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老王头招呼大家到外屋吃饭,桌椅碗筷早就摆好了。我们三个人各怀鬼胎想着自己的事情坐在了桌子周围。张达的脸色逐渐平静了,但精神却显得有些恍惚。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直刮得日头也失去了颜色。天空转暗,好像不免又要下一场大雨。室内的温度骤降,老王头关好了窗又把大门别上,我甚至开始打哆嗦了。好端端的天色怎么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看这种天气我们想骑车回家是没戏了,只有等主任的车回来。老王头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烧酒,掀开桌面上的一个锅盖香味扑鼻,原来是小鸡炖蘑菇。张达大吃一惊:“王师傅,这鸡是哪里来的?”“呵呵,这不就是刚才上坟的那家人留下来的吗。说来也巧,你刚才上墓地里面去抓没抓到,可它却自投罗网,溜达到咱门口来了。”老王头只要一开了话匣子就喋喋不休很难打断。“噢。”张达吸了口凉气,心道:“这老王头把魂儿领进锅里了,不会遭什么报应吧。”他今天没吃鸡肉,只是挟了些凉菜。我和岱哥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吃得酣畅淋漓。“呜,呜。”窗外的风带着呼哨声,拉的长长的非常刺耳。隐隐地远处还有轰轰的雷鸣,像战场上千军万马鼓角嘶鸣。屋里的光线更暗了,哪里像是正午,更像是黄昏。屋里的桌上风卷残云,现在只剩下一些残茶剩饭了。我们几个放慢了速度打扫这最后的战场。雨声渐渐大了,从点点的声响连成了线最后响成一片,风雨交加。从突然传来了一声惊雷,好似是从头盖骨中间劈下来似的,整个公墓管理处的平房都颤了两颤。我们都没有防备,碗筷险些掉在地上。老王头干了最后一口酒,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鬼天气。一会儿孙先生怎么来换我班呀。这天气要是骑车或是走上来不得浇个透,非作下病不可。”我们都没说话,只顾把最后一口剩饭填进嘴里。“当当当,当当当。”从雷雨声之中我们能分辨得出,这沉重的敲门声。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惊,一股凉气从脊椎尾一直窜到脑袋尖。(七十九)“当,当”这声音又清楚了些,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定是有人在敲门。下着这么大的雨。什么人能到这里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停住了自己手里的动作。“当当当,当当当。”岱哥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张达,张达看一眼老王头,最后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王头儿脸上。老王头儿喝了点酒,脸红得像马路中间的红灯。他明白大家此时为什么看他。大家想起了他曾经讲过的那桩怪事。窗外乌黑一片,屋里的光线暗的已经需要掌灯了。每个人都不想首先去回应那敲门声,也不敢走到门边。门外是谁?是徐会计找我们来了?是张淑清?还是路过附近过来避雨的村民?又一个炸雷,桌上的碗都在“嗡嗡”地作响。敲门声更急促了,看来没有人开门的话,外面的人绝对不会罢休。短暂的沉静过后,还是老王头打破了僵局。必竟他是个庄稼人,一辈子大胆的倔老头,现在屋里有三个人给他壮胆,总比半夜一个人要好的多。是人是鬼也要看个究竟。他拾起门边的木棒,向门边靠了靠,高声喝道:“谁呀,谁?”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一定是听见了老王头的喊喝才停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门外的动静。终于外面一个嘶哑地声音传来:“郑占田在这里住吗?”我们几个人大惊失色,浑身的肌肉“突突”地颤抖,抓住离自己最近的碗、炉钩、小铲子等作武器,手握得快碎了自己都不觉得。老王头退了两步借着酒劲高声喝喊:“不管你是人是鬼,赶快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钥匙孔里好像被插了东西,锁芯突然啪的一下扭在了一边。这下却是我们都没有料到的,再上去想按住门锁已经来不及了。门被向外拉开,一个黑影就站在那里。(八十)门外的雨连成了线,雨线编织成了一个水幕组成的背景。一个黑影作为前景瞬间就闪进了屋子。