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亦榕和无双已经决定结婚了，亦榕妈妈满心欢喜，看他们一家三口没什么不好，就和莫非亦榕商量着回家的事了。亦榕本还想让妈妈继续留下来，但妈妈说：“你爸爸好长时间了就一个人在家，让他去你哥那里，他又不愿意。虽然还没退休，毕竟年纪大了，还是回去两个人彼此照顾着点好。”亦榕想想也是，就同意了。找了个星期天，和莫非玥玥一起送妈妈回家，顺便也回家看了哥嫂一家。无双在亦榕的默许下，有时候，周末就把玥玥接家里了。除了让爷爷奶奶看看玥玥外，他也想利用周末的时间对玥玥进行一些系统的舞蹈训练，玥玥自拿了个冠军后，也对舞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乐意跟着无双。亦榕也觉得玥玥在这方面有一定的天赋，所以对无双周末让玥玥到他学校练舞蹈的事，也就不再反对了。再加上莫非对她和玥玥的理解，无双没了任何阻力。无双一直在找机会和玥玥相认，但他也很犹豫，不敢轻易下决心。毕竟，一旦相认，就要面对一些难以面对的问题。玥玥还小，一些关系他还不太明了。但他对无双和自己的关系其实是有些疑惑的，无双出狱前，虽然他还小，但爷爷奶奶有时候会把他接到家里陪着他玩，家里并不见无双叔叔。后来，爷爷奶奶偶尔也来看他，却不再领他到家里去了。自无双在幼儿园教他们跳舞后，爷爷奶奶又开始让无双叔叔把他接到家里，爷爷奶奶家就多出了一个无双叔叔。而无双叔叔对他，比谁对他都好。反正，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玥玥跟着无双好玩，快乐，还能长本事，所以他也顾不上多想什么。尽管外婆曾说无双是坏人，但玥玥怎么看怎么觉得无双是好人，不仅仅是因为无双让他得到了舞蹈大赛的第一名，更因为他对无双有着一种无法遏止的亲近感。经过一段时间的指导，玥玥在舞蹈上进步很快。无双看着，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玥玥慢慢地也对他有了一定的依赖，这让他越来越自信。一段时间的犹豫后，他决定要让玥玥叫他爸爸了。因为，每一次玥玥叫他叔叔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感到特别别扭。只是，他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和玥玥相认。星期五，下午放学的时候，无双到学校门口等着接玥玥。玥玥刚一出学校门就看见了他，一路小跑着过来对他兴奋地说：“叔叔，我考试得了班上第一名，今天老师表扬我了。”无双看着他高兴地说：“真的，这要好好庆贺一下。走，我请你吃麦当劳去。”玥玥也高兴地说：“真的？叔叔真好！”无双也兴奋地说：“上车，走！”无双给玥玥买了好多吃的，玥玥也放开肚皮开始大吃起来，一口汉堡，一口可乐，吃了鸡腿又吃薯条，忙得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无双就这么看着他吃，心里特别高兴。玥玥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说：“叔叔，你怎么不吃啊？”他把纸盘上的一个汉堡递给无双：“你也吃！”无双笑着接过来：“我看你吃！”然后咬了一口：“好，我也吃。”他看着玥玥，装出不经意地问到：“玥玥，你说爷爷奶奶对你好吗？”玥玥想也没想就说：“当然好，他们可喜欢我了。”无双又问：“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你吗？”玥玥顺口说：“我是他们的孙子啊，他们不喜欢我那还能喜欢谁啊？”“那怎么你是他们的孙子，别人不是呢？”无双终于触及到了他想要说的话题，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的语调。玥玥眨巴着眼睛，这个问题其实他也在脑子里晃悠过，现在无双这样问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一直以来，他就没明白过这个问题。无双已经引出了话题，他要趁热打铁：“玥玥，其实我就是你爸爸，亲爸爸！”玥玥一听，“豁”一下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把还没吃完的汉堡一下放纸盘里说：“你骗人！不可能！”无双笑着说：“玥玥，你坐下，我慢慢和你说。”玥玥鼓着眼看着他，并没坐下。他只好说：“玥玥，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你好好想想，怎么会不可能呢？就因为我是你爸爸，你才有了爷爷奶奶啊！”