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但丁对七宗罪的排序,或是中国一句深入人心的观念中,**欲都是恶德之首。————————————————————`“得酒钱十两……买米三斤……受赊账十二个钱……”天翔没再念下去,将破破烂烂的账本甩在桌上,道,“要自杀的人,会在临死前还记下这些么?”这不重要,青离早知道朝云不是自杀的,令她留意了一下的是,酒钱十两,那种劣酒,一桶也不值十两吧。“至于失足跌下去,难道专等脱了衣服再失足?”天翔继续说道。“朝云知道族长恨她,怕是不会轻易被他推下去。”云舒插话补充,“而且我们得知,麻秆你欠了朝云五六两银,前几日还要赊,被一顿臭骂,使扫帚打出来了。又有人说,你心胸狭小,米粒大的仇能记半年,只怕这就是你要杀朝云的嫌隙了。”“冤枉啊大人,冤枉啊!”麻秆纳头拜倒,叩头作响,“我实是从三更等起便不曾看见她!大人明鉴啊!”云舒刚想再说什么,被天翔一手扣在肩上止住,遂知趣地闭了口。天翔笑起来,道,“没错,麻秆你不必担心,这案子的凶犯并不是你。”人群中掀起了议论的风,云舒也奇怪地看着哥哥,虽然知道天翔常常喜欢在他的基础上显出棋高一着,但这次结论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推翻的漏洞啊。“溺水的死者我见多了,面紫眼凸,口鼻中会有少量泥沙。可这死者,嗓子里都流出沙子来。”天翔掰开死者的口,向人展示,道,“所以凶案的发生处并不在断崖,而在沙滩。”“怎么会?刚才那位大人不是演都演了一遍,说不是在沙滩上么?”半天没什么事的二狗慌道。“那只是证明,死者并非被强行按入水中而已。”天翔笑道。“难道是用迷药么?”云舒问。“也不是,昏迷中溺死的人面容安详,如同熟睡,你忘了?”“那难不成是自愿的啊?”云舒小声咕哝一句。天翔大笑起来,拍他肩道,“你可算有点长进了,就是自愿的!”此言一出,听众哗然,哪有人会自愿被杀,如果有,便是自杀了好不好?天翔却不为所动,笑着听他们议论够了,拍拍桌子,转向云舒道,“记不记得我们小时也有一次去海边,玩沙子?”云舒被问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答道,“你说我藏在沙子里想吓轻梦一跳,结果差点被闷死那次?”青离莞尔,云舒跟她说过这事,那时他五六岁,跟天翔两个商量躲在沙子里,等秦轻梦过来突然跳出来,结果云舒个实心眼的全身都埋下去了,天翔等他下去,却偷偷起来跑去找轻梦玩去了,要不是张夫人急起来找,只怕云舒已经死于被自己活埋这种富有传奇色彩的原因了。不过,转瞬间她的心又一下抽紧,现在的云舒已经不是那时的云舒了。天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就是了!死者就是被埋在沙中活活闷死的!”“他又不像我们那时是小孩,哪会任人埋下去?”云舒怪道,也说出了观众的疑惑。“这种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天翔鄙夷地笑起,“必定是哪个男人跟她说要玩什么新花样儿,要先把她手脚埋住,她便欢喜迎合了。”“没想到,那男人却是早有杀心的。”天翔接着道,“待埋到脖子处,突然往她头脸上也盖沙。她此时就算想反抗,手脚被埋实压住,也拿不出来,但因为隔着沙,也不会留下掐痕青印——那些一比对就知道是谁的手了。”“待男人确认她已死,连忙跑去断崖上赴约,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般。因为昨夜的大潮,尸首也绝对不会留在沙滩上,若在海中被发现,就是从崖上推下去溺死的一样。”“我说得可对——石二狗!”天翔突然转向那黑壮男子,大喝道。这一声众人皆是一惊,那女人当初还是二狗带来的,都知道二人夜夜牛皮糖一样粘在一起,怎么可能是二狗杀的呢。果然二狗毫不示弱,反高了八度嗓门,“你,你凭什么说是俺?!证,证据呢?”“没证据以为我沈天翔会作这番推论么?”天翔冷笑起来,“你那一身的沙子,只怕就是天黑不能清理干净的缘故吧?”“沙……打鱼的身上有些沙子有什么奇怪?就算俺去过沙滩,也没见过她!”“从那店里到断崖要经过沙滩,从你们村里到崖上却不用,你没什么事绕这远路做什么?”“老子想去,管得着么?”二狗死鸭子嘴硬着。天翔呵呵笑道,“那就不说这个,却还有一件确凿物证,想必你是无可抵赖的。”“什,什么?”“青离刚才说,见她时身穿黄色衣裳,带赤金耳坠,可捞起人来,却是不着一物。刚才我还在想,云雨需要把坠子也去了么?”天翔语气转高,字字着力,“后来一想,却通了,衣裳你必然丢到海里去了,可那赤金坠子,恐怕你舍不得。而这一夜诸多事情,你又没得空溜回家,那坠子现在一定还在你身上藏着!”二狗像被雷劈中,脸色噌地发了白,瘫坐在地。一个老婆子从人堆里跑出来,正是二狗的娘,扑到天翔脚下告道,“大人你一定断错了,我儿被那贱人勾得九头牛都拉不转,怎么可能杀她!?”回答她的不是天翔,而是身后的一声嚎啕。“XX的俺这辈子都被那贱货毁了!!”“本来俺能娶房清清白白的媳妇儿,生几个大胖小子!俺又有力气,过得肯定不比谁差!”二狗伏在地上哭道,一张宽脸上满是粘液,“都是那娼妇勾引俺缠着俺,弄花样儿让俺离不了她,弄得现在臭了名声,家里老娘不认,村里人人戳脊梁骨,最丑的女人都娶不来,俺恨死她了!都是她害俺这样的!!”刚才马蜂窝样的人群陷入了一时的静默,这答案,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当地官府的人不久来了,拖走了软成一滩鼻涕的二狗,二狗的娘在后头哭喊着,族长老石冲他们啐出一口浓厚的吐沫,转过身拖长了影子走了,众人也渐渐散去,嘴里却叽里呱啦地议论着,这件事大概可以成为几个月的谈资。青离看着地上剩下的女人,整个人说不出来地沮丧,自己好像明明被什么人设计了,答案的关键女人是知道并且想告诉她的,但现在,一切归于渺茫了。“要不去她店里搜搜?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天翔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道。青离仿佛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眨眨眼睛表示同意。(七十六章首罪七)(未完,还有一个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