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于晶晶的对面,可以更仔细地观察她。她的眼睛乌黑有神,在黑边眼镜的衬托下更显出一种让人窒息的美丽。笑的时候两腮的酒窝就自然地显现出来,好像全世界都因此灿烂起来。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衬托出她那完美的身材。胸前还挂着一块大大的银饰,十分惹眼。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在那个少不更事的年代,我越对哪个女孩有好感就越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今天这顿火锅可丢尽了我的人,整个成了他俩开心的工具。回去以后我有些魂不守舍,于晶晶的笑容总是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这可让我吃尽了苦头。心里暗骂自己没有出息,怎么见一个喜欢一个。而且“朋友妻不可戏”,我怎么也不能喜欢上朋友的女朋友吧。(三十五)公墓又开始呼我了。我和岱哥对自己那些很久不用的家伙事儿做了个大清扫。老王头和关老师还是恢复成以前的两天一倒班。一切如前,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段时间小静一直没有动静,这成了我心中久悬不解的迷团。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她。但对小静的想念,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种对朋友的关心。说起来有些罪恶感,晚上做梦常常梦见于晶晶,甚至梦见她成了我的女朋友。虽然梦中那么美好,但却只能伴着失落醒来。我希望能再次看到晶晶,哪怕只是远远地看见她就好。关老师最近身体大不如前。每次一喝酒就会痛苦难当,去医院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医生只是说以后不要再碰酒了。他和我说了那次徐会计在荒地里烧纸的事,听的我毛骨悚然。公墓的每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生活,说说笑笑,不过每个人和每个人之间,总有些复杂的心情在其中。转回来再说老王头,这个倔老头自从发生了郑占田事件后性情大变。可是农村老人必竟是活得简单,“你有万般之规,我有不变之法。”我管你有没有鬼,我喝完酒睡我的大觉。今天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按我们东北的风俗大家都要去理发,所有美发厅在这天都人满为患。公墓的几位下班也很早,主任按惯例把我和岱哥也捎下了山。不过张达没有走,他说一会有个朋友来接他。众人走后,山上安静了下来。老王头看张达还在不好意思直接睡下,只得硬着头皮去墓上转一圈,还拿了把扫帚充充样子。张达坐在办公室里,翻着一本不太厚的书。外面包着书皮,看着像是在学习业务。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书皮上的图案不堪入目,这是本地道地黄色小说。张达这种人没什么文化,看书也看不懂太深奥的,好在这种书正符合他的要求,满篇都是省略号,没几个难懂的大字。听到老王头走远了,张达放下书,狠狠地把烟蒂捻在烟灰缸里。还没有灭,再用茶水往里一倒:“嘶”。张达蹑手蹑脚地走出小屋,转了个身来到了装墓碑的仓库门口。门并没有关死。公墓的仓库没有多大,只有三四十平方的样子,里面还散养了不少人家下葬时用的大红公鸡,味道甚是难闻。这几只鸡都有更夫负责来喂,一般都是张达下班前才会锁仓库的门。张达轻轻地推开仓库的铁门,可还是发出了“吱嘎嘎”地声音。外面天色有些昏暗了,没点灯之前还真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漆黑一片。张达把手摸到了门边悬着的开关上,“啪”地一声翠响,灯亮了。张达“啊”了一声。黑暗的仓库里竟然站着一个人。(三十六)这一惊快把张达吓得灵魂出窍。这半黑天的,一个装墓碑的仓库里面怎么就出现人了呢。里面的这个人,满脸的皱纹,光秃的脑门,半张着嘴,露出早已被熏黄了的一嘴龅牙。张达再定睛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谁呀,老王头。却说这老王头自打上次被吓着以后胆子就特小,晚上不敢上墓地里巡视。