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安还在睡眠的时候,酒馆的房门就被敲响了。他推开魅魔搭在身上的手臂,不情愿地爬了起来,穿好了衣服。“藏好。”他对慵懒地伸着腰的魅魔提醒道。“不管来的是谁……”魅魔收到了赫安警告的眼神,气势弱了下去。“好吧好吧。”她一边晃动着恶魔尾,一边用手抚过额上的头角,无奈地叹了口气。在砖红色的魔法灵光中变作了一只看似人畜无害的灵猫。茜贝妮一身戎装,板着脸故作严肃地站在门口。然而即使这样也让人很难忽略她的年龄,无法对她产生多少敬畏。垂在身后的两束马尾更是让她看起来像是生气的邻家女孩般需要别人的关心和呵护。“时候还早呢,现在只是清晨。有什么事吗?”茜贝妮的视线越过赫安朝房间里往了一眼。她嗅到了一股令人沉迷的甜腻香气,却没有看到任何她想象中的场景。她皱起眉头,习惯姓的教训属下的语气哼道:“你也是精灵卫队的一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连精灵卫队的训练时间也忘了吗?”赫安觉得茜贝妮就像是无理取闹。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对方看他有些不太顺眼。他想了想,认为自己似乎并没有招惹到对方。“我只是不知道弗洛亚兹的规章。也不想明白。”赫安也用上了生硬的语气,“更何况,如果没有调令,我应该是不受你的管辖。”茜贝妮拔高了音量,“我当然不会管。”“那你来做什么?大清早被你叫起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教。”赫安说,“就算你有对别人指手画脚的癖好,我也没有那个空闲,也没有那个必要。”茜贝妮眼中蕴含着怒气。按住剑柄的手紧紧捏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来到这里只是意外,我一点也不想把偶然变作必然。所以,你退一步,对我视而不见。对我们都好。因为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茜贝妮死死盯着他,绿色的眼眸里透着厌烦的神情。“想要离开?等你的身份完全确认无误之后吧。”她昂着脖子,像赌气的孩子一样要挟赫安。她在故意找茬。“你的戒指我已经送到了法师塔。他们会做出裁决。你最好祈祷你的身份足够安全,足以保护你不被扔进监牢。”“我有信心。所以不需要你的提醒。”赫安逐渐不耐烦起来。他觉得茜贝妮应该听出了他语气里逐客以及禁止拜访的意思,没想到她还在这里纠缠不休。他早上的好心情都快被茜贝妮莫名其妙针对他的举动消耗殆尽了。“如果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些,那么请回吧。我服从你的安排。你让我住哪儿就住哪儿,你说不许出门我就不会出门。我保证做到这一点,然后等着你的审判和裁决。这样——够了吗?”赫安没好气地说道,重重关上房门。房门并没有传来锁扣药盒的声音,反而响起了一声女姓疼痛的低呼声。茜贝妮的一只脚插了进来,将门顶住。赫安回头盯着她,“你还想干什么?利用你手中的权力打算直接把我抓起来?”“我的话还没说完。”茜贝妮把房门推开,走进房间。房间里暧昧的香味让她更加感到不适,“我来这里不是和你吵架的。原本只是想来问问你是否住得习惯。但我现在觉得这是一个错误。我自作多情了。你过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好。已经和那些肮脏恶心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而我做出的友好行为被你嘲讽得像是疯子。我应该让杰罗,或者让那个混蛋自己来。”赫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茜贝妮有些过于偏执了。“你的友好行为就是扰人清梦,然后做出一副想要和谁打上一架的样子?”赫安说着,却听魅魔的嘲笑传进了他的耳朵:“小家伙以为你在玩弄女人呢。她的鼻子比狗还灵。”赫安这才猛然醒悟。他盯着眼前的少女,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快到嘴边的讥讽生生咽了下去。“好吧——我承认我就和你想象的一样。”赫安举起双手投降,“那么现在抛开你对我的恶感,能不能告诉我,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干什么?”茜贝妮喘了口气。她如何听不出赫安话里的妥协。“有人说认识你。你的朋友。一个混蛋。”她咬牙切齿地说。“朋友?是谁?”这里可是弗洛亚兹。他从没有到过崔安妮特的其他城市,怎么会在这里有朋友。茜贝妮眼中几乎透出了足以杀人的目光。赫安甚至觉得在下一秒她就会拔刀相向。“一个恶心,好色的家伙。和你一样。如果不是他长着一副精灵的皮囊,身份没有问题,我一定会把他关到水牢里!”“我没有那么差。”赫安辩驳道,但显然在先入为主的茜贝妮心里毫无作用。他叹了口气,转口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不觉得我在弗洛亚兹会有朋友。”茜贝妮嘴角扯了一下,露出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的表情。“我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你认识他。他和你一样满嘴都是夹杂着谎言的唬骗和甜言蜜语,一丘之貉。他也来自阿尔利亚。”“他在哪?”“军营。虽然他也有军职,但我把他软禁在了里面。”茜贝妮一拳砸在了门上,“我不会允许那样的家伙在弗洛亚兹兴风作浪,像产卵的黄蜂一样,四处寻找被他看上眼的姐妹。”魅魔却在一旁偷笑,对茜贝妮说的很向往。“我倒是有些想要看见整座城市都是大肚子孕妇的风景。一定很震撼,让人想笑吧。”赫安忍不住幻想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样的场面真是太可怕了。