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谁（上）

“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是人类联邦……地球代理军政府城市防卫军，请你们立即放下武器，放弃抵抗！”机械而冰冷的警告声响彻在大楼的周围。大大小小的装甲车辆，以及机甲部队赶来支援的数台陆战机甲，将被抵抗组织“自由阵线”控制的联邦银行大厦围了个水泄不通，周围临近的街区已经被戒严，所有居民已经疏散。这样的对峙局面，在如今25世纪的地球上实在不算是什么新鲜事。没有新闻报道，没有采访车，没有记者——因为这样的突发事件是不容许出现在新闻里的，人类曾经引以为傲的新闻自由和言论自由，在逐步走上军事**道路的地球军政府控制下，早已经不存在于这颗星球上了。“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是人类联邦……地球代理军政府城市防卫军，请你们立即放下武器，放弃抵抗！”警告再一次响起，但大楼内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第一特别小队，出发！”在包围圈的外面，随着一名军官的一声令下，一队身穿全黑色作战服的士兵从运兵车上依次跳下，开始进入包围圈，俯身急速冲向联邦银行大厦。这是一队特殊的士兵，或者说，他们其实并不是“士兵”，甚至可以说，他们并非是“人”。那是一队改造人，以UB金属（人类在25世纪初发展出来的新型记忆金属）材料打造骨骼，以韧度极高的仿生碳纤维替代肌肉纤维，并移植了大量人工合成器官。他们全身唯一没有经过大幅度改造的，只有他们的大脑——人脑的复杂程度让25世纪的人类科学家也无法对它进行彻底的改造，而人工智能永远比不上人脑的灵活复杂，于是，保留大脑，并在大脑内植入芯片。当然，这枚芯片的存在，也将直接影响这些改造人的思维方式。大约在30年前，第一批改造人就已诞生了。而这一队冲向联邦银行大厦的改造人士兵，属于第三代。第三代改造人，有着更完美的新陈代谢系统，各重要器官的承受力更强，整体机动*能也得到了更大的提高，这使得他们已经成为了在不能动用大规模杀伤*武器的局部小战场环境里最完美的战士。第一特别小队是他们的代号，简称是S1，队长代号为L03——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曾经是死刑犯，经过改造的他们，已经和自己的过去彻底拖离，他们都是战斗机器，也不再需要名字，而在小队里的代号，就是他们的名字。L03率先撞开了大楼的后门，代价只是在撞击过程中，稍稍磨坏了一点肩部的皮肤，这样的创伤，通常在几个小时候就能自己痊愈。已经被撞开的金属门，被几个队员一齐合力，彻底推倒，从倒下的门上跨过，他们已经进入了大楼内部。这座大楼的复杂程度，足够令一般人眩目。不过，他们早已拿到了大楼的内部构造详图，而所有图纸资料，都储存在与他们脑内芯片相连的外存储器里。外存储器就在脑后，如果这时的他们摘下头盔的话就会看到，每个人后脑上都贴着一块膏药似的东西。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执行类似的任务，但这一次，却有了较大的难度。银行大楼里的屏蔽设施原本是为了阻止犯罪分子的远距离窥探，如今却阻挡了军方对大楼内部现状的探测。S1小队成员们接收到的命令是：灵活应变；必须100保证银行总经理怀特先生的安全；允许击毙任何反抗分子！在分析过这幢大楼的内部结构后，S1小队进行了简单的临时分工，决定兵分四路，从大楼的A、B、C、D四个区的楼梯通道分头攻入，力争尽快确定人质位置，届时再作下一步安排。队长L03带领着两名队员，走向A区。电梯里有监控，普通楼梯，甚至是安全通道里也一定会有对方的人在盯守，过早的硬碰硬容易打草惊蛇。但根据接收到的大楼建筑布局图来看，还有另一条捷径——大楼里的管线通道。这种几百米高的摩天大楼，内部设施庞杂，管线通道是大楼内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为了在大楼建成以后，日常维护或者临时加装任何管线设施的方便，管线通道都是可以容纳一个体型正常的成年人进出的。