玥玥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但他却无法接受：“你骗人，我从来就没有爸爸。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只知道我有莫非叔叔。”玥玥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委屈。无双也心里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想自己做的荒唐事，让孩子从小就受这样的委屈，真是太对不起孩子了，也更对不起亦榕。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孩子幸福，也一定要争取亦榕的原谅……无双有些哽咽地说：“玥玥，我说的是真的，都是我不好，做错了事。”玥玥大声说：“你骗人！你不是我爸爸，我要回家！”他说着，就往外走去。无双看着玥玥涨红的脸，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忙追着出来说：“玥玥，你听我说，我说的是真的…….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家……”坐在车里，玥玥什么也不说，无双也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会给玥玥带来什么影响。当亦榕给玥玥开门，玥玥气呼呼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亦榕感到有些意外：“玥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上你爷爷奶奶家了吗？”玥玥什么也不说，稚气的脸上，一下就泪流满面：“你和我说我没有爸爸，怎么刚才叔叔说他是我爸爸呢？”亦榕一听，心里就惊了一截。虽然她对这样的结果早就有思想准备，但她没想到无双这么性急，刚和玥玥相处好了，就说这事。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不知所措地张着嘴看着玥玥，却没说出什么来。莫非在客厅里听见，赶紧走过来解围：“玥玥，走，叔叔来回答你这个问题。”玥玥委屈地被莫非牵着坐到了沙发上。莫非对玥玥说：“玥玥，你先别急，叔叔怎么和你说的，告诉叔叔。”亦榕站在旁边，关切地看着玥玥。玥玥说：“放学后，叔叔领我去吃麦当劳，吃着吃着，他就说他是我爸爸。叔叔，我不相信，他不是叔叔吗，怎么变成我爸爸了。”玥玥虽然不高兴，但那童稚的声音还是让人觉得他很天真，心灵像一片白纸。莫非说：“玥玥，听着，你已经是大人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一定要坚强。”玥玥含着眼泪看着莫非，什么也不说。莫非接着说：“你说无双叔叔好吗？”玥玥点点头。莫非又说：“你认识很多叔叔，他们会像无双叔叔一样关心你吗？”玥玥摇摇头。莫非说：“所以，无双叔叔不是一个一般的叔叔，就像我，你也叫我叔叔，假如有一天，我让你喊我爸爸，你会喊吗？”玥玥一脸不明白，但他显然在思考着莫非的话。最后，他对莫非肯定地点点头。莫非摸摸玥玥的头：“虽然你叫我叔叔，但我从小就把你看成我的儿子，其实你叫我叔叔和叫我爸爸是一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玥玥又点点头。莫非接着说：“可能你不一定明白，你从小就和我在一起，但你还是叫我叔叔，知道为什么吗？”玥玥看着他。亦榕忧虑地看着莫非，但她知道今天一定要把这事和玥玥讲清楚，要不然以后更麻烦了。无双继续说：“玥玥，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爸爸，对吗？”玥玥仍然看着他点点头。无双又说：“小孩子都有爸爸的，这你也知道，对吗？”玥玥反驳说：“妈妈说，我没有爸爸！”这时候，亦榕想到了很多事，她拿衣角擦了擦发红的眼睛。无双摸着玥玥的头：“你还小，现在有些事你还不明白，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妈妈之所以对你那样说，是因为你爸爸做了让妈妈伤心的事，妈妈生气了。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妈妈也没和你爸爸在一起，你有爸爸的事也应该告诉你了——无双叔叔真的是你爸爸！”玥玥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他没说话，但他的表情说明，莫非和他说的事他正在努力想想清楚。这时候，亦榕插了一句话：“玥玥，妈妈原来那样对你说，是不对的。