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重心一个不稳，娜塔莎感到被什么东西绊到，但并不是树枝，因为那异物结结实实地缠绕上她的脚踝，低头，是一根暗绿的荆棘条，有了灵性般紧紧束缚着她。挣扎着想要摆脱，但却被拉住在地上拖了一段距离。正无奈间，身子停滞下来，她抬眼，手腕处被相反方向延伸过来的荆棘条缠住，它们都在用力，慢慢地将娜塔莎的身子整个拉直在半空中，疼痛让她想要喊叫出声，但她不能，强忍着咬紧牙关，感觉身子快要被撕裂般……她就这样僵直在半空，周围忽地响起悚人的狼嚎，它们一直隐藏在密林中伺机而动，现在看到猎物已经落网便现出身形，越来越多森绿的光芒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包围圈，它们将殷红的舌头伸出，眼光中透露着贪婪和凶狠，有那么一瞬间，娜塔莎想要放弃。雾渐渐散去，她隐约地看到了城堡一侧的塔楼，虽然它现在可能只是一片废墟，但那曾有的辉煌无论如何是无法抹杀的。原来已经离它很近了，但是真的无法再前行了么……一股温热涌上眼眶，她咬了咬唇。狼群在她身下绕着圈，随时都能发动攻击，难道要在此地做了狼食？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她抑制住眼泪，就要死了吧……但她怎能这样沉默地死去！张开颤抖的双唇，她厉声高喝：“你们这些畜生，以为这样我就会曲服么？我一定要到城堡去，给我让开！”她的声音回荡在林中显得异常肃穆，狼群停止了行动呆立在原地，荆棘条放松了些，一声诡异的叹息紧接着传遍森林，树枝上的怪鸟嘎吱吱地飞走，荆棘条彻底缩了回去将她摔在地上，而那些狼群并没因她落地而上前攻击，反而苍促地奔离开来。周遭恢复了死寂，她勉强支起身体，手腕和脚踝处尽是一些勒痕，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疼痛，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迫使狼群退去，也不清楚还会有什么危险等待在前方，只记得绝望前那一刻，她看到了伯兰登堡，对的，到了现在更不能放弃！从未有过的坚定信念支撑着她重新迈开步伐。森林的尽头是大片的荆棘丛，娜塔莎艰难得从其间挤过，裙子已经被挂破，白皙的手臂上也尽是挂痕，但她的心情却异常激动，完全忘记了伤痛，她用力拨开阻拦着道路的荆条，终于，那座曾经胜极一时的城堡出现在眼前，只是……如今它破败不堪，一侧的尖顶塔楼已经完全倒蹋，拔地而起的荆刺将那大部份斑驳的墙面包裹起来，杂草丛生的地界像是画出了一条禁区线，草丛中横七竖八的尽是些残桓断壁，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最外层的草丛，里面的情景却更让她感到心寒，地上满是一些烂叶子和长着丑陋尖刺的枯枝，一阵风吹过，席卷着这些枯叶上下翻飞，满目尽是一片苍凉。想想它当日的繁华，还有那个经常庸懒得在此散步的男人，他们曾渡过美好却短暂的时光……不由一阵心酸，拉尔夫的墓地如今……她转头看向花园的方向，满目的玻璃碎片折射着月光刺入她的眼眸，连同她的心一起尖锐的疼。缓步走到近前，拉尔夫命人搭建的玻璃篷子已经支离破碎，勉强还能看到那个白色缕空的拱门，没有犹豫，她拨开障碍走进花园。鹅卵石的小径已经被杂草埋没，那些娇艳的玫瑰花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些没有任何生命迹像的残枝，她不置可否地摇头，她爱的人，她爱的花都已经远离……而守护着这个花园的奥丁神像也轰然倒蹋在一边，手中的长剑已经折成两断。此情此景只会让她痛心疾首，摊软地坐在地上，她掩面而泣。蓦地身后传来一些异样的动静，她慌忙抹了一把眼泪挪到最近的枯树后，刚才听到的并非是风声，而是令人发颤的呜咽，难道在此地有鬼魅出没么？