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山雨欲来这本是他心中的话,在万千感伤中,却自言自语地说出口来。但爱妻已去,芳踪早杳,这些肺腑之言,纵然能说出口来,却已经无法入爱妻之耳了。陈道隆镇定一下心神,拭去脸上泪痕,细看简上血字,虽已干去,但血色仍极浓艳,想来,陈夫人写成的血书,耗去了不少鲜血。折好书简,陈道隆不由得暗自忖道:“陈道隆啊!陈道隆,她要我作父亲的多和孩子亲近,已经暗暗点明了此事,你怎么竟然没有料到呢?”一想到孩子,陈道隆顿然觉得肩上增加了不少负担,藏好血书拭去脸上的泪痕,缓缓转回大厅。葛元宏、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四大弟子,齐齐起身相迎。陈道隆以最大的耐力,保持着勉强的平静,挥挥手,道:“你们都坐下。”葛元宏察颜观色,已瞧出师父眉宇间,隐有着浓重的悲凄,心中已警觉到有些情形不对,立时默然不语。郭文章却未瞧出陈道隆深藏眉宇间的悲凄,问道:“师娘没有来么?”陈道隆嗯了一声,道:“你们的师母,有些身体不适,不来吃饭了。”郭文章哦了一声,还想再问句什么,却为葛元宏示意阻止。陈道隆当先入席,道:“咱们吃吧!”举筷大吃大喝起来。他为了掩饰心中忧苦,吃了不少酒饭,才放下筷。陈道隆放下筷子,道:“元宏……”葛元宏欠身而起,道:“师父有什么吩咐?”陈道隆道:“你坐下……”目光一掠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三人,接道:“为师本想在府中多留几日,但因一桩要事,却必得立时动身不可……”郭文章愕然接道:“怎么?师父又要走了。”葛元宏道:“四师弟,不许插口,师父训论,何等难得,还不用心听着。”郭文章道:“大师兄说的是。”边俯首受教,不再多言。陈道隆长长吁一口气,道:“为师的此番离去,和过去有些不同,过去,为师的一直单人匹马,独自离府……”陆小珞接道:“这一次师父可是要带我们同到江湖上历练一番。”陈道隆摇摇头,道:“不!这一次,我要和你们师母一起去。”陆小珞一脸惊奇之色,忙问道:“师父要带着师母同行?”陈道隆道:“不错,你师母有事,必须自理,为师的自然要陪她一行了。”陆小珞还待再问,却被葛元宏插口所阻,道:“不知师父和师母几时动身?”陈道隆道:“你们师母已经先行一步,为师这就动身。”葛元宏啊了一声道:“小师弟是否随往同行。”陈道隆摇摇头,道:“你们小师弟年纪幼小,途中赶路,诸多不便,留在家中,要你们妥为照顾了。”葛元宏已意识到师父言末尽意,但他并未追问,欠身应道:“师父之命,弟子等自当全力以赴,小师弟如有什么意外,弟子愿以命相偿,但请师父放心。”陈道隆暗暗叹息一声,抱起爱子,轻轻在爱子脸上亲了一下。陈公子年少不知离愁滋味,转动一对圆圆的大眼睛,道:“爹又要出门了?”陈道隆勉强笑一笑,道:“是啊!爹尽赶回来看你,爹去之后,你要听师兄的话。”陈公子幼小心灵中的记忆,爹爹是常年出门,司空见惯,也并未太多的依恋。点点头,眨眨大眼睛,道:“爹爹早些回来啊!”陈道隆缓缓把爱子交到葛元宏的手中,笑道:“元宏,为师的未返家门之前,府中任何事,都由你权宜处置……”葛元宏一欠身,接道:“弟子少不更事,只怕难代师父分劳。”陈道隆道:“你知机断事的才慧,一向过人,为师的信得过你……”一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和一块玉牌,交到葛元宏的手中,接道:“这串钥匙,是府中宝库之钥,为师的如是过了一月之期,还不回来,你就打开府中宝库之门,取出御赐六合宝刀,持此玉牌,带着你师弟等,赶往九华山消气谷,埋名庐,求见散淡老人,你心中如有什么疑问?届时只管问……”这几句他说的声音极低,似不愿让谭家麒等三个弟子听到。