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一天下午，兰芯从外面采访回来，就到了新闻中心主任顾一同的办公室去向他汇报情况。顾一同大兰芯三四岁，还在兰芯到电视台来实习的时候，他就觉得兰芯潜力很大，一直就很欣赏她的干练。只是他那时候还只是一个一般的新闻记者，兰芯和他一会儿师傅一会大哥儿的，两个关系一直不错。兰芯刚工作那两年也一直如此，后来兰芯听说他和妻子离婚了，单位里也有些议论和猜测，但具体原因谁也不知道。后来老主任退休了，他凭借他的才干被台里提拔，接替了老主任的位置。自兰芯在他的手下工作以来，一直很放手的，往往遇到什么重大的事，就派兰芯去了。这次，兰芯采访的是某县一个叫小王庄的地方。小王庄水库是当地百姓主要的水源，灌溉和生活用水全都靠它。但一段时间以来，水库里的鱼不断死亡，很多人出现一些身体不适，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水库临近的几个工厂，怀疑是他们的违规排放使水库污染了。这事反应到了市里，领导也很重视。这水有关国计民生，马虎不得，否则要出大问题的。台里自然也闻风而动，让兰芯和几个人一起下去了解情况。兰芯向顾一同汇报说，经环保局的技术人员鉴定，小王庄水库污染很严重，很多人出现的身体不适，如头晕，乏力等，都和饮用水有关，已经引起了老百姓的强烈不满。因为牵涉到了沿岸的很多地方和和很多工厂，也牵涉到了一些地方的各级相关的领导，上级部门也高度重视，要求彻查。顾一同听后，问兰芯：“你们现在了解的情况到哪一步了？”兰芯说：“市里的调查也才刚刚开始，我们也就只是了解了一个基本情况。但这件事引起的关注点肯定很多，事情的发展一点还有许多可以挖掘的新闻。”顾一同又问：“你们有具体的打算吗？”兰芯说：“我们想随市里的调查组一起进驻小王庄，同步了解调查的最新动向，和相关人员的案情进展情况，及时发回报道，并让关心这件事的人不但行使知情权，还能参与到对这件事的讨论中来，充分发挥我们舆论监督作用。”顾一同听了说：“你们的设想不错，就按你们的想法办吧。只是你们在下面不许偷懒，每天都要有新东西出来。”兰芯笑着撒娇说：“老大，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我们什么时候偷懒了。”顾一同笑笑，不置可否。站起来说：“给你倒杯水，看你说话说类了。”兰芯才说：“这还差不多。”正说着，杜娜笑着进来了，她是台里的新闻主持人。杜娜是三年前大学毕业到台里的，现在二十六岁。也许由于她是新闻主持人的缘故吧，她永远穿着一身职业装，给人一种特别干练强势的印象。刚来工作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在大学的时候有一个男朋友，也到台里找过她几次，后来就听人说分手了，而且分手的原因据说是还和顾一同有点关系。顾一同不但才干出众，而且长得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性格很开朗但心思却很细密，据说，从杜娜第一眼见到顾一同，她就认定顾一同非她莫属了。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这样的议论并非空穴来风。杜娜有意无意老往顾一同办公室跑，兰芯也看到过好几次。但顾一同是什么态度，大家就无从可考了，因为人们也从来没看见过他和杜娜，在他办公室意外的任何地方出现过。顾一同可能也知道别人对他的议论，但他对杜娜也象对其他任何人一样热情周到，他永远耐心细致地做自己该做的事，说自己该说的话。至于别的，他都充耳不闻，反正杜娜也搞不明白，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但杜娜从来就没有气馁过，有什么好吃的她就给他送过来，有事没事，她得空就跑来和顾一同说会儿话。办公楼里很多人看了，对杜娜底下的看法是，这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一看见兰芯，杜娜的脸色就明显有些不悦起来，笑得有点僵了。见杜娜进来，顾一同礼貌地问：“有事吗？”语气里，杜娜好像感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心里更不高兴了。