一道亮紫的光束飘忽不定地飞入花园，直奔那尊倒了的神像边，她才注意到原来那里有一个半埋于土中的石棺，静静地呆在神像下，她抬手用力捂着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光束渐渐扩散，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身影，黑亮的发丝由张扬的舞动变为柔顺的贴服，娜塔莎的心在颤抖。他走到石棺旁边伸出手，淡淡的紫色光晕围绕着修长的指尖，棺盖自动地挪移开来。他停手，再走近些，将夹层的水晶棺以同样的方式打开。娜塔莎看到他将一条腿跨进棺中，再也无法隐忍，她从树后走出。此时在她心中竟没有感动恐惧，有的只是一丝丝的悲哀。“兰斯洛……”她带着自嘲的微笑慢慢接近，清晰地看到他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血红的双瞳瞬间转变为一片晶亮透明的紫，这抹亮紫又渐渐变暗隐没于黑色的眸中。他立时恢复冷静般注视着她。“真的很巧，”在他身边不远处，娜塔莎收住步伐，牵牵微颤的唇，“今晚我们同时来到这里，探望你朋友，换作以前，你好像对此并不在意……”他将腿收回，别过头，沉默。“为什么不说话？你总是不屑于我的话题么？”她拔高的声调，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你刚才在做什么，跨进朋友的棺中探望他么？还是……你根本就是拉尔夫……”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无法克制。“你总是喜欢隐瞒我一些事情，过去如此，现在也一样……”心碎裂般，娜塔莎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不断抽泣着。“娜塔莎，你不该来！”许久，他淡然开口，“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可我们仍然站在同一片天地中。”对于他的冷漠，娜塔莎更加心痛，“我知道你的灵魂没有得到安息，所以城堡发生了异变，可为什么你会变了模样，现在的你是什么？魂魄，还是恶魔……”“你说的对，我的灵魂怎样都无法安息！”眸中一闪，深沉的嗓音中蕴含着杀气，拉尔夫看了她一眼，“所以，我宁愿把它给恶魔！”“灵魂给了恶魔，换来的是什么？”她苦笑，“不死的躯体么？”“谋害我的人，他们都要死！”他冷冷地回应让人不寒而栗。“卡罗琳是你杀的……”……“罪犯总会受到应有的制裁，而你不是该裁决她的人。”他的沉默证实了娜塔莎的猜想，她哽咽，“我一直在搜集证据，总有一天她会受到审判。”“已死的人，没必要按人间的法律行事。”唇角滑过一抹冷笑，他轻摇头。“可是，你每杀一个人，灵魂就会多出一个污点……”咬了咬唇，娜塔莎的泪眼中只有悲伤，“真的不想得到救赎么？”微凉的夜风掠过，将他的发丝轻拂，在阴柔的月光下一张俊美到令人心跳加速的脸庞，他眉头轻锁，沉默片刻，转过身子，用那低沉魅惑的嗓音说道：“离开这里，娜塔莎。”崩溃，她需要什么来支撑自己，当他再次走近那副棺时，她拔腿跑过去从后环住他的身子，没有温度，他的身体是冷的。“不要对我这么残忍，不要再抛下我独自离开……”紧紧地环着，生怕他会消失般，娜塔莎的眼泪渗进他背后的衣，“带我走，到你的世界里，我们不要再分开……我爱你，拉尔夫！”她感到他明显颤了一下，将环在身前的手拉开，他转身，眼中尽是不舍与流连，伸出颤抖的手轻抚她细嫩的面颊，他低头轻轻吻掉挂在她脸上晶莹的泪珠。“娜塔莎，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他轻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没有你，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她抬头注视着那双令人迷醉的眸，虽然它已经改变了色彩，但依然**人心。“你不知道死亡的可怕，冰冷与孤寂，痛苦与折磨……”“只要有你，这些算不了什么！”她笑，宝石般的眸子绽放出迷人的光束，曾经令他怦然心动的女人，现在，要他怎么去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