葛元宏略一沉吟,肃然说道:“那消气谷,埋名庐,很好寻找么?”陈道隆道:“不好找!但九华山玉虚观名气很大,见着观主时出示玉牌,他自然会指示你们的去路。”葛元宏黯然说道:“师父……”陈道隆摇手接道:“记住我的话……”勉强笑一笑,又道:“也许我十天半月就赶回府中,也许我会赶到埋名庐和你们见面……”突然改用传音之术,接道:“元宏,如果府中有变,你就取出六合宝刀应用,以你此刻的功力,如有宝刀在手,威势必可倍增。”葛元宏点点头,道:“弟子明白。”陈道隆又以传音之术,接道:“如有惊变,就不必守候一月之期,立时动身赶路,多发金银,遣散仆佣,你们也多带珠宝、细软,以备日后之需。”突然提高声音,接道:“长兄如父,为师不在时,你们都要听从大师兄的吩咐。”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齐欠身应道:“弟子等一向敬重大师兄。”陈道隆道:“那很好!”大步向外行去。仆从周福,早已奉命备好了主人健马,恭听在大门之外。陈道隆以往出门,都有周福随行,所以,周福也备了自己坐骑。哪知,这一次陈道隆大反常情,纵身跃上马背后,沉声说道:“周福,这一次你不用去,你阅历丰富,见识广博,留在府中,助元宏一臂之力。”周福微微一怔,道:“奴才遵命。”陈道隆一带马缰,健马奋蹄扬鬃,疾奔而去,得得蹄声,消逝于暮色苍茫之中。葛元宏等把陈公子交给秋兰,带着三个师弟追到大门外面时,只见到师父一点背影。五个人,十道眼神,望着陈道隆身形消失的去向良久,葛元宏才长长叹一口气,道:“师父去远了,咱们回去吧!”郭文章回顾了周福一眼,道:“周福,你怎么不跟着去呢?”周福苦笑一下,道:“主人吩咐下来,不要老奴同去,老奴也不敢多问。”目光转到葛元宏的身上,道:“葛爷,老主人吩咐奴才留下,听候你的差遣。”葛元宏一挥手,道:“师父留下你来,用心是要我等借重大才……”周福接道:“葛爷言重了,但有吩咐,奴才无不全力以赴。”这周福本是一位江洋大盗,在一次做案中遇上了忠义侠陈道隆,百合之内,被陈道隆五度生擒,均未杀害,周福既是感恩,又是敬佩,苦求陈道隆收留身侧,执鞭随镫作一仆从,陈道隆看他用心坚诚,只好答应,希望他恶性消尽之后,再遣他离去,那知这周福虽然出身盗匪,却是一条义气汉子,竟然真的改邪归正,要终身追随陈道隆的身侧。陈道隆数度遣他离去,周福却涕泪横流,坚拒不肯,陈道隆无可奈何,只好任他留下。周福追随陈道隆将近十年,恶性全消,陈道隆看他本非恶质,常常指点他的刀法,使周福也精进许多,两人名虽主仆,但十年常处,情义横生,陈道隆视他有如兄弟一般。葛元宏聪慧过人,早已瞧出两人之间有着很深的情意,当下说道:“你常年追随师父,照顾他生活起居,晚辈们……”周福急急接道:“葛爷,周福是仆人,葛爷不可乱了礼法。”葛元宏道:“师父和你名虽主仆,情同兄弟,算起来晚辈等还该尊你一声叔叔才是……”周福急急接道:“老主人待我好,那是不错,但礼法称呼,决不能乱,诸位抬爱我,就请叫我一声周福,我是粗人,只认这一面理,葛爷要是不肯听从,周福只好暂时告别了。”葛元宏叹一口气,道:“礼失求诸野,你周福也算得一个义气汉子了。”周福笑一笑,道:“葛爷这般赞许,倒叫奴才脸热了。”葛元宏道:“这么办吧,咱们各交各的朋友,撇开你和师父的关系不谈,咱们以兄弟相称如何?”周福道:“这个一样有失礼数,不太妥当吧!”葛元宏道:“武林论交,达者为先,你再推辞,那就有些矫情了。”周福道:“这么吧!四位叫我周福,我叫四位少公子,咱们礼制不乱,各存敬意。”葛元宏淡淡一笑,道:“好吧!但奴才自称,最好免去……”语声一顿,接道:“师父临行之际,对你说些什么?”周福道:“属下不敢隐瞒,老主人临去之际,吩咐属下留在府中助你葛大少公子一臂之力。”葛元宏点点头,道:“我和三个师弟,虽得师父训诲甚多,但终是缺少江湖历练,府中事物,还要你多多费心了。”周福道:“老主人可曾交代过诸位什么?”