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榕和莫非已经同居很长时间了,单位里大家背着她议论纷纷,她也明明知道,但并不以为意,表现的没事人似的。亦榕的妈妈也曾试图说服他和莫非结婚,她也不听,妈妈拿她也没办法。莫非的妈妈也要莫非赶快结婚,可莫非说,亦榕暂时不愿意结婚,就应该尊重她的意见,反正结不结婚,只是个仪式,并不影响他和亦榕在一起的愿望,这辈子,他也只想和亦榕在一起,等亦榕想结婚了再办手续,他也心甘情愿。莫非的爸爸妈妈也想不清年轻人的事,心里虽然不接受,但他们对亦榕的印象实在很好,无法把她和那些不良观感相联系,也就任由他们了。亦榕和莫非也经常回家看二老,他们也已经把亦榕当儿媳妇看待了。这天傍晚,佩妮打电话把几个人招齐了,说有事告诉他们。因为钱正到外地谈生意了,所以见面地点就在她家里。佩妮的家是一幢两层楼的别墅,周围用铁栅栏围了,栏杆上开满了金黄色的炮仗花。靠栏有一条约一米宽的草坪,间或载着几株长青植物。进了客厅,墙上挂着几幅画,都是佩妮自己的得意之作。其他的陈设都很气派,显示了主人的经济实力。兰芯她们到后,佩妮煮了咖啡招待她们。她们都迫不及待问是什么事,佩妮边喝着咖啡边说:“不急,不急,先喝咖啡。”兰芯说:“卖什么关子啊,弄得神神秘秘的。”佩妮说:“不是卖关子,怕说出来影响各位的心情。”兰芯一听,有点知道是什么事了。但白枚和亦榕对佩妮的情况还不知道,白枚说:“死妮子,别是你有什么婚外情了,用来吓我们吧。”佩妮说:“你说对了,我还真是有了婚外情了。”她扫了一眼几个朋友,又说:“今天叫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钱正提出和我离婚,我也已经同意了。”亦榕和白梅都吃了一惊,不相信地看着佩妮。只有兰芯知道原委,事出意料之中,显得很平静。亦榕说:“佩妮,你可想好了,虽然我是离婚的,但我并不赞成你轻率地就离婚。”佩妮认真地说:“我没有轻率,你们不知道我的痛苦。按理,我早就该离婚了,但我一直下不了决心。”白枚说:“看你整天乐颠颠的,我还以为我们几个就你最称心如意呢,怎么突然就要离婚了,到底怎么回事啊?”佩妮说:“我怀孕了,孩子不是钱正的。可能你们也听说了,我爱上了别人,他为我早已经离婚了”亦榕说:“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啊?一点征兆都没有,是不是钱正有什么问题?”兰芯代为回答说:“佩妮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但钱正生不了。”白梅说:“这有什么啊?领养一个不是也一样。”佩妮说:“并不仅仅是孩子的事,主要是我们在一起都不快乐,我想改变。”白梅说:“你想好了吗?”佩妮说:“很久以前我就想离开他,我也试图给自己一次机会,但我还是爱上别人了。读书的时候我觉得有了钱,也许就可以有一切了。但现在,我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白梅问:“是什么?”佩妮说:“生的快乐和心灵的愉悦。”只有兰芯了解佩妮的心事:“钱正什么态度?他能放手吗?”佩妮说:“他虽然不愿意,但他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一切都无可挽回,他明白,他会同意的。”亦榕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慢慢在打破我们学生时代对爱情的臆想,看来所谓白头偕老,相敬如宾多半也是古人的想象。”佩妮说:“如果能快乐到白头偕老,那就是一种意境了。但如果一对夫妻相敬如宾一辈子,在我看来那是对生命的无情的摧残。”亦榕喝了口咖啡,似笑非笑地说:“兰芯、白梅,看来白头偕老的神话只有你们来演绎了。”兰芯说:“这样的神话也并非没有,只是不知道在这很多神话里,真的神话占多大的比例。白头偕老并不难,难的是快乐地白头偕老。中国的夫妻,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孩子、家庭、家族、父母或社会的因素勉强地白头偕老的,其实,这是有悖人性的,所以我是支持佩妮的。或许白头偕老也并不那么重要。”白梅说:“人岂能一辈子都快乐,只要大部分时间是快乐的,那我也愿意为孩子、家庭而白头偕老。”佩妮接口说:“问题就在这里,人生是个五味瓶,如果缺失了任何一味都不叫人生。如果我的大部分时间是快乐的,我肯定也选择白头偕老,但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快乐,白头偕老对我就是一把枷锁”。兰芯说:“其实白头偕老也不只有婚姻这一种形式,没有婚姻或许一样能白头偕老。从这个角度看,我更看好亦榕现在的选择。”亦榕说:“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与其再离一次婚,还不如没婚可离。但我并不排斥婚姻。如果大家都老了,还不彼此厌倦的话,那也就证明我们可以合法地在一起,到那时我再去履行法律程序,那么等我或者是他到了另一个世界,也就不孤单了。暂时我是不会彻底相信男人了。”白梅看着她说:“大法官,你本身就是执法的,这样做合适吗?人家莫非对你对孩子多好,你忍心不让他转正吗?再说了,你就不怕别人议论你?”亦榕回答说:“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莫非现在和我在一起,就说明他也愿意选择这种方式。我们在一起也并不以危害别人为前提,至少现在,法律并没有明确规定这是违法的,我也就不认为我们这样有什么不合适。至于他人的议论,和我并没有多少关系,当他们说累了,自然也就懒得说了。”白梅说:“我总觉得你太悲观,这世界上也应该有好男人吧!否则女人岂不是要全部崩溃了。”亦榕说:“我并不怀疑男人中有好男人,但这必须经过时间的证明。任何好或者不好都是相对而言的,就某一个时间段而言,男人都曾经是好人。何况人,并不能以好或者不好来加以定性的,这太苍白。