刚才刚拿着扫帚走到墓地门口就不敢向里走了。一想怎么办呢,这要是传到主任耳朵里说我每天不巡墓,饭碗是不是就保不住了。外面还有点冷。要不我先到仓库里避一会儿,等个一袋烟的功夫我再回去。对,就这么办。老头就这样站到了仓库里。再说张达,张达发现最近主任对他好像反而不如以前了。和他说话时也只是客气地应付,根本没有兴趣和他再聊什么。他也搞不清自己在做哪件事情上出了问题。不过最近他却发现了另一件好事:公墓的仓库里堆着几百块碑。张达平时的工作就是接到会计那面收款单后,凭单到库里取碑出来,然后再填张出库单就行。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漏洞可钻。首先,从南方那些石材厂拉来的一车车石碑清点过数十分笼统,一些带石花、掉渣等现象的石材可以当残次品处理。再有,出库后的石碑也并不和公墓卖出的墓穴位置对应,整个是一笔糊涂帐。而用户买墓的时候,买碑、买墓穴、刻碑三笔钱是分开计算的。如果公差们碰见了自己的熟人,他们还可以收所谓的成本价,或是用报废的碑给人家,可以省一大笔钱。要是能偷着把碑运出库,一块碑至少可以卖到七八百块,多的能卖到几千块,这可是个发财的大好机会。张达做为库管员,是这个流程链里唯一可以做手脚的人。他发现这个情况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敢下手。直到最近他才发现关于墓碑的统计真是十分混乱。徐会计工作方面也根本就没上过心。本来他想和徐会计一起来做这件事。可后来一想,做这件事其实只需要在没人知道的时候偷着从仓库里搬出一两块碑,然后放在我们经常干活的地方就行了。暗地里收人家买碑的钱再下单让我们刻就大功告成,神不知鬼不觉。何必要再分徐会计一份儿呢。再说徐会计家底颇丰,还一心想往上爬是个官迷。这点小钱说不定还不爱要呢。今天就是张达行动的日子,他想等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先搬两块碑出来。结果没想到,偷碑不成却被老头吓。既然都在这儿了,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再说老王头还不容易对付,几瓶好酒什么事都能打发了。张达把老王头叫回办公室。开始了他的邪恶策划。公墓小屋外面,隐隐地传来几声古怪的鸟鸣划破长空。(三十七)今天我回家还算早,去厂子的浴池洗了个澡。回来的路上头发又被冻上了,硬硬的。想象着这就是自己打上发胶的样子,挺酷。又在路上买了根冰棍。“洗完澡吃冰棍”人生的一大享受。回到家里,爸妈还没回来,也许又是去邻居家搓麻将了。打开电视,十分悠闲。突然有些内急,随手扯了两张《边城》报跑进了卫生间。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不看点书报什么的没法上厕所。等着坐好了才发现这是一张几个月前的报纸,真是丧气。唉,对付着拿旧闻当新闻看吧。《边城》报的副刊办得很火,上面有不少近期发生的新闻和刑事案件。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则普通的标题《两车相撞肇事车辆逃逸,出租车司机女乘客双双毙命》。往下看:本报记者讯:本月十八日,一辆夏利出租车行驶到朝阳村口时和迎面驶来的一辆皇冠轿车相撞。皇冠车只受轻微擦伤,夏利车在急转弯之后又撞在路旁的电线杆上。银冠出租车公司司机郑占田和一名女乘客谢某均当场死亡。肇事皇冠车逃逸。据目击证人村民李某称,皇冠车为黑色,黑A(哈尔滨市)的车牌照。警方已介入调查此案,有知情者请和市公安局刑警大队联系。郑占田?我大惊失色。这不就是那个墓地里雨夜找人的那个郑占田吗?原来他是司机,被人家撞死的。我说怎么闹鬼,原来死得这么惨,凶手也没有抓到。唉,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呀。谁知道谁就怎么走到生命的终点呢。不过还算不错,家人起码还能给他买块墓地,入土为安,公墓那里青山绿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总比那些孤魂野鬼强的多。等有机会我也给他上柱香烧点纸钱也就是了。正想着这些事情,突然间见到卫生间的门口有人影闪过,外面有倒水的声音。一定是爸妈回来了。呵呵,今天麻将收局够早的呀,总算不用饿肚子了。冲了水提上裤子我回到了客厅里。发现客厅桌子上放着暖壶和半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