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大战前夜（一）

预言画卷到手，教宗的仇也算报了一半——真正的幕后主使这么久也没查出头绪，想必暂时也难有什么突破，图萨罗的事情基本了结，而在李巍假冒鲁尔科“引蛇出洞”的时候，真正的鲁尔科其实已经如李巍事先的安排，在另外一批人的保护下悄悄离开了图萨罗，返回维洛塔尼去了。鲁尔科的安然离开，也标志着瓦斯台与维洛的同盟关系终于一锤定音。而这原本是李巍此番图萨罗之行的最大目的。只是现在，对着那些封装在真空隔离箱里的画卷，李巍的心境已经和来时大有不同。一天之前，在向远在巴灵顿的提赛征询并得到肯定答复后，李巍便把图萨罗的军队指挥调度大权交给了卡约尔，仍是带着自己来时的那些人，乘坐着来时的那艘船，离开了图萨罗——只是船上多了这几只箱子。“那些画，到底是什么？”雷琳在望着箱子一动不动的李巍身边坐了下来。“是……教宗的遗物。”李巍坐久了.也有些辛苦，便直起腰来，稍稍活动活动，忽然见身旁的雷琳一身制服，又奇怪道：“你怎么又穿上了这身？”“你不喜欢吗？”“也不是，只是……好像很久没见你这.么打扮过了。”李巍笑着说。“那是因为，我想通了一件事。”“想通了一件事？”李巍听得一头雾水，“想通了什么？”“不告诉你。”说着，雷琳倏的站起身，转身走.向驾驶舱，只留给李巍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望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李巍忽然明.白了点什么，禁不住笑了起来。====几天以后，再次回到泰拉扬号上，李巍很有种回到.家的感觉。真正的家园还在敌人的铁蹄下，而如今的泰拉.扬号，俨然已经成了李巍的家；从这个角度上说，瓦斯台就像是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需要他倾注心血去经营。这次离开的时.间并不算久，甚至返航的时间比起预计的还要早了不少，不过在见到杰利，见到安雅的时候，李巍还是有种分别了很久的感觉。不过即使是这样，李巍还是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私人的时间。在向杰利简单询问了一下泰拉扬号的运行情况，以及瓦斯台周边的情形，尤其是图特拉平台那边的动静之后，李巍甚至没有和安雅单独相处一分钟，只是找她要了一份最新的试验记录，就匆匆赶去船上的另一个试验舱。在那里，有李巍从达卡拉带回来的那三个连自己名字都说不清，却能够令死亡的大脑复活的“疯子”，以及重新获得了一次生命的林哲。李巍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林哲的恢复情况如何了。上次离开前，那三个家伙拍着胸脯说会让他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林哲，李巍虽然不会幼稚到去相信几个思维不太正常的家伙夸口的话，但心里仍然十分期待着能够看到林哲慢慢好起来。而离开了这么久，再次见面，李巍心里也自然格外期待。这就像是身体某处受到创伤，每天都盯着伤口看的话，自然不会觉得有多少好转，但如果一段时间后再看，效果自然更明显，这种明显，也自然更让人期待。刚刚走到距离那间实验舱最近的甲板舱里，远远地，在前方的拐角处，李巍便看见了正在慢跑的林哲。林哲跑步的姿态，让李巍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敲了一下似的。那时候，大家还都在训练营里，每天都要作高强度的负重跑测试——虽然训练营里的都是改造人，但因为仿生改造技术的不成熟以及不稳定性，再加上先天的原因，并非所有的改造人都是成功的，而训练营的作用除了要教会这些街头流浪汉出身的改造人学习作战技巧外，更重要的，也是要将他们分出三六九等来。那时的林哲——或者应该称他为Z61（改造人生产线下线时的编号，也是他们在军中的特殊代号），就是用不断地慢跑来让自己的身体与那个有瑕疵的膝关节渐渐磨合得接近于其他人的水平，凭着比其他人多出几倍的努力付出来挣得了一个进入特勤部队而非被用作苦力的机会。林哲保持着节奏，慢慢跑了过来，见到李巍，便lou出了笑容，还朝他挥动起手臂。李巍强抑住内心的激动，尽量以平稳的步子迎了上去。然而，林哲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原来他还不认识我……”李巍苦笑，转过身来，望着消失在甲板舱尽头，拐进了通道里的那个身影，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相比起上次离开前，至少现在的林哲已经可以走出试验舱，可以自己出来活动了。李巍刚刚转回身，正要走向试验舱的方向，却听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又慢慢出现，由远及近——林哲又跑了回来。“嗨！”林哲在后边远远地便打起了招呼。