郭文章道:“师父交代我等,一切听从大师兄的吩咐……”周福接道:“那是当然,老主人离开府第,葛大少公子是首徒代师行命,人人都得遵从。”葛元宏沉吟片刻,道:“周福,你选四个精明的壮仆,在咱们府外四周,埋下暗桩阻线,发现有可疑人物,尽快传入府中……”笑一笑,接道:“江湖谋略,在下所知不多,全要仗凭周兄鼎力了。”周福道:“这个我懂,葛大公子尽管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一抱拳,转身而去。郭文章目睹周福去远,低声说道:“大师兄,好像府中发生了很重大的事情?”葛元宏道:“有备无患,上一次,咱们全无所觉的被人在小师弟身上下了毒,这一次,师父、师母都不在家,咱们更得小心一些才是。”谭家麒抓抓头皮,道:“大师兄,小弟总觉得情形有些不对?”陆小珞道:“不错,小弟也有此感,似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葛元宏叹道:“目下的情势,确然如此,所以咱们要多加小心,不可有丝毫的大意,师父留下周福,对咱们帮助很大,他久走江湖,阅历丰富,江湖上的鬼计,都瞒不过他的双目。咱们只要能早得警讯,不为暗算,明枪明刀的和人交手,胜负之分,凭藉真功实学,咱们都可以为师门一尽心力,拚他个血染黄沙,虽死亦无憾,如是糊糊涂涂的被人谋算,那就死难瞑目了。”谭家麒道:“大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葛元宏道:“师父临去之时,已替咱们安排了后退之路,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小兄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其实,何只小兄,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也是未全了然,正在摸索、追查阶段。”郭文章道:“我瞧这件事,只怕和师母有关。”葛元宏沉吟了片刻,道:“咱们作弟子的,最好不要妄猜师长的事,目下,咱们第一件重要的事,是先设法保护小师弟,一旦发生事故,不能让小师弟再受伤害、惊骇……”放低了声音,接道:“我已交代了秋兰,先把小师弟隐藏起来。”谭家麒啊了一声,道:“藏在何处了?”葛元宏道:“自然是在内宅之中,恕小兄暂时卖个关子不能说明,这样咱们才能腾开手脚,全力对敌。”陆小珞道:“大师兄言中之意,似是近日之中,一定有敌人上门了。”葛元宏道:“会不会有敌人找上门来,小兄也不敢断言。不过,就目下情势而论,此事大有可能,从此刻起,咱们多作防备功夫,三位师弟,尽量利用白天休息,夜间加强巡视,但千万不能使身体太过劳累,影响到体能。”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声应诺道:“小弟等遵命。”葛元宏叹息一声,挥挥手,道:“天色还早,你们去休息一会。”谭家麒道:“大师兄不休息么?”葛元宏道:“我还要等周福回来,和他商量一点事情。”陆小珞道:“大师兄内功精深,小弟等自知难及,但目下师兄是主持大局的首脑人物,大师兄也要多多保重才是。”葛元宏笑道:“我知道,你们休息去吧!二更时分,咱们在厅中见面。”郭文章还待再问,却被谭家麒伸手牵住了右腕拖出厅去。葛元宏目睹三个师弟离开大厅之后,取出身上的火折子,一口气点燃了四支火烛。这厅中的火烛,都是特制的巨大蜡烛,粗如人臂,四烛齐燃,照得大厅中一片通明。烛火辉煌中,葛元宏独坐在大厅中一张太师椅上,沉思不语。他已从师父临去的神情中,瞧出发生了大变,虽然,他还未完全了解详情。