杜娜说：“别人无事就可以来，我有事也不能来吗？“顾一同一笑说：“怎么会呢？坐吧”他把水递给兰芯说：“你接着说。”兰芯也曾听见过一些传闻，看杜娜有些不高兴，就站起来说：“顾主任，你们有事先谈，等你有时间了，我再来找你。”杜娜坐在沙发上，没说话。顾一同看看，只好说：“好吧，回头我找你。”兰芯笑笑，喝了几口水先走了，顾一同一直目送到她下了楼，才转过身来。杜娜一直在审视着顾一同，这时候，见他终于转过身了，就说：“她好像都有孩子了，你应该知道吧？”顾一同看看杜娜，答非所问地问：“找我什么事？”杜娜只好说：“今晚的新闻要不要安排关于小王庄水库污染的报道，播音部让我来问一问。”顾一同说：“我们已经做了一个基本的访问，已经制作好了，现在应该已经到播音部了。以后还准备做一个系列的深度报道，每天一节，我和兰芯刚才正在商量这事，这事关系到民众的健康，相信会引起大家的关注的。”杜娜说：“又是兰芯带着做吧？”顾一同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杜娜也不回答，又说：“你们新闻部除了兰芯，就没有别人了？”顾一同一如既往地笑笑：“有啊，都在忙别的采访和文案呢！”然后，他亲切地走过来拍拍杜娜的肩膀说：“小杜，兰芯是我们最好的记者，她可是你的贵人。”杜娜说：“她是你的贵人吧？”顾一同随口答道：“对，也是我的贵人。”杜娜心里无比委屈：“你，你冷血！”然后，她转身就走了。顾一同走到他的办公椅上坐下，拨通了兰芯的电话：“兰芯，白天的采访让人送播音部了吗？”兰芯在那边回答：“送了，文案也准备好了，放心吧，不会出错的。”顾一同说：“你班的事我从来就不会不放心的，你如果现在没事，就到我办公室来，我们再就刚才的事商量一下。”没过几分钟，兰芯就上来到了。一进门就说：“我可听说杜娜喜欢你，这么漂亮的美女，你可别错过了。”顾一同说：“你怎么也变一俗人了？还想拉郎配，做媒婆啊？”兰芯笑着说：“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要找七仙女那得这地球上有啊！”顾一同说：“你怎么知道这地球上没有七仙女了？”兰芯说：“你见过啊？没见过吧？我也没见过。”顾一同不以为然地说：“见过啊，正因为见过，所以才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兰芯环着办公室看了一遍：“哪里？没有啊。”顾一同还是很随意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兰芯心里楞了一下，随即故作轻松地说：“你就这水平啊？七仙女就这样？那天下女人都是嫦娥了。”想想又说：“你看，全说俗事了，我们高雅的事还没说呢，请主任继续指教。”顾一同看着兰芯，笑着摇摇头：“除了工作时间，就没个正型。”兰芯也不示弱：“都如你一样正型，我看你先带头崩溃。”说着说着就装出两手捶打胸脯的样子，变声音说到：“我活得好累啊？怎么都遇见你们一帮无聊鬼啊！”顾一同看着兰芯那滑稽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又不得不变回他的正型说：“刚才你说的采访计划不错，就按你的设想做，但要注意分寸，对太敏问题的处理一定要把握好，不能过了。”兰芯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嗤嗤”发笑，顾一同瞅了他一眼，笑着无奈地摇摇头。兰芯没有让顾一同失望，她的系列报道有深度也有广度，反映了民众对污染问题的关心，也表现了市政府整治的决心，相关工厂、一些渎职的和不作为的干部也得到了应有的处分，有的甚至因此获罪，进了监狱，兰芯都如实进行了报道，让大家及时了解了案情发展，消除了紧张混乱心理。电视台也因此得到了市里的点名表扬。杜娜也名声更大了，但她的心情很复杂，她知道，她的名气是建立在兰芯采访的基础上的，就算不要现场采访，兰芯的文案在台里也是写的最好的。越是这样，她越是对兰芯从心里感到不舒服。其实兰芯也是个明白人，但她依然做好她该做好的一切，他不想掺合到别人的故事里去。——有时候，工作的快乐也是一种其他事情无法替代的快乐，我很庆幸，我的工作就是我的兴趣，我的兴趣就是我的工作。——兰芯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