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快下班的时候,经理突然通知谁也不准走,一会儿开会。众人抱怨不止,有人赶紧请假,说家里有事儿,经理说今天他过生日,已经订好酒席,希望各位捧场,众人听了乐得跟什么似的,谁也不说没时间了,真有事儿的也给推了。入座后,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场面顿时消失,大家都低头不语,只听见咀嚼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众人都意识到这一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于是咀嚼声渐弱,最后只剩下“羊肉萝卜”开锅的咕嘟声。菜上来后门外的服务员听屋里没了动静儿,以为我们顺窗户跑了,赶紧撞门而入,进来后才发现我们都在,连忙说对不起,众人并没有因为她的闯入而分散注意力,只惟恐哪个菜自己少夹了几筷子。众人的狼吞虎咽让经理感觉菜要少了,就又点了一个清蒸皖鱼和尖椒土豆丝,鱼上来后摆在经理面前,转了一圈,到我跟前的时候,只剩下一副骷髅,连鱼头上的眼睛都被人挖走了,我只好避重就轻,那一盘土豆丝差不多都被我一个人吃了。众人轮番给经理敬酒,祝生日快乐,经理一杯杯招架,说话开始结巴了,却仍不忘炫耀自己的伟大构想,将公司明年的大手笔进行了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说完后问道:这样的话你们以前听过吗?众人连忙摇头,唯独我说:听过。有人互递眼神,示意这哥们儿喝高了。其实我一点事儿没有,就是为了耳根子清净些,才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经理刚要说“没有吧”,不料我说了有,不禁噎了一下,似乎酒醒了许多,不知往下该如何继续,气氛有些尴尬,只好张罗众人,吃菜吃菜。已经吃到就差喝菜汤的程度,大家显然没有吃饱,经理又给每人要了一碗面条,偏偏他是台湾人,吃什么都默默无闻、不露声色,面条也不例外,而让我不出声吃面条我还真不会,本来就没吃饱,挺好吃的面条摆在面前却不能嘻哩吐噜吃个痛快,真是难受。吃完面条后众人不愿散去,讲起各色笑话,都是我半年前听过的,看着他们津津乐道的德行,我想我该离开了,这顿饭就算最后的晚餐了。从报纸上看到招聘会信息,我心情无比激动,可见对现工作之深恶痛绝,离开这里迫在眉睫。辞职前我最后一次参加公司会议,议题是年终总结与明年的工作计划,珍妮玛莎大包大揽,独自承担下众多任务,经理不放心地问,玛莎你行吗,她作为一个女人居然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没问题。旁边的同事一个劲儿地笑她,是嘲笑,还看着我笑,因为我在珍妮玛莎手底下干活,在劫难逃。会议结束后,珍妮玛莎郑重其事地和我谈了谈,说明年她要大展鸿图,希望我协助,我说尽力吧,她特放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可我早有计划。我对工作就像妓女卖**一样,只为了钱,她们任凭嫖客摆布,我任老板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虽然出于自愿,但每次发工资时,还是有种被**的感觉。三个月转眼就要过去,转正在即,同事让我请客,可我已做好辞职的准备,殊不知,我辞职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愿再和他们同桌异味了。一个同事的老婆要生孩子,每天就听他在办公室磨叨媳妇快生了的事儿,说他媳妇羊水不多,肚子还没他的啤酒肚大。公司每人都掏了腰包,我也随了一百块钱的份儿,他接过钱的时候说,将来我媳妇生小孩的时候他也会给我贺喜,可我呆不到那个时候,估计连媳妇还没找到我就得离开这里,看来这钱是肉包子打了狗崽子。已然决定离开,我便一改往日的惟命是从,饮水机空了好几天,无论众人怎样威逼利诱,我就是不换,反正每天我带着矿泉水上班。终于有人熬不住了,骂骂咧咧地换了水,完全针对我,好像我的工作没完成,他在替我擦屁股似的。我发现自己经常处在生活中最尴尬的地位,就像一支足球队中的后卫。当赢得比赛的时候,鲜花掌声荣誉总是送给进球的前锋,当输给对手的时候,唾骂口水斥责统统扔向后卫,无论前锋怎么丢球、被人铲断,即使无法破门也能得到理解,而当后卫被对手突破,带球失误或者踢进乌龙球的时候,总是招致最严厉的谴责。生活就是势利的观众,对人太他妈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