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陈启不知道哪儿知道了佩妮流产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对这个结果,他没有发言权。当天傍晚,他到了佩妮家,刚好兰芯她们也来看佩妮,白梅开门见是陈启,也没说什么,就让他进来了。看兰芯几个全在,他稍有点局促,不知道该对佩妮说些什么。看见他来了,兰芯她们和佩妮又说了几句,就告辞走了,临走还和陈启寒暄了几句。陈启看着佩妮略显惨白的脸,很心疼地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佩妮淡淡地说:“既然你选择了回归,那就证明,我不能成为你最终的牵挂,我何必勉强你呢?勉强了你,我最后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陈启说:“你有孩子也应该告诉我的,他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我们或许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佩妮说:“这话,也就现在说着简单。我们的孩子,你在哪里呢?你能找到什么解决的方法,和我在一起吗?还是让我一个人做单亲妈妈?让别人笑话我?我不想有任何不愉快,我们都彼此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吧。”陈启的脸色有些难看:“或许,我们还有另外一种选择。”“什么选择?”佩妮有些不以为然。陈启说:“我想,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无奈之举,你应该理解我的。但我不是不爱你了,只要能兼顾我女儿,我们还可以继续在一起啊。”佩妮一听,脸色就变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你为我着想过吗?我有工作,我有亲人朋友,不要说你没钱养着我,就算你有钱把我当金丝鸟养着,我也不可能愿意整天在笼子里鸣叫。”陈启说:“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了?我们曾经真心相爱,我现在也仍然爱你!”佩妮凄凉地笑了笑:“是吗?你维护着你的家庭,然后希望我独自领着一个孩子,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我,也不在乎孩子真不知道他爸爸是谁,你的爱就着这样的吗?”陈启沉吟了一下,很痛苦地说:“我也不愿意啊!当知道你离婚的时候,我和你一样憧憬着我们美好的未来,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难道我度这么多的忠义孝悌,就忍心在我女儿最需要我时候,做一个旁观者吗?”佩妮斜着眼睛看着他:“怎么会呢?我其实很理解你的苦衷。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的决定,直到你那晚和我说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为了让你打消后顾之忧,我才这样做的。”陈启说:“难道我们相爱还不够吗?那张纸对你真那么重要吗?”佩妮心里冷笑了一下:“那张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愿意被别人看成一个第三者,我需要尊严!更重要的是,我情愿不要孩子,也不愿意我的孩子因为不知道自己有父亲而遭到别人的歧视。”佩妮的话越来越尖刻了。但她心里在暗自责备自己,为什么呢?自己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自己不是还在心里为他女儿祈祷吗?怎么一见到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呢?但另一方面,她想到刚才陈启说的话,也感到自己对陈启的看法正在改变。她心下暗想:“你想什么都不失去,却让我什么也得不到,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吗?”想到这里,她又对陈启说:“你能给我一个让我这样做的理由吗?我可以自食其力,也不算太穷,不需要你的钱;我没有太大的企图心,不需要你的名也不需要你的权,你也并没有权,也还不算有名。你不能给我什么名分也就算了,但你也不想和我相守,那我有什么理由要和你继续在一起呢?”陈启听后,脸色也越来越有点难看了:“名分这么重要吗?我们每天在一起反倒不重要吗?我没有什么理由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只希望我们能好好相爱。”佩妮也冷冷问道:“相爱只是说说的吗?我不要名分,我什么都不要,但我们能每天在一起吗?说到底,你只是希望我做你的情人而已。在我的认识范围内,还从来还没听过,做别人情人的人会有什么真正的快乐。爱情不是海市蜃楼,爱情也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付出,我没那么高尚,我也不可能那么不计后果,我不想步其后尘。”