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杜娜看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情景，一大早上班的时候，兰芯就从顾一同的车上下来，两个人说笑着一同向办公楼走去，一点都没回避别人。很多人也都看着他俩指点议论，顾一同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二楼楼梯口，亲昵地给兰芯捋了一下头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兰芯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进办公室了。顾一同示威似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刚好看到了杜娜那双冒着火的眼睛，他移开了视线，转过头，上楼去了。杜娜的心，开始像被什么东西正在啮噬着似的，一股不可遏止的妒火一下就窜到了脑门顶。她失去了最后的理智，气冲冲地冲进兰芯的办公室，瞪眼看着兰芯。兰芯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正想开口说话，杜娜已经抬手狠狠地一嘴巴打到了她脸上，嘴上还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这烂货！”兰芯一直对杜娜很隐忍，一听杜娜的话，很久以来的忍让也忽然迸发成了一种力量，她一把抓住杜娜的衣襟，也抬手就“啪”地给了杜娜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以为就你会打人吗？我也会！”杜娜一下就疯了，扯着兰芯就打成了一团，旁边的同事看她们莫名其妙打起来了，心里也猜出了事情的原委，都跑过来拉架，场面一下就混乱了起来。这时候很多人还不知道兰芯已经离婚的事，虽然对杜娜没太好的印象，但也对兰芯和顾一同的亲密关系颇不以为然。杜娜是妒火中烧，兰芯是委屈到头，两个人谁也不让谁，都撕扯着不松手。大家好不容易把拉们拉开了，杜娜还一脚登出来，好在兰芯也被人拉开了，杜娜那脚才蹬空了。她头发蓬乱，歇斯底里的叫道：“你这个烂货，家里有孩子有老公还跑到单位里来勾引人，你不要脸。”兰芯也不示弱：“我勾引谁了，他是你老公？还是你什么人？告诉你，他爱我，我也爱他，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杜娜一下抓到了救命稻草：“你们听听，你们听听，真不要脸！还你爱他，他爱你呢，你有资格吗？”杜娜对顾一同的单相思大家一直都心里有数，有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他们俩成了。可过一段时间后，又发现他们谁也不理谁了。大家心里犯嘀咕，但谁也不爱管别人的事。大家平时对兰芯的印象实在太好了，她那么张弛有度，礼让谦恭，今早大家却都有点跌破眼镜的感觉，觉得不可思议。兰芯是一个很克制的人，什么时候背着丈夫和顾一同扯上了关系呢？一些平时和兰芯关系很好的同事，不免开始为兰芯担起心来。也不知道被杜娜这一闹，这事会风传成什么样子，一个不小心，兰芯就可能名誉扫地了。这时候，顾一同听到声音也赶来了，看兰芯也被杜娜把头发扯得凌乱不堪。心里一下就心疼起来，关切地问：“兰芯，没事吧？”兰芯委屈地看着他，眼泪汪汪地摇摇头。杜娜见顾一同来了，却根本没忙上看她一眼，只忙关心兰芯了，又伤心又愤怒又嫉妒。她狠狠地看着顾一同，嘲讽地说：“怎么了，心疼了？我就不明白，我到底哪儿比不上这浪货了？”顾一同本只想劝劝架，但一听杜娜当着他的面就这样说兰芯，一下忍无可忍，转过头，什么也不说，就给了杜娜一嘴巴。杜娜平时自恃没人敢对她怎样，跋扈贯了，被顾一同这一耳光一下就打蒙了，愤怒地看着顾一同，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顾一同对她说：“你今天听好了，兰芯早已经离婚，现在她是自由的。如果不是你来告诉我，我们还谁也不知道。所以，她离婚和我没关系，我和她好和别人，特别是你也没关系。兰芯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不远的将来，她会是我妻子。你以后再口无遮拦，说三道四，我也就对你不客气了。”直到现在，在场的所有人才知道，兰芯早已经离婚了。顾一同对兰芯的态度历来就和对别人不一样，大家也知道顾一同喜欢兰芯，但几年过去了，谁也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早上他们两那么亲昵，让不少人大跌眼镜。这时候听顾一同一说，才总算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不为兰芯担心了。顾一同说完，走到兰芯面前说：“别理她，她简直就是个疯子。”他又心疼地把兰芯凌乱的头发往后理了理：“走，先上我办公室休息一下。”