就如佩妮,你说她是好还是不好?”白梅看了佩妮一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只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没说话。佩妮并不轻松地说:“我肯定是好人。谁能说一个追求幸福快乐的人是坏人呢?但就钱正而言,我肯定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其实我也很困惑,我也努力尝试过,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我一直坚守着自己,但我真的很痛苦,遇见了陈启,我就再也锁不住我的灵魂,我散失了理性。”兰芯到这时候才插话:“你们不觉得扯得太远了吗?要我说,只要不违法,相关的人也有共识,不相关的人就应该尊重别人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但愿钱正能够理解你的选择。”佩妮说:“当初我可能真是为钱而选择钱正的,但我现在不要他一分钱,他应该也明白我的决心。我向他提出了离婚,但我并不急于和他离婚,希望他能想清楚,不要太恨我。”兰芯说:“可能老天让人到这世上就是来经历各种各样的情感折磨的,没有这些理想和现实的激烈的冲突,人生可能也就没这么精彩了!来,以咖啡代酒,喝一口,我们终于看到生活的真实面目了!”几个人都没有了当初的兴高采烈,默默碰了下杯,又默默喝了一口。几天后,钱正打电话给佩妮,告诉她下午回家。佩妮做了钱正爱吃的回锅肉和几样小菜在家等着他,可到吃饭的时候,钱正并没回家。她一直等,最后在沙发上睡着了。快晚上一点,佩妮模糊听到动静,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想去开门。没走到门口,钱正已经开门进家,他有点喝高了,走路有些不稳。佩妮过去想扶他,但他闪开了。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后,他带着醉意对佩妮说:“给……给我杯茶。”佩妮赶紧倒了杯茶摆到茶几上说:“太烫,冷一会儿再喝。”钱正说:“你坐下,佩妮。”佩妮默默做到了钱正身边。钱正略带哭腔地接着说:“我本以为,只要……只要我能给你好的生活,让你在别人面前感到你老公……老公有本事,你就不会…不会离开我的,我错了。我知道你为什么……离开我,我也放下尊严……尊严去医院看了,没……没办法!你还嫌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只知道钱。可你知道我的痛苦吗?我只能用钱来证明我!你知道我的痛苦吗?”佩妮眼中含泪,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她对钱正的背叛,对钱正意味着什么,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也是一个成功的人,但在她这儿,钱正算是彻底失败了。钱正喝了口茶,又说:“我想…想好了,离就离吧。你想要…要孩子,我不能……不能和你生出孩子来,何况你现在已经怀上…怀上了别人的孩子,再勉强……勉强和你在一起,更遭你……你看不起。”佩妮流着泪说:“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们在一起你也不快乐,希望你能原谅我。”钱正说:“你说……你说你当初虚荣,看我…我有点钱,能满足……满足你的虚荣心。我何尝……何尝不虚荣?当初我也是看你……看你是个大学生,而且是个这么……这么漂亮的大学生,才死命追你。以为娶了你,我在那些生意人面前也长…….长脸。”他说这话或许只是自我安慰,其实佩妮的出轨更主要的并不是学识文凭,他知道,但他也说不出口。佩妮关切地说:“先别说了,你今天喝多了,休息吧。”钱正说:“是喝……喝多了,但我心里明白。我不怪……不怪你的虚荣,哪个女人还真的一点都……都不虚荣呢?我……我还喜欢你,我……我就喜欢你漂亮,就……就喜欢你有学识,你说不要我的钱,我还是要给你。”佩妮拉着钱正的手说:“我对不起你,我不要你的钱。我有工资,你放心,我不会缺钱的。”钱正说:“我已经叫人拟好了协议,这房子……归你,另外还给你…三十万。”他用三个指头比了一下。又说:“如果那人欺负你了,你就回我这儿来,好…….好吗?”佩妮听了,眼泪哗哗往下流:“别说了,睡吧。”钱正说:“你就陪我再坐一会,以后这样的机会也许就没有了。其实,你很关心我,知道这点,我就很知足了。”佩妮说:“我们曾经那么快乐过,虽然我们有问题,但不是因为我们的品质遭到彼此的质疑,在心里,你还是我最亲的人。”钱正的酒慢慢醒了:“其实,从你帮我戒毒开始,我就想,等我戒了毒,我就和你离婚,我不能自私地只顾及我自己,但我还是下不了决心,我还是害怕失去你。”佩妮这时候很自然地靠在钱正的肩上:“你知道,我不愿意我们反目成仇,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们以后还能像亲人一样。”钱正也很自然地搂着佩妮:“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吧,总要有个了断。”佩妮看着钱正说:“一定不要再接近那东西了,要不然我不放心。”钱正说:“你放心吧,一定不会了。”那一晚,他们就这样相拥着,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天亮。第二天,他们按钱正拟写好的协议,很快离婚了。——佩妮也离婚了,她的离婚早就是必然了。人毕竟是动物,不可能进化到毫无动物性,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要么在中国古代的太监中存在,要么就是在性无能者中被捧成至真至圣。食色,性也,既是俗人,谁也免不了俗。佩妮已经尽力了。——兰芯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