尽管心里满是无奈，但李巍转过身来面对着再一次跑向自己的林哲时，还是一副和煦的笑容。“嗨！”李巍也回应了他。“你是李巍？”林哲跑到跟前来停下脚步并问道。“嗯？”李巍讶异了一下，但看着林哲那单纯得可以一眼看透一切的眼神，便很快明白了过来，“是的……是他们告诉你的？”“对啊。”林哲点点头，“他们每天拿着你的照片、视频让我看，说你以前是我的上级，是我的长官。那个……刚才，我是真地没有认出你来啊，因为你的头发看起来不太一样了。真是对不起！”说着，他还深深鞠了一躬李巍摸了摸自己快要完全遮住眼睛的发梢，这才省起自己有太久没有理发了。他一把将林哲扶了起来，“没关系的……另外，不要听他们说什么，我以前不是你的长官，以后……也不是。我们以前是朋友，是兄弟一般的朋友，至于以后……”林哲仔细听着李巍说的每个字，每句话，就像是孩子在父母面前时所表现出的那样虔诚和或多或少的一些敬畏。然而这一切看在李巍眼里，却让他觉得心酸。“以后，我们还是朋友！”林哲忽然抬起胳膊说道。李巍呆了一呆，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对！以后还是朋友！”林哲把自己满是汗水的手伸到了李巍面前来，“既然答应过了，那就要拉钩啊！”“嗯，要拉钩！”李巍伸出手去。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和人拉过钩了。他并不清楚林哲的智力恢复到了几岁孩子的水平，但只要看着林哲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能和自己聊天，说话，他已经很知足了。林哲跟在李巍身边，孩子一般地，一蹦一跳……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目前的智力水平，也就是个孩子。到了试验舱里，那三个制服上布满污渍，脸上也因为长久不清洗保养而生出了大大小小的暗疮的“怪人”陡然见到李巍，很是吓了一跳。“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三人当中最胖的那个，倒是最快反应过来，并笑嘻嘻地走到近前，伸出了他那只脏兮兮，还残留有实验动物血迹的手。由于他们进行的是脑死亡复苏的研究，在李巍限制他们使用高等智慧生物的克隆体做试验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使用泰拉扬号上现成的实验用小白书来做前期试验。只有当他们对新的技术有了绝对把握时，才能在林哲身上施用。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他们事实上有九成以上的时间是在和小白鼠或者其他动物打交道，加之他们研究方向的特殊性，便弄得这间试验舱跟屠宰场一般，充满了血腥味。如果不是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的话，第一眼看到这三人的，十之八九会拿他们当屠夫的。李巍并没有和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握手的打算，便把手背在身后，在试验舱里踱步一圈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如今李巍可以看懂各种规格和功用的舰船舱体里的设施用途，可以在一天内学会一种全新的舰船相关的驾驶和控制技术，甚至可以自己进行简单维护了，但看着周围这些沾着血迹的仪器设备，他也只能暗叹隔行如隔山了。“啊，那个……”李巍想叫三人中个子最高，也最黑的那个过来，但苦于他们连名字都没有，只能拿手来指。黑大个左右瞄了瞄，确认李巍是在叫自己，这才走到跟前来，“老板，您有什么吩咐？”三人从来到泰拉扬号以后，就一直对李巍以老板来称呼——因为是李巍给了他们最好的实验条件和用之不竭的实验所需物资器材设备和活体动物，是他们实实在的金主。“我的朋友……”李巍指着一旁的林哲，“他现在的情况，以及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在他身上进行过的所有手术或者试验，你尽快拟一份报告交给我。”“好，好的！”黑高个连连点头。“另外……”“您还有什么要求？”“你们三个，总没有名字也不是办法吧？”李巍皱着眉道，“如果你们还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那就我来给你们取好了。”三个邋里邋遢的家伙相互望了望，极其默契地一起摇头道：“我们不需要名字！你们那些名字，我们一个都不喜欢。”李巍心中暗笑，果然不出所料，这三个家伙果然是思维太过标新立异，对于那些长长的名字并不感兴趣，久而久之干脆把自己的名字给忘掉了。而且，他们在这一点上似乎还很有原则，就连自己这个金主想要随意给他们改名都不行。“我还没说要给你们取什么名，你们怎么就知道不好了？”李巍又笑着问道。终归是那胖子人比较机敏，眉眼笑作了一团，问李巍说：“那你要给我们取什么名？