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破冰之旅（五）

李巍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肯帕已经离开了，屋子里似乎已经被打扫过，没有了先前的那股酒味。从行李包里拿出那台专为这次旅程准备的笔记本式量子计算机，又坐在了**，李巍开始翻阅有关星门教教廷的资料。虽然已经从苏德拉那里了解到了星门教教宗诞辰庆祝典礼的不少情况，但这次毕竟是要亲自去现场，又担负着重要而危险的责任，李巍不敢有丝毫懈怠，他需要搜集尽可能多的关于星门教教廷的资料，以确保自己此行的成功。从找到的一些资料来看，星门教教廷位于C星区内，具体地点则有两处，按照星门教教旨中对于物质世界分为两极的说法，星门教总教会也相应地在两个不同的星系内各建有一处教廷，而教宗则根据星门教自己的天文历，在不同的时间里居住在不同的教廷当中，据说是为了让代表最高智慧的教宗可以每时每刻都身在最适宜的土地上来思考有关整个宇宙的哲理。李巍对这些宗教或哲学理论没有丝毫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教宗当前所在的，位于C576星系内一颗名为图萨罗的星球上的教廷。虽然从公共星域网络上能.够查到的资料还不至于详细到可以深入了解教廷所在地图萨罗的方方面面，但只要能够对当地的环境，以及过去几年教宗诞辰庆典的运作方式有所了解，这就很足够了。就在李巍聚精会神的当口，床头.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李巍满腹疑问地摁下应答健，“什么事？”“很抱歉打扰了……这里是大厅的.服务前台，现在在我们这，有两位来自同盟总部大楼物资财产管理处的先生想要找您。”“总部大楼……物资财产管理处？”李巍立刻想到，来人恐.怕是和林哲的尸体失窃有关。“让他们稍等，我这就来！”李巍一面应着，一面关上笔记本，翻身下床。大约五分钟后，李巍小跑着来到了大厅前台。“您好……又见面了。”那个曾带李巍去库房的胖子远远.地就向他挥手，笑得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几乎要缩进脸上的赘肉里去了。胖子身边一个穿着同盟总部黑色工作服的高.个子，李巍倒是第一次见。“我可不太好。”李.巍放缓脚步，来到两人跟前，很明显在这件事上他火气未消，对这两人自然也不会客气。“很抱歉，因为我们的失误，给您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高个子抢在胖子有所表示之前先鞠躬致歉。胖子也迅速鞠躬九十度。这个动作对他的体型来说，的确算是高难度了。“你们来找我，总不是专程来道歉的吧？”李巍丝毫不领情。“当然不……”高个子直起腰来，“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库里克，是负责调查这次失窃事件的专员。我们这次来，是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调查尸……啊，物品丢失的原因。”“对对对对对……”胖子小鸡啄米一般地连连点头。“配合？怎么配合？”李巍抄着手问。“这个……希望您可以和我们去一趟大楼的监控室，我们会在有专业人员的陪同下一起查阅相关的监控资料。”“是这样啊……”李巍考虑了下，叹口气道：“好吧，那我跟你们跑一趟好了。”“谢谢，谢谢您的配合……我们必须再一次向您表示歉意。”高个子又一次鞠躬。李巍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面对这种态度的人，反而比面对那些桀骜嚣张的人更让人无奈，对这种人，就算心里再怎么怨恨，也很难发得起火来。=====到了秩序同盟总部大厦的总监控室里，李巍才更加体会到这幢超级建筑的恐怖。超过三十万面的监视屏，满满地排列在一个面积约为四五个篮球场大小的环形监控室墙面上。而在监控室的中央，则是由一台大型量子计算机为主体构成的监控管理系统，支配着大楼内数十万监视探头以及整个安全监控系统的运作。库里克同监控室的负责人交涉了一番后，拿到了一张储存有相关监控录像内容拷贝的量子信息卡，并和李巍，那个大大咧咧的库管员胖子，以及两个特地来作为见证人和协助分析录像的监控中心工作人员一起，走进了总监控室隔壁的一间录像分析室。“这里有发生失窃事件的库房近一年来全部的录像内容……我们先用高倍速大致浏览一遍好了。”库里克一边将信息卡cha进播放机中，一边说。“全部……浏览一遍？”李巍有些吃惊。“是的。”库里克点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证不会有遗漏。”说着，他的目光又转向两位监控中心的录像分析专家，那两人也立即对此表示赞同。“那好吧……”李巍虽然觉得这种做法傻得冒泡，但既然对方愿意为这件事如此大费周折，他倒也不好表示反对。“放心，实际播放的画面不会那么久的……我会设置直接跳过那些基本无无变化的部分，帧数相信会缩减九成以上的。”库里克又补充说。