陈启争辩道:“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做情人了,我当初离婚不是因为你吗?”佩妮也不示弱,冷静地说:“离不离婚的,也不是那张纸就能说明什么问题的。既然已经这样了,再多说也没意义了。孩子这事,已经这样了,说也无益。从知道你有打算回家的那天起,我就下了决心,不让他看见这世界了。他没有必要过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生活,我也无力独自承当这样的责任。”陈启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说:“我知道我对你的伤害,对此我很愧疚,我也不想这样。我本以为你能理解我,却没想到你和其他女人一样不能免俗。”佩妮本想好好说话,陈启这么一说,她心里又不痛快起来:“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就这点而言,我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我只爱我该爱的,我希望我的生活简单一点,不想纠缠在复杂的关系中耗费彼此。你还是走吧,我没事,至于对我,你不必内疚,也不要制气,我们只能是这个结果。”陈启心里知道,佩妮这样下逐客令,以后和佩妮就有可能再也没有见面的时候了,心里顿生一种不舍之情,语气也一下柔和了下来:“我想再陪陪你。”他说着,就想去搂佩妮,但佩妮刻意躲开了。陈启心里有些难过:“佩妮,我们毕竟相爱了这么长时间,也许,今天在这里,就是我们相聚的最后的时光了,你难道真这么绝情?”佩妮说:“你应该知道,你既然选择了回头,我就只能祝福你了,我不会吧我的未来交给一个有自己家庭的男人的手里的。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好好照顾你女儿吧。但我也希望你能维护我的自尊,你还是走吧,以后也希望你别再来看我了。”陈启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声音里充满矛盾:“既然如此,那好吧,你自己多保重。”他看着佩妮,似乎期待着什么,佩妮含泪看着他,她心里明白,但她只能对他点点头,陈启只好轻轻开门出去了。当门被陈启轻轻扣上的那一刹那间,佩妮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没去擦,放任眼泪流着。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佩妮感受着死一般的寂静,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向他袭来。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从快乐的女孩,到装作快乐的职业女性,她学会了把自己严实地包裹起来。表面上看,她玩世不恭,任意挥洒。实际上,她的灵魂却在痛苦中挣扎。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陈启相爱的时候,但上帝对她好像特别吝啬,她还没来及绽放她最灿烂的笑靥,就已经强行又把她拉回到了荒漠的寒天。曾经,他们是那么相爱,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爱错人呢?问题是,他爱错的人,却都与爱无关,正因为这个,她才更加觉得老天偏心。钱正那么爱她,却因为爱而让他们彼此更痛苦。陈启也爱她,却又爱成了无言的结局,她问自己,我还能爱吗?她感到迷惘,不知道下一站在哪里。孤零零地坐在**,看着空荡荡的房屋,佩妮感到身上有些冷,她裹紧了被子,想忘记一切不快,越想忘记,越无法消解内心的酸楚。那晚,她没睡着,她想了很多,最后她找到了她认为可以救赎自己的一条路,并为自己的想法所激动。她认为,惟其如此,她才能摆脱过去的阴影,也为其如此,她才能让自己真正重生,重新定位自己的人生价值。两个星期后,兰芯收到了佩妮的一条短信:“兰芯,我辞职了。长久徘徊在情感的煎熬中,我累了,想给我的心灵找一个休憩的地方。好久没有画画了,也想重新拾起我已经丢下的画笔,去描绘我心中那些已经遗失或正在遗失的美好,以此忘却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现在,我正走在到西藏的路上,请转告亦榕和白枚,我一切好,当我们重逢的时候,相信我们一定会笑!不必回信,我会和你们联系的。兰芯看后有些伤感。把情况和亦榕、白枚说了,大家都感到很意外,几天前去看她,她一点痕迹都没表露出来。不知道佩妮一个人在路上,怎么才能让心慢慢不疼。陈启离开了佩妮,他到底是伟大的,还是自私的?佩妮的付出,到底是知性的还是愚笨的?我想,这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世人都说千般苦,千般苦中情最苦。亦榕、白枚、佩妮,还有我,每一个人都这样伤痕累累,这世上还有不被情所苦的女人吗?佩妮的西藏之路又将是一条怎样的路呢?——兰芯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