在草原时那般从容稳健,看着她的那双眼里依旧带着单纯的笑。他并未因为离开草原而生出一分焦虑,以前不曾觉得什么·但自知道他在草原上的身份地位后,如今再看,才知道这有多么难能可贵。一个男人,受得了贫困,享得了富贵,担得起荣华,最难得的是,在经历那样的一切·拥有那些所有后,他竟还愿意重归平凡。“这是什么时候做的袍子,倒没见你穿过。”阿圣走进后·莫璃才回过神,就打量这他这一身衣服问了一句。她知道他衣服不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之前还想着要给他准备几套,只是这两日忙这忙那的,一不小心就又忘了。她少有这般打量他的时候,阿圣面上不禁露出几分赧色,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袖子,然后瞅着莫璃道:“是巴彦给准备的,你喜欢吗?”他只要问她的意见时·眼里就总会隐隐露出几分紧张和期待来,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跟那骑着战马,握着弯刀在草原上肆意纵横的男人反差极大,但两个却都是他,都是真真正正的他。莫璃不禁一笑·伸手摸了摸他袖子上的衣料:“这颜色倒是挺适合你的,我本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样淡雅的颜色。”阿圣即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喜欢。”这种话,一般男人都会说,并且可以说得比他还要好听,但很奇怪,这样的话从他嘴里道出来,却总觉得同别的人不一样。只是刚想到这,莫璃忽的就愣了一下,然后抬眼,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却片刻后,她即止住有些杂乱的思绪,心道既然选中了他,那他对她来说自然是跟别的人不一样,此生,除了他,再无别人能与她日日相对,亲密无间。她不说话,他也没再开口,只是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里全是欢喜,等了那么长时间,终于等到可以想抱她就抱,想亲她就亲了!“姑,姑娘,表小姐过来了。”就在两人站在前厅的屋檐下含笑相对的时候,红豆垂下脸有些尴尬地走过来,低声道了一句。莫璃面上一热,即抽回手,抬眼,然后就瞧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扶着丫鬟,从侧门那进来。“这是几个月了?”将薛琳请到自己房里坐下后,莫璃才问了一句,然后就垂下眼,打量了她的肚子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将她眼中复杂的神色盖住。那时,薛琳也是这般大着肚子,设计令她掉到那冰窟窿里。眼下忽然看到对方这个样子过来,令她原已压住的情绪,突地就翻腾起来,她暗暗握握手心,然后挺直腰背,抬起眼。“已经六个多月了。”薛琳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有些骄傲,又有些得意的一笑。六个多月,那正好是韩四道走之前怀上的,跟她记忆中的时间也一样。莫璃又看了薛琳一眼,这一胎是个男孩,又是长子,颇得韩四道宠爱,薛琳也是自生了孩子后,在韩四道心里的地位重了几分,只是不知如今的周玲玲,心里作何感想。“听说表姐在草原那边就已经定亲了,而且这一回来马上就要成亲了,真是让我吓一跳,原本还想给表姐好好准备一份好礼的,偏这般匆忙,倒令我有些措手不及。”薛琳说着就看向莫璃,接着笑道,“刚刚进来,瞧着表姐和阿圣站在那,还真让人觉得是天照地设的一对儿,难怪以前阿圣对表姐就不一般,原来是早有这样的缘分在里头了。”这话,听着倒像是在暗指她跟别人私相授受,莫璃瞥了她一眼,便淡淡一笑:“你以前也只待在这后院,前院的伙计少有看到的时候,哪里就知道谁对谁不一般了,再说缘分没成的时候,谁能看得清,而当年你住在这的时候,谁又何曾看得到你有如今这样的缘分。”薛琳一怔,不禁看了莫璃一眼,却瞧着对方面上依旧带着如往常一般妁笑,似乎刚刚那番绵里含针的话,是她想多了。将薛琳送出去的时候,莫璃便又交待一句:“如今你身子重了,喝喜酒那边就别过来了,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薛琳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后,才又探出脸道:“多谢表姐想着,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后再过来看姨妈。”莫璃点头,目送那马车离去后,才微微皱起眉头。刚刚,薛琳一句都没跟她提起韩四道,就连她试着提了一句,也被薛琳给避开了,是韩四道的意思,还是薛琳自己的意思?沉吟一会后,正打算转身回去时,就瞧着贾黑回来的身影,她便又站住。“谢大人刚刚未在家,贺礼和喜帖都送到谢夫人手里了。”“知道了,你去忙吧。”傍晚,谢歌弦从市舶司回到家后,因路上吃了点冷风,又引起好一阵重咳。“正好药已经晾凉了,夫君先将药喝了吧,大夫说了,这药饭前喝比饭后喝更有效。”帮他更衣后,王莹就将搁在炕几上的那碗药汤拿过来,递给谢歌弦,面上带着温顺体贴的笑。谢歌弦接过药晚,察觉那温度正好合适,便看了妻子一眼:“你怎么舳道我这个时候回来?”“夫君莫怪,是妾身让人去市舶司那打听了一下。”王莹见他喝了药后,便接过他手里的空碗,然后一边递上漱口的清水,一边柔声道,“夫君喝药的时间很是要紧,晚了免不了要空肚子,若是早早煎上,到时放凉了喝就会冰五脏六腑,更是不好,而重新温药的话,多少会破坏这里头的药性,所以妾身只好让人去打听一下夫君回来的时间。”谢歌弦听了这一通话,便淡淡一笑,然后携起王莹的手将她带到榻上一块坐下:“无需这般小心辛苦,我这不过是些老毛病,而且我这边服侍的人少,让你跟着过来已是委屈你了,煎药这事,以后就交给下人做去。”“这点幸苦算什么,夫君身体能得康复才是真正要紧的。”见谢歌弦对自己这般温柔,王莹有些羞涩又有些欢喜地垂下脸。之前因曾听闻谢家六爷的名声不太好,她对自己这桩亲事还有些委屈,只因是皇后娘娘指婚,没有办法,后来才知道,自己真是遇上了良人。未曾谋面的夫君不仅相貌过人,而且待人接物皆温和有礼,更重要的是,他对她很好。所以她愿意随他来到这里,愿意不假手他人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愿意亲自给他煎药,并日日算着他回家的时间。“对了,今日有位姓贾的掌柜带了他们东家的贺礼上门,而且还送了喜帖,因那贾掌柜说夫君跟他和他的东家都熟识,所以我就代夫君将贺礼和喜帖都收下了。”王莹刚一坐下,就想起白天贾黑过来的事,然后就让一旁的丫鬟将今日收到的东西拿过来给谢歌弦过目。听到喜帖那两字后,谢歌弦微怔,然后接过那张洒金的红贴,打开,过目了一下,许久才慢慢合上,递给王莹:“也没几日了,你备份好礼,那天随我一块去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