你有爸爸，而且你也知道，你爸爸对你也很关心，和妈妈叔叔一样爱你。只是你爸爸做了让妈妈不高兴的事，妈妈就和他分开了，这和你没关系。”莫非说：“你好好想想，不要忙，你要愿意叫爸爸，那当然更好，因为他确实是你爸爸。如果暂时不愿叫，我想也没关系，你愿什么时候叫就什么时候叫，反正爸爸也跑不了，对吧？”玥玥一听，居然破涕微笑了一下。亦榕听到这儿，再看看玥玥，终于舒了一口气。无双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很不安，他把玥玥送到家后，就回家把刚才的事和爸爸妈妈说了，他很自责，怕好不容易取得的和玥玥的这种关系，因此而毁于一旦。但爸爸却并没责怪他：“这事，迟早要被捅破的，早捅破了也好，等玥玥懂事了，让他自己琢磨清楚了，恐怕对他的伤害还更大。”妈妈也说：“你爸说的对，现在就看亦榕怎么对待这事了。我想，她也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知道怎么处理对玥玥是最好的。她一直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只是你对她伤害太大，有时候她不免有些过激，错不在她。身为女人，我理解她。”无双听着，也不敢说什么，他知道，妈妈从认识了亦榕，就特别喜欢她，都是他自己把这一切给毁了。一家人想了一半天，总觉得该做点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不能做，最后决定由无双的妈妈给亦榕打个电话。当亦榕接到无双妈妈的电话时，他们和玥玥的谈话已经结束，玥玥的情绪也已经稳定，独自回他的房间去了。无双妈妈说：“亦榕，这事还得你处理好了才行。无双心急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以后玥玥自己明白过来了，恐怕还更麻烦了。”亦榕说：“我知道，玥玥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了，我想，他会想通的，但我们还是要给他点时间，不能太勉强他了。”无双妈妈说：“亦榕，都是无双对不起你，你一定不能因为无双的事针对玥玥。我知道你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不像无双不懂事，你别怪我，人老了就唠叨。”亦榕说：“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玥玥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们放心吧。”放下电话，亦榕坐到了莫非的旁边，猛地亲了一下莫非说：“莫非，你太好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莫非把她搂到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说：“我不对你好，还要对谁好呢？再说，我们必须面对这样的现实，如果处理不好，我们大家都不会好过的。”亦榕一改她平时的模样，脉脉含情地看了莫非一眼，温顺地偎在莫非胸前，任莫非吻着她的后颈。晚上，亦榕在**温柔地问莫非：“你还想要孩子吗？”莫非有些不相信，把亦榕紧紧搂住说：“我当然想要，你愿意给我生吗？”亦榕抱着她，没说话，只是把身体紧贴在莫非身上作为回答。莫非感到特别兴奋，他终于等来了亦榕的回报，他忘情地说：“我们今晚就生……”他拿嘴堵住了亦榕的嘴，恨不能一口把亦榕给吞了，亦榕一下就感到不能呼吸了……过了几天后，玥玥对亦榕说：“我想明白了，你们都很爱我。”又对莫非说：“叔叔，以后我也叫你爸爸！”莫非把他搂进怀里，摸着他的头说：“玥玥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们商量好，周末玥玥还是跟着无双回家，继续和无双练舞蹈。星期五下午，亦榕把好消息告诉了无双的妈妈，无双知道后，很激动，老早就到学校门口等着玥玥。玥玥老远看见了他，但没像往常那样一路向他跑来，他有些犹豫，也有些不自然地走到了无双的面前。无双也没说什么，搂着他上了车。坐上车，玥玥一直低着头，在无双发动车的那刹那，玥玥低声叫了声“爸爸”。无双手颤了一下，火熄了。他一把把玥玥抱住：“玥玥……”他哽咽着，眼泪顺着鼻翼悄悄地往下流。——人为的力量永远战胜不了自然的神力。上帝造人，把我们的血液变成了一条看不见的红丝带，从此，这条红丝带就把亲人们全都拴在了一起。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最后，该走到一起的还得走到一起。——兰芯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