屋里的人只顾想看清他的面孔却都没料到他进屋的速度这么快,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时地“啊”了一声。各人用武器护在胸前,准备和这个黑影做殊死搏斗。那个黑影把雨衣的帽子摘掉。“是我,你们都在干嘛?”老王头打开了灯。原来是隋主任穿了件黑色的雨衣站在门内抖落衣服上的雨水,同样黑色的雨靴上沾满了泥。接着门外又跑进来两个人,竟是孙所长和关老师。我们这才注意到,孙所长的车就停在门外,原来刚才雷雨声太大我们都没注意到有车开过来。主任一脸地不高兴。指着我们几个说道:“你们这几个人成天疑神疑鬼的,一听说什么郑占田都吓破了胆。你们也好意思为人民服务,连唯物主义都不信了还干个屁。你看你们,快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孙所长来了。”我们这才回过神来,放下了各自手中的武器。我手里是把添煤的小铲子。等放回去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刚才都被握的通红。孙所长扶着关老师进屋,关老师的脸色比走的时候好了许多。主任也真是的,这么害人的雷雨天他干点什么不好非扮鬼吓我们,可是谁敢教训他呢,只有他说我们的份儿。好在是一场虚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我们几个相视一笑,岱哥也冲我挤了挤眼,我冲他吐了吐舌头,好像他不是那么恨我了。主任把我们几个叫到办公室里,说临时要开个会。孙所长喝着茶水作旁听。主任发言:“前段咱们公墓发生了不少事,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大家都没心思好好工作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这儿还指望着大家才能发展呢。我和孙所长商量了一下,以后呢要强化大家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定期开开座谈会。巩固一下唯物主义世界观。大家要清楚一点,这个世界上是根本不可能有鬼的。所谓的鬼都在你们的心里。你们不要在口口相传那些所谓的怪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徐会计就是听了你们这些人讲的那些鬼话才经常产生幻觉的,最后竟然被吓死。你们说说这些教训还不够惨痛吗?从今天开始,谁要是再鬼呀鬼呀的,我们先说服教育,教育不行就开除。下班以后除了打更的更夫之外,其他人等不要在这里逗留。为了更夫的安全,我们以后可以允许更夫不进墓地巡夜。而且过两天所里拨款为管理处装防盗门窗,这样起码打更师傅们更加安全些。还有关老师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从今天开始恢复上班。所长的父亲孙先生义务地为我们公墓替工一周,我代表公墓全体对孙所长和孙老先生的无私帮助表示敬意。”我们几个人在主任的代领下鼓掌,孙所长离坐起身非常绅士地向大家还礼。会议到此结束。还好主任以前是军人出身,开会一直是言简意赅。我嘴角泛起一丝嘲笑:“哼,没有鬼?没有鬼哪儿来的我这种活死人。”(八十一)雨过天晴,一条彩虹高高地挂在云端。公墓上的空气异常地清新,一股只属于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鸟儿叽叽喳喳地享受这难得的美好时光,刚刚还很沉闷地山间立刻活跃了起来。送走了孙所长公墓又只剩我们这些人了。老王头拿了把扫帚去清扫墓地,屋里的几个人也到门口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听主任说,殡葬所准备先派一位会计兼职做帐,过段时间上级单位就会派位新会计过来。大家远远望着公墓西面的松树林不禁摇头兴叹,不管怎么说徐会计也太年轻了,竟然葬身在这里,真是可惜。我高估了岱哥,他还是没有原谅我,只顾和主任聊天看也不看我一眼。这种情况下我就没必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我和关老师聊了聊天,他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身体还好,酒也戒掉了。他没有提他儿子是怎么死的,我也没好意思问。本来我有太多的问题想和他交流,可是周围有人在也没法深说。老王头拿着扫帚从墓地上下来了,他把张达叫到了一边小声地不知在嘀咕什么。张达的脸色随之一变,而后立刻快步地上了墓地。他这是怎么了?我们几个人目送着他的背影十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