李巍这才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真地将一年里这间库房所经历过的每个细节都看上一遍了。随着库里克在设置好播放参数后摁下开始键，漫长而无趣的过程也随即开始了。尽管是以百倍的速度来播放的，也尽管跳过了那些基本静止无变化的画面，但对于一间存储有上千件属于同盟外派人员私人物品的库房来说，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进出，而只要有人在库房里逗留，有任何活动的话，这些画面就会毫无遗漏地被播放一遍。看着画面中那些以鬼魅一般速度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影，而又始终看不出任何可能与林哲尸体失窃有关联的内容，李巍禁不住呵欠连连。“真是很抱歉。”库里克的目光虽然片刻不离播放画面，但却也能听得到李巍的呵欠声。“没什么……”李巍又是一声呵欠。并非他对这件事不上心——恰相反，他对于这件事的在意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即将开始的星门教教廷之行。只是，他并不认为看这种监控录像能够解决问题，实在是对方态度如此诚挚，他也不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罢了。不过，这种明知不会有结果却仍然要经历的过程，实在是种煎熬。连续近十个小时看下来，直到全部镜头播放完毕，也没有能够看到任何可能是盗窃现场的画面。“要不然，我修改一下播放参数，再找找看？”库里克回头询问李巍的意见。“不必了。”李巍摇头，“你们这么找，是不可能找出结果的。”“不找怎么知道呢……”库里克很坚持。“这根本是在做无用功！你们自己想想看，能够在堂堂秩序同盟总部大楼里偷盗，如果会被监控给拍下来，那他们又是怎么逃得过每天守候在隔壁那间监控大厅里的安保人员的眼睛，以及自动判断可疑行为的系统AI的？”库里克一帮人哑口无言。其实他们心里也一直很不明白，在安保措施如此严密的总部大楼内，怎么可能发生这种失窃事件，只是事实摆在面前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而李巍说的道理，他们心里何尝不明白？“算了……这件事要查清楚，恐怕不是看看录像就能解决的。这件事，等我办完手头其他的事，总会回来查个明白的。当然，如果在这之前你们能找到答案，我会感激不尽的。”李巍摘下用于保护眼睛和防止疲劳的保护视镜，起身离座，也不管身后库里克他们说什么，径自离开了。=====李巍来的时候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因此离开的时候也不会感到绝望。不过，心里的失望却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的。在离开前他就留心看了下时间，知道已是深夜，因此，走出大楼，看见满眼的繁华霓虹也并不觉得意外。当然，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饿了。李巍的这副人造躯体，并不像那些半机械人一样，完全失掉了碳基生命正常的生理需求，而是照样需要吃喝拉撒，只是他的人造骨骼和肌肉并不参与身体的新陈代谢过程，在损伤时也只能用同种材料来进行修补。不过，没有失掉享受食物的这一人生第一乐趣，也是李巍一直以来都感到庆幸的一件事。为了一会返回酒店方便，李巍挑了一家距离酒店不远的快餐店。饿得厉害的时候，也就不用有什么讲究了，快餐总归是更加便捷的。而且，这家店的生意看上去比周围那些风格各异的高级餐厅要好得多。来到达卡拉将近两天了，李巍也多少对这里的情况有所了解，也知道由于没有纳税负担，达卡拉的物价比整个银河系其他任何星球都要低廉，因此这里的高级餐厅其实相对来说也并不算昂贵，不过，在吃这方面，李巍还是选择相信口碑。“相信群众”，李巍依稀记得这是从前自己喜欢的某位大腕明星的一句广告词，不过，这句广告词却是典型的“话糙理不糙”，看过了不少银河系大小文明的兴衰起落，李巍也越发能够体会到这句话的力量……可以说，即便是再怎么强大的国家势力，一旦失去民心，都必将走向毁灭。即便是穆罗那样妄图独揽霸权的**者，不也要对自己当年那桩足够让他被整个国家所有民众口水淹没的可耻罪行极力进行掩饰吗？坐在快餐店一张双人桌旁，嘴里咀嚼着食物，李巍脑子里却想得很多，很杂。也不知是为什么，最近这样的状态越来越频繁了。直到感觉吃进嘴里的东西已经凉了，李巍才回过神来，不由苦笑。“先生，需要帮您重新加热一下吗？”年轻而长相标致的女服务员笑容可掬地立在李巍身旁，声音清甜地向他询问道。“啊……不用了。”李巍摇头。“哦，那好吧……如果有需要，请您随时喊我。”女孩甜甜地一笑，满头的红发随着她不经意的一个甩动而振出充满美感的节奏。“谢谢。”李巍礼貌地笑着，点点头。就在红发女服务员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间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穿透了窗玻璃，震撼着店里每个人的听觉。