最关键的是，管线通道里架设有高压电缆，那些反抗组织成员们是不会想到，有人会走这条死亡通道；而且即便他们可能想到这点，也无法在管线四通八达的大楼里每个角落，每个房间都派人驻守——对这样一座摩天大厦而言，那恐怕是一个团的兵力都办不到的事情。有图在手，L03很快带领两名队员找到了一处管线通道入口，轻松的摘下焊接得并不牢固的挡板，三人先后爬了进去。刚在里边爬行了几米远，就到了贯通所有楼层的竖直管段。L03用双手和双腿撑在管壁两边，并不断交替着往上移位，整个人便开始不断的向上攀爬，速度还并不慢。下面两个队员也以同样的方式跟在后面。在竖直管道里攀爬了十多分钟，虽然通讯信号被屏蔽，无法从后方指挥中心获知自己现在所处的具体位置，但好在随身的万用仪表可以测定海拔高度，并精确到毫米级。他们已经往上爬了一百二十五米，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在整幢大楼的中段，距离此前情报人员所分析的对方扣押人质的楼层，大概相差不多了。L03作了几个手势，两名队员立刻会意，分别从不同的分支管道里，进入了不同楼层，去寻找合适的潜入点了。L03自己则向上又爬升了几个楼层，才拐入一条岔道。当他爬到一个房间房顶的时候，透过网状挡板的缝隙，他惊喜的发现，房间里有人，并且还有他们正在寻找的——人质！L03打开了通讯器，开始和队友们联络。突然，“嗤”的一声，一道红光穿过挡板，打在了L03的手上，神经反射让他的手猛的抖了一抖，那只可以在短距离上突破大楼内信号屏蔽的紧急通讯器便被甩了出去，光滑的管壁让通讯器如溜冰似的一直滑了下去，直到……沿着那百多米深的管道掉落到楼底去了。“上面的朋友，还不打算下来？！”一个冷峻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L03沮丧的叹了口气，推开挡板，跳了下去。几把连射步枪和激光步枪一齐对准了L03，他不得不高举双手。就算他的改造身体再怎么结实，在这个距离上都会被打成一滩烂泥。“特勤部队的装束！”一个蒙面的反抗组织成员对他身旁的同伴们说道。“特勤部队？也不过如此嘛……”有人不屑的评价道。“听说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货色。”“嘘~少说几句……”房间里唯一没有戴面罩，但却穿着反抗军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吩咐手下摘掉了L03的头盔，并打量了一番之后，挥了挥手，“带下去，交给雷琳来处理吧。”“是的，长官。”最先发现L03，也是刚才朝他射击，打飞了通讯器的那名反抗军士兵立正敬礼后，叫了两个人，同他一起，将L03身上的武器都统统卸下，并押走了。L03被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里。这里应该是银行里的一间医务室，而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坐在桌前忙碌着。“雷琳上尉，抓到一个潜入者，将军大人让我们把人带过来……另外，他的手受伤了。”那名击伤L03的士兵报告道。被称作雷琳的女医生抬起头，看了看L03，以及他手上的疮疤——被激光切开的伤口组织在瞬间就会因高温而融成一团焦炭，所以是看不到什么血迹的，但那一团焦黑却很有些可怖。“你们可以回去了，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几个士兵果真离去了。“你到旁边坐下，我去配药。”雷琳医生吩咐L03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似乎你不该是发号施令的人。”L03沉着嗓音说道。雷琳愣了愣，随即发笑，“不得不说，你伤成这样还能强行忍住疼痛，很让我钦佩，不过请你不要把自己当超人了好吗？你难道以为你现在赤手空拳能制住我？就算你是健康的，我想，你们特勤军人在格斗术上的受训时间，应该不会比我这个去年才从联邦特种突击部队退役下来的人更长吧。”L03面无表情，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事实上，他只是穿了特勤兵制服罢了，他只在保密部队里接受了几个月的临时训练罢了。