杜娜好像突然才醒过来，上前挡住顾一同和兰芯，歇斯底里地叫道：“顾一同，我告诉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们两不就是在演戏吗？表面上装着谁也不理谁的样子，说不定早就鸡鸣狗盗的了。”顾一同问：“你还有完没完了？就算我们鸡鸣狗盗，也和你没关系。你这样做，你能得到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徒失颜面，你又何必如此呢？”杜娜一听，顾一同的话正切中她的心事。从小在家里，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在学校，她能说会唱，成绩不俗。加上容貌出众，历来在同学中也是众星捧月。只有他不理别人的，哪有别人不理她的道理。一路顺风走到大学，追她的男孩可以说是前仆后继，一个个不是个子矮了，就是气质差了，谁他也没正眼看上几眼。到邻近毕业和一个同学终于有点意思了，但一见顾一同，那男同学莫名其妙就变猪八戒了，然后她才开始遭遇到了所有的委屈。好像把那二十多年的委屈都积攒了，到现在一股脑全摔了给她。她何尝不知道，在这场较量中，她是个彻底的失败者。但她就是不服气，她怎么也不明白，以她的学识美貌，怎么就败给了结了婚的兰芯，这对公主般骄傲的她来说，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太伤害自尊了。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得不到的，也决不能给兰芯得到了。让她彻底气馁的是，顾一同和兰芯走到一起，是她帮的忙，如果她不那么好事要跑来试探顾一同，他和兰芯也没这么快就走到一起的，她的心理也因此而更加失衡沮丧了。正因为她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她才选择鱼死网破。她看着顾一同，对大家说：“他就是个伪君子，他早就和这个女人勾勾搭搭，要不好好的，这女人就离婚了，他们肯定是早有预谋的。”很多人听着，觉得很无聊的，再加上顾一同在，他们劝了几句，也就慢慢散了上班去了。也有个别好事者，或者对兰心和顾一同不服气的，心里也不禁有些高兴，生怕杜娜把事闹得不够大，但表面上也不能太露骨了，见大家散了，也只好随着散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顾一同、兰芯和杜娜了，杜娜看见人都走了，再闹下去自己真下不了台了，心里也嘀咕起来。但自己主动撤兵，她更觉得没面子了，只好站在原地，斗鸡似的等着顾一同和兰芯发飙。顾一同本来怒火未消，听杜娜又发表了一通臆测演讲，却忽然对杜娜有了些恻隐之心。毕竟她这么无聊，都源自于自己她的拒绝，要不然，她也算是一个闺中才子。兰芯因为顾一同的呵护，心里也感到了顾一同对她的真情。他没有逃避，而是勇敢担当，就这一点，她就可以信任他，就可以托付终身了。这样想着，她的火气也慢慢平复了。顾一同说：“杜娜，我们还是冷静冷静，好好谈谈。你想想，你这样做真值得吗？”兰芯这时候也恢复了平静，也征询的眼神看着杜娜。其实一直以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亏欠着杜娜什么似。顾一同很诚恳地说：“杜娜，我们原来一直相处也不错，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你不知道，在你告诉兰芯她丈夫我们去茶室以前，兰芯一直在劝我接受你，我也曾准备接受你了。但有些事情，我们可能真的无法左右自己，冥冥之中总有一只手在推着我们走向一个地方。如果在过去，我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或做了什么有伤于你的事，请你原谅。”杜娜听着顾一同的话，也委屈地眼泪直流。她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她只能接受眼前的这一切。兰芯也说：“杜娜，相信我，这一切可能真的源自于缘分，并非我刻意而为。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在他面前取代你，但一切应该随缘，当缘分就这样了，我们也没有理由刻意回避的，你说对吗？”杜娜想想，对他们说：“可能我真是过于和自己较真了，其实我也明白自己不应该这样，但我就是不愿服输。我承认，我有时候我是有些捕风捉影，对兰芯有时候也确实心怀不良，我也曾责备过自己，但一旦看见你们一起，我就会理智全失，兰芯，对不起。”兰芯说：“我也知道你这样的原因，我并不怪你，也不会记你的仇，我们就此和解吧。你会如愿找到那个和你彼此相爱的人的。”杜娜落寞地笑笑说：“祝福你们！”她转过身，神情黯然地走了。——当我们越想得到某种东西而不择手段候，其实我们想要的那东西反而会离我们越来越远。有时候，不经意之间，我们知道珍惜了，我们也就得到了。——兰芯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