“收拾一下,跟我来吧。我想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但请注意你的言词。”茜贝妮警告道,“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也软禁在军营里。”赫安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会失望的。”弗洛亚兹的军营被粗壮的树木围了起来。高大茂盛的树木并排生长着,没有丝毫缝隙地紧贴在一起。在德鲁伊的照看下,这些树木的根须彼此纠缠,彼此共生,比起坚固的石制城墙更加牢固不可破。繁茂的枝叶无一例外的朝向外面伸展,就像是房屋的屋檐。精灵的暗哨箭塔隐藏其中。但赫安一眼望去,还是看出了新建的痕迹。树木远远还不够粗壮。“他就在那儿。”茜贝妮指着坐在箭术场旁边木墩上的家伙,说道,“那个懒惰的家伙说他认识你。你认识他吗?如果不认识,我会把他关上好几天禁闭。如果你认识,那更好,以他的嘴巴,你很快就会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你替我好好警告他。他就像聋子,无论什么命令都听不进去。而且眼睛只会在女孩子身上打转。我很好奇他怎么没有死在阿尔利亚。”赫安不自然地笑着。这样的家伙在精灵里的确算是异类了。没有被法师[***]解剖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受到拉维妮女神眷顾了。那个精灵脚边扔着一把长弓,手里捏着一把小刀和一块木头,应该是在雕刻着什么。对旁边其他精灵挥汗如雨的训练不置可否。不时抬头瞥了一眼,露出不屑的讥笑。“他是弗洛亚兹的箭术教官?”赫安惊讶地问。茜贝妮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就是他。要不然我早把他关起来了。”“这家伙只能算是风流,只停留在理论阶段。真要下手他可不敢。”赫安笑了起来,“不过他的箭术还是能够有保证的,比绝大多数游侠好太多了。”“理论阶段?”茜贝妮突然大叫起来。她的眉毛竖起,怒气冲冲地瞪着赫安,“你知道的真是详细,那么你认识他了?”赫安当然认出了他是谁。就算死了化成灰烬也认得出来。“费特!”他高声叫道。那名精灵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赫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他扔下了小刀和木块,连钟爱的弓箭也不管不顾地直接跑了过来。“赫安!”他使劲捶了赫安一拳,“果然是你。昨天茜贝妮小姐……”“别再叫我茜贝妮小姐,我是你的上司!”茜贝妮恶狠狠地瞪了费特一眼,冷哼一声,“把你的眼睛从我的身上移开。光看到你的样子我就恶心得发抖。”她转身离开,皮甲的下摆包裹着她半个臀部,就像是水蜜桃般的诱人。垂在身后的马尾一起一伏地拍在她的臀上。费特紧盯着她,夸张得吹起了口哨。“闭上你的狗嘴!”茜贝妮回头骂了一句,赶紧走远。一年不见,费特脸皮厚了许多。他的目光追逐着茜贝妮的背影,牢牢地不肯放开一点。“她真是开不起玩笑。”费特嘟囔着。“你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让我也被你牵连,被她恨上了。”费特叹了口气。“她只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接触就大发雷霆。几个月前的时候她可比现在温柔多了,尤其是她的背影。细细的柔软的头发束成马尾垂到了可爱的小屁股上。不去捏一把简直是一种罪恶。所以我就捏了。谁想到她年纪轻轻的竟然是弗洛亚兹的卫队长。我差点被打死……运气有够坏的。”费特说着,虽然是懊恼的语气,但是赫安怎么听都觉得他是乐在其中。“嘿,赫安,我眼睛没花吧。你怎么来到了弗洛亚兹?听说你在通过传送门时出了问题。你的运气真不错。刚好落在了弗洛亚兹。”“我也这样觉得。幸好没有被扔到深渊。”赫安点了点头。传送定位错误,这的确是件令人后怕的事情。“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离开的时候你应该快要加入精灵卫队了吧。”“上次你不告而别。阿尔利亚没你在简直没了生气。”“我觉得是女孩子都被你玩弄过了。”费特无意义地辩驳道,“别用那么有歧义的字眼,我只是试了试手感,别的可从没碰过。”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走之后,我去杀了几个人类佣兵。是教官的命令,我们出击攻打索恩小镇。不过我觉得只是试探。常常只是打一阵就退下来,然后再打。毫无规律。”赫安没有发表意见,继续听着。“总之,打得很沉闷。我们只是搔扰,拣一下落单的家伙。结果不到一个月,索恩就修得像城堡,我们也只好撤了下来。准确的说,是轮换。换上了另一批。我回到阿尔利亚之后就被调到了这里,做些训练的工作。喏,就是眼前这些家伙。手软得不行,连箭都射不了多远。我已经对他们不抱任何指望了。”“他们只是没有见到血而已。”赫安低沉地说道,“杀过人之后就不一样了。这里是后方,人类很难突入进来。不过他们很快就有机会了。”他扫了一眼军营里的新兵,他们和阿尔利亚的士兵比起来,差得远了。“要打仗了啊。”他叹了口气。“你的茜贝妮小姐也是提拔起来的军官吧。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费特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不少人都已经猜到了缪莎传递出来的意图,但真正谈论此事的时候,费特还是觉得自己喉咙发干,难以呼吸。他压低了声音,放缓了语速。“是呀。奥兰和罗兰打得不可开交,也许是永恒议会的老头子们看有便宜占吧。只是不知道会攻打奥兰帝国,还是罗兰。”“奥兰。”赫安斩钉截铁地回答。对于赫安来说,他早早就知道了答案。安瑞贝丝坐镇的罗兰只会是暗中掌控一切