三个师弟,一向都很敬重大师兄,但因有师父顶着,平常也都不过是处置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想今日这等要独挡一面,领袖全府的事,也还是初次担待,他不能让三个师弟失望,更不能辜负了师父所托。但葛元宏又有着自知之明,自己是一个全无江湖历练的人,对江湖中的事物、诡变,只从师父口中听到一些而已,所以,他不得不振作起全部精神,兢兢业业地处置事情。过了约一顿饭之后,周福一身劲装,佩装着兵刃,行入厅中。葛元宏脸上掠过一抹轻微的笑意。原来,他证实了自己的推断,周福布置好人手之后,定然会来厅中和他报告一番。果然,周福进入厅中就抱拳一礼,道:“大公子,还没有休息么?”葛元宏道:“我睡不着……”欠身还了一礼,接道:“周凡你请坐,咱们仔细地谈谈。”周福笑一笑,坐了下去,道:“大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葛元宏道:“是否在四面,都下了暗卡子。”周福沉吟了片刻,道:“咱们这座府第,四面通达,如是要遍设暗桩,需要的人手太多,所以,我把暗桩安在高处,不要他们阻挡来敌,而以监视敌人为主。”葛元宏道:“夜色幽暗,来人的行动又隐密,高哨瞭望,只怕是不易瞧得出来。”周福道:“这个属下也想到了,所以,我另有一番布置。只要有人敢来,在下相信就不致于逃过咱们的监视?”站起身子,接道:“大公子,你也该休息一下,照我老周的看法,今明两天,他们来的机会不大。”葛元宏道:“周兄,咱们有两天时间,是否可以从容的布置一下。”周福沉吟片刻,道:“如是有两天时间给我,在下相信可以在宅院附近仔细布置一下,那时,就是飞马渡过,也要照它一点影子下来。”葛元宏道:“咱们府中的人手够么?”周福道:“如是把十几个雇的长工,也调出府外作成暗桩子,那自然是够了,不过宅院里面没有埋伏,万一让人趟进来,那就有些麻烦了。”葛元宏道:“说得是,我也有此顾虑……”语声一顿,道:“明天,咱们化几两银子,雇几个地形熟悉壮汉,目下不是农忙时期,在近村子里,闲人很多。”周福道:“这法子未始不可,不过,村农壮汉,最喜传言,咱们派人作暗桩,难免会被他们传说出去。”葛元宏道:“周兄之意呢?”周福道:“明天,我去安排一部分眼线,大概差不多了,尽量把十几个护院安排在宅院里。”葛元宏道:“那就偏劳了。”周福道:“属下理当效命。”葛元宏对上一次,让人混入府中,在小师弟身上下毒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无法忘记,生恐旧事重演,被人摸入府中,而毫无所觉,是以,防敌混入布置特别小心。三日匆匆而过,忠义侠府中,未发生任何事故。周福也利用这三日时光,布下了很严密的暗柱,和放出了很多眼线。葛元宏带着三位师弟,作了数次敌入侵府中后的迎敌演习。整个忠义侠府,一入夜间,府内府外,防守的十分森严。第四天,太阳下山时分,周福一身土布裤褂,匆匆行入客厅。葛元宏带着三个师弟,早在厅中等侯。原来,这几日中,每当太阳下山时,葛元宏、周福等五人,必在厅中会晤,研商一番当天的情势变化。周福上午外出,太阳下山时回到府中,把一日查访所得,报告给葛元宏听。葛元宏起身相迎,拱手说道:“周兄,今日的情形如何?”周福道:“有三批武林人物,今日下午到了襄阳府口。”葛元宏道:“是些什么路数?”周福道:“一批是万胜镖局子的镖车,由总镖头万胜刀刘文升亲自率了四位镖师,看上去,这趟镖十分名贵,他们下榻在合盛客栈,很可能来咱们府中投柬拜会的。”葛元宏道:“还有些什么人物?”周福道:“第二批是排教总坛中两位坛主,赶到了襄阳,排教一向在长江走动,湘江水道,也有他们的船只,排教中人到此,本不足为奇,但这次两位总坛中的坛主,联袂而至,似乎是有点特殊,但排教中人和老主人常有交往,属下觉得他们也可能登府拜会。”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那第三批,又是些什么人物?”