先说说看也行。”另两人似乎还有一点不情愿，但三人之间的默契还是让他们勉强地点了头。“那好，你们听着！”李巍清清嗓子，“以后，你们三个就分别叫做——疯子甲、疯子乙、疯子丙！”李巍用通用语的发音来模拟了汉语中的甲乙丙，放在了通用语的“疯子”后边，依次来给这三个怪胎命名。三人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忽然一起问道：“你这名字，听上去不错，不过，‘疯子’我们听得懂，后面的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的翻译器都解释不出来？”李巍打了个哈哈，笑道：“那是我的母语里代表顺序的词，相当于‘一号’、‘二号’、‘三号’。”这么一解释，三个怪物竟然一起拍手叫好，又嚷嚷着：“这名字不错！”“的确不错，我很喜欢！”“有个性，有个性，整个银河系里绝对都没有重名的！”三个怪物果然接受了李巍给他们的命名，不过，就如同研究时会有分歧，谁都想以自己的想法为主导一样，三人很快便陷入了谁做“甲”，谁是“乙”，谁又是“丙”的争吵当中去了。看着三个一会默契地如同一人，一会又为丁点小事吵得面红耳赤的活宝，李巍因为林哲而变得有些低落的情绪也慢慢回复了不少。三人继续吵闹着，李巍则悄悄地离开了试验舱。林哲跟在了他后面，一路跟着他走到了内部轨道车的登车口，目送轨道车疾驰而去。李巍知道，林哲的记忆深处一定还有自己这个兄弟，只是不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完完全全变回从前的那个林哲。=====看望过林哲后，李巍把自己关在了舰长室里足足一整天。他用这一整天的时间，看完了安雅的，杰利的，以及从瓦斯台发来的详细工作报告。每月一次详细报告原本就是李巍一直在推行的制度，加上这次适逢他去了一趟图萨罗，离开的时间前后超过一个月，因此，这一批的报告他看得格外用心。安雅的报告内容自然是最少的，但重要性却不亚于其他任何一份报告，这也是李巍最先看的内容。对那枚超时空晶石（安雅在报告中对晶石的暂命名）的运用，已经可以达到让西瓜大小的实验体进入五维空间并在准确的时间和位置返回当前思维空间的程度了，比起先前的效果来，可以说是进步极大。至少，这已经可以让李巍看到未来针对小型舰船使用这种超维度力量的前景了。瓦斯台的报告由米特、达利兄弟共同编写，所述的内容包括了瓦斯台的行政、经济、军事和民生等各个方面的恢复情况。瓦斯台的特殊背景和条件，使得这个新兴政权势必在一段时间内都只能处在目前这种复苏恢复的阶段，这是李巍早有准备的——同时，这也是他一心要同维洛人改善关系并争取结盟的重要原因。任何文明的强大，都不是kao一味地强硬和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来取得的，韬光养晦地发展自身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李巍从自己本民族的历史中深刻体会到的这一点对于瓦斯台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从这份拥有多达百页的文字以及长达十小时的视频内容的报告来看，瓦斯台的发展速度与事先预料的相差不大，没有什么重大麻烦，但也没有给李巍带来什么惊喜。不过，这些早在预料之中。李巍相信，等维洛人真正体会到结盟的重要性，等瓦斯台的那三亿多维洛裔公民真正能够认可自己的公民身份，并愿意为这个新生的国家效力的时候，瓦斯台的发展速度会进入一个飞跃阶段的。毕竟就人口素质和受教育程度而言，维洛裔是远胜过人口比他们多得多的瓦加族裔的。李巍最后打开的才是杰利呈交的那份空间安全报告，但这也是李巍最为关心的。报告中用了最多的篇幅来描述一个月来所监测到的，有关图萨罗平台周围的一切——物资的运进运出，人员的变化，工程的进度，以及那些自以为十分隐秘的、正在忙着修建传送站的扎肯人。有了之前在图特拉平台上的那番“安排”，泰拉扬号上的监控设施可以窥探到图特拉平台99的区域，至于看不见的那些，在综合了其他情报，并早已知晓对方动机的情况下，猜也能猜得出来。可即便如此，李巍还是不断地要求自己，也要求负责监视工作的杰利必须慎之又慎，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杰利在报告的末尾部分，提到了一桩几天前发生的事。根据监控的情况来看，是一艘大型运输船飞抵图特拉平台，并卸下了一大批设备和材料，还带来了一批工程机器人。由于图特拉仍然是个在建造当中的空港建设平台，所需的材料和设备不可能一次到位，因此，这原本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生的事。然而杰利却捕捉到了其中不寻常的一些蛛丝马迹。看到杰利单独列出来的那些内容，李巍放下了手头的那一沓报告，并对着一旁的交互平台吩咐道：“叶莎，马上通知杰利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