红发女孩员受惊之下，脚下一软，眼看要滑向地面。李巍眼疾手快，抢先一把将她扶住，托着她的腰，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好在这样的体重对李巍而言，就像一般人托起一只毛绒玩具一样轻松。没有影视剧或小说里狗血的暧昧桥段，李巍稳稳地让女孩站住了。“谢谢你……”尽管自始至终，李巍也只是用手掌在她后腰上，背部的下方托扶了一把，女孩也还是有些脸红红的，道谢的声音也显然不如刚才问话的时候那样清楚明白了。“没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李巍却听到了周围客人们的议论。“又是那个人……真是烦死了，总是大半夜的折腾，刚开始的时候，真把我吓坏了！”“可不是吗？头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刚好还在外边，吓得我拔腿就跑……可后来一想，我跑什么啊？什么都还没看到……”李巍想起了自己昨晚在酒店房间里听到的那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似乎和刚才的那一声啸声相仿，只是可能由于距离远的缘故，在酒店里的时候听上去并不那么恐怖。“你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吗？”李巍小声地问那名女服务员。“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偶然听客人们说起过，说是在附近的那座街心公园里，晚上常常会有个赤身**的男人，发出很吓人的嚎叫。”“赤身**的男人？”李巍讶异莫名，不过，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的通。“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女孩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收银台，又小声地道：“不如我请你吃一份珍味炒面吧……那本来是我们员工的免费加餐，不过，我最近在减肥……”李巍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是没有想到，这里的女孩子竟然也崇尚骨感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女孩说话实在不怎么聪明——他主动说出了自己要减肥这样的话，岂不是在说，自己不吃的才会送人？不过，念在小姑娘一番诚恳，他也就应承了下来。很快，一份用十几种食材，数种作料调制的珍味炒面就摆到了李巍跟前。小姑娘麻利地收走了李巍没有吃完的那些东西，又一面笑着说：“凉了的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的。”李巍微笑着冲她点头致谢，女孩端着收拾的餐盘离开了。虽然这样一份珍味炒面对于李巍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新鲜的食物，售价还不如李巍在泰拉扬号上能够享用的普通一顿早餐的成本高，但难得在达卡拉这个如此复杂的地方，碰上一个心地如此单纯的小姑娘，就冲着女孩的这份心意，李巍也吃得很满足了。吃完以后，李巍的目光还特意在店里搜寻了一番，但却没有见到那个女孩的身影，只能默默离开了。出了快餐店，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先生，请等一下！”李巍回过身来，就见一头红发的那个女孩迈着步子急匆匆地跑向自己。“有什么事吗？”“先生，您刚才在桌上落下东西了！”女孩略微有些喘，但还是憋着一口气说完了一句话。“我落下东西了？”李巍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很快便恍悟，他刚才离开前，在餐桌上留下了一张现钞。“这个……这个，是您落下的。”女孩手里捧着那张钞票递了过来。“可是，这是我为那份珍味炒面加付的餐费啊。”李巍笑着解释说。“不，那是我送给您的……何况，那本来就是免费提供给我们这些店员的。”女孩又把钞票推了过来。“啊……要不然，你就当是我预定了下一次在这里用餐吧。”李巍又找到了一个似乎不错的理由。在他的人生哲学里，是不允许轻易收回给出去的钱的。“下一次……哦，那，您是明天要来吗？”女孩明澈的眼里反射着周围店铺和大楼的霓虹灯光，看起来就像是时时在变幻着颜色一般。“嗯……没错。”李巍撒了一个谎，因为他不想再为这点钱纠缠下去了。“那好，我明天为您预留下跟今天一样的位子。”女孩眼里流lou出一丝喜色，不知是因为周围的灯光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先前更红了。望着女孩飞快跑回店里的身影，李巍叹了口气，又抬头看了一眼那间快餐店的名字。“下一次……或许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