周福道:“一行四人,三男一女,骑俊马,佩兵刀,行踪很神秘。一进襄阳府,就躲入了客栈之中……”葛元宏接道:“他们几时到的?”葛元宏道:“一大早就到了襄阳,一天躲在客栈里,未出进一步。”葛元宏道:“周兄,没有摸摸他们的底子么?”周福道:“我试过了,但摸不出来,不过,他们可能是为了万胜镖局的镖,也可能只是一场巧合,这襄阳府来来往往的武林人物,一向很多,只不过,咱们没有注意它罢了。”葛元宏道:“照周兄这么说来,这三批人物中,以那三男一女最为可疑了?”周福沉吟了一阵,道:“大相公,这襄阳府,本是一条往来南北的要道,平常日子里,也有很多武林人物,路过此地,只不过,那时间,咱们没有注意这些事情罢了,除非他们对忠义侠府有所举动,咱们势又不能对每一起人,都去盘问。”葛元宏道:“周兄说的是,咱们目下的处境,以守为主,人家不上门,咱们也尽量少找麻烦。”周福道:“庄子外面,四面都有暗桩,我已在前庭里装了三处烟花筒,有十二道火引子通往各路暗桩,他们只要瞧到有身佩兵刃,有偷袭庄子企图的夜行人,就会点燃火引,燃放烟花,咱们极快就得到警讯。”葛元宏道:“多亏你想得出这等法子!”周福一欠身,道:“属下告辞了。”葛元宏道:“周兄也该请去休息一下了。”周福道:“属下毫无倦意,我要去查一下,埋伏的暗桩,是否已把所有的通路,都挡了起来,要不要再加增两个人手。”葛元宏道:“周兄,雇来的那些人手,都可以相信么?”周福道:“葛大相公放心,他们都是世居左近的邻居。”葛元宏一拱手,道:“好!那就有劳了。”一夜戒备中,平安而过。第二天中午时分,葛元宏正在后院和三位师弟习练刀法,周福匆匆而至,欠身说道:“三位相公,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万胜刀刘文升,持柬拜府。”葛元宏道:“人在何处?”周福道:“属下不敢作主,现在府外候话,这有拜帖一份,请大相公裁夺。”葛元宏道:“周兄,我该如何应付?”周福道:“万胜刀刘文升在湘鄂武林道上,很有点名气,大相公最好能给他一点面子。”葛元宏道:“好!三位师弟请到厅中候客,我到府外迎接。”周福道:“属下带路。”葛元宏放下兵刃,穿上长衫,随周福迎出府外。只见一个身着灰色劲装,足登牛皮快靴,外罩黑色斗蓬,身躯高大,留着黑色长髯,年约四十五六的大汉,站立门前石阶之下。在那大汉身后,站着一个三十四五的劲装汉子,身前放着一个礼盒,手里牵着一匹健马,马鞍上挂着一口金柄古形大刀。葛元宏抢前两步,一抱拳道:“刘总镖头。”那长髯大汉正是刘文升,急急抱拳还礼,道:“在下刘文升,大相公是……”葛元宏接道:“区区葛元宏,家师因事离府,葛某代师迎客。”刘文升哈哈一笑,道:“铁口书生葛大相公,刘某闻名已久,今日有幸一晤。”回头取过马前礼盒,道:“陈大侠威震江湖,八方豪杰景仰,刘某人锦上添花,奉呈微礼,略表敬慕。”葛元宏道:“却之不恭,受之不安。”刘文升笑道:“令师回府之后,大相公代刘某转告一声……”葛元宏接道:“刘总镖头的盛情雅意,葛某自当详陈家师。”刘文升道:“有劳大相公,刘某告辞了。”抱拳一揖,转身欲去。葛元宏急急还礼,道:“厅中已备茶待客,刘总镖头,请入厅稍坐,用过午饭,再走不迟。”刘文升略一沉吟,道:“葛大相公盛情,刘某本不致推辞,但镖车待发,势又不能多留,酒饭不敢叨扰,入厅讨杯茶吃就是。”周福急行两步,接过葛元宏手中的礼物,带着那牵马的趟子手,由一侧便门中行入府内。葛元宏陪着刘文升步入大厅。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齐迎了出来。葛元宏道:“三位师弟,见过刘总镖头。”谭家麒等齐齐抱拳作礼,道:“见过刘总镖头。”刘文升哈哈一笑,抱拳还礼,道:“三位大相公,兄弟这厢还礼。”葛元宏欠身肃客,把刘文升让入厅中。小童分别献上香茗后,悄然退下。