他们这批改造人的身份一直是绝密，非必要时决不会lou面，而从外表上也很难发现他们的与众不同——在战斗中发现他们身份的人，无一不是很快死在了他们手中。雷琳看着默不作声的L03，却笑着道：“你一定很奇怪，我这个联邦军人，为什么退役后却成了反抗军的一员，是吗？”L03摇头，“我对这些没兴趣。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件事……”“什么事？”雷琳说话间，已经配好了药，“为什么不等我帮你先处理下伤处？”L03紧握的拳头忽然又放松了。他的大脑有些混乱。他脑中不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冲上去，干掉这个女人，或者以他为要挟，她一定是对方的重要人物！”然而，他自己的意识却清醒的告诉他，这个女人并不坏，甚至这伙反抗军也并不那么可恶。L03在头脑里，和那个植入在脑内，并不断影响着他思维方向的芯片在作抗争，而体现到身体上，便是他蹲到了地上，表情扭曲，显得痛苦不堪。雷琳见状，立即放下了消毒药水，先走到L03的身边，询问他的情况。L03却突然暴起，两手前伸。雷琳的反应却也不慢，后退的同时，手已经伸向腰间。然而，机械改造的骨骼和肌肉纤维使得L03具有正常人永远难以企及的速度和爆发力，他几乎是以常人数倍的速度接近了雷琳，并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又掠过她的身体，将她的两手都扭到了身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迟滞，在该停步时又能迅速将身体重心调整过来，并刹住脚步。而刚才那一瞬间，雷琳的右手几乎已经要摸到腰间的手枪了，只是那铁钳似的大手，和鬼魅般的速度，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雷琳被L03彻底制住。虽然L03脑中那两股思想仍然在纠结和相互抵触着，但此时，制服雷琳的想法显然占据了上风——不论怎样，身处敌营的他，有个人质在手中总是明智的。“女士，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要了你的命……而我并不想杀死一个心地善良的人。”L03已经违背了他作为特勤兵的原则，在敌人面前讲了实话，这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以及软弱。雷琳也对这样的一番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很难相信这些话出自被军政府彻底**的特勤部队士兵之口。当然她并不知道，制伏自己的人根本不是什么特勤兵。就在这时，外边走廊上却响起了脚步声。L03警觉了起来，扣住雷琳的左手也稍稍加大了力道，而他的右手，则很快取出了雷琳腰间的手枪。雷琳却显得前所未有的紧张，声音都有些战栗，“不要……我不会乱来的，外面那个人是个无辜的小女孩，你不要伤害她……”脚步声越来越近。“求求你，不要……她不是我们组织的人，是我叔叔不久前才收养的干女儿……对了，我叔叔就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他叫雷昂，大家都叫他雷将军……那是我的亲叔叔，所以……我，我做你的人质就够了！”L03却依然死死的扣住雷琳，右手抬起，枪口正对准房间门口。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女孩出现在门口，穿着件不太合身的反抗军制服，松松垮垮的。见到房间里的一幕，小女孩的脸色由平静，瞬间变为震惊。看着小女孩即将张开的嘴唇，雷琳吸了一口气，她准备作殊死一搏。然而，L03手里的枪，却慢慢放了下去。小女孩张开嘴，表情依然惊骇，说出来的话却是：“是你？李巍？”L03彻底放下了枪，表情又一次变得痛苦万分，他不断的摇着头，“李巍……李巍是谁？是我吗？不，我不是……我是……”小女孩却试着，一步步走近，仔细端详着李巍的脸，很笃定的点头，“对，我不会认错，你是李巍！半年前，就是你救了我，我才没有被那些政府军士兵给带走了啊！”“啊——”L03，哦不，李巍的脑中一阵剧痛，他发疯似的发出一声巨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