刘文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在下听说陈大侠已回府中……”葛元宏接道:“是的,家师回府一天,又因事匆匆他去。”刘文升啊了一声,道:“陈大侠什么急事,这般匆匆来去?”葛元宏道:“家师未交代清楚,我们作弟子的,也不便多问。”刘文升道:“葛大相公说的是,陈大侠名满江湖,自是事务繁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接道:“区区告辞了。”葛元宏道:“已届中午,酒饭早已备好,总镖头何不用过酒饭再走。”刘文升沉吟了一阵,道:“不好叨扰。”葛元宏道:“刘总镖头赏脸。”回手一挥,道:“摆上酒饭。”片刻之后,酒饭齐上大厅。葛元宏坐了主位,把刘文升让上首席。酒过三巡,刘文升豪气大发,道:“令师归家不久,又匆匆外出,想必有什么要事待办,兄弟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事业未成,但却交了几个朋友,葛大相公,折节下交,刘某是衷心感激,如是需得刘某效劳之处,但请吩咐一声。”他走镖数十年,见识的丰富,阅历的广博,可算是武林少有之人,虽然,葛元宏极力想装的若无其事,但却一直无法掩去那眉宇间一种隐忧。尤其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三人,更是强颜欢笑,忧苦隐现,就是一般人,也能瞧出一点眉目来,何况久走江湖的刘文升,对四个的隐藏忧苦,简直是一目了然。葛元宏一扬双眉,道:“刘总镖头是见过大风,经过大浪的人物,在下倒有一件不解之事,希望能请教一二。”刘文升道:“在下知无不言。”葛元宏道:“目不见人踪来去,耳不闻半点声息,竟然只身出入禁地,江湖上可有这等人物?”老江湖刘文升,也被葛元宏这等若隐若现的几句话,问的微微一怔,道:“葛大相公的意思是……”葛元宏接道:“在下耳闻一事,门窗不动,夜犬不惊,竟然被人来去自如的走了两趟,此种人物,武林中是否具有?”刘文升沉吟了一阵,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武功一道,更是浩瀚如海,也许世间真有飞行绝迹的人物,但就算他能够来去自如刁斗森严戒备之中,但事后查看,也并非全然是无迹可寻。”葛元宏苦笑一下,道:“刘总镖头说的是,但经过之情,又确然如此,那人来去之间,全无可循迹痕。”刘文升心中一动,放下酒杯,道:“可是失去了什么?”葛元宏道:“纵有遗失之物,那也已然失去,在下心中不服气的是,找不出一点痕迹。”刘文升道:“大相公,江湖之上,新近崛起了一个门户,不知四位是否听人说过了。”葛元宏道:“什么门户?”刘文升道:“地鼠门。”葛元宏摇摇头道:“没有听人说过。”刘文升道:“这个门户,顾名思义,就不难了然他们的特别之处,这一门户,不是以武功和同道武林争雄,而是集千古偷窃大成之能,他们偷窃之技,千方百计,叫人防不胜防,其中有一个特殊之能,那就是穿墙打洞的技术,在下听说,地鼠门中,两个首脑人物,一夜间能够挖出四丈以上的穿越地道,而且他们有一套计算之法,瞄上一眼,就能算出距离。”葛元宏道:“有这等事。”刘文升道:“地鼠门中人,行动十分诡密,他们善长易容之术,又善逃循之法,听说他们也有几种戒规,但此门户,不登大雅之堂,所以,武林中人,很少谈起他们,是什么戒规,在下就未听说过了。”郭文章霍然起身,道:“我去瞧瞧……”葛元宏一皱眉头,冷冷道:“老四,给我坐下。”郭文章若有所悟,依言坐了下去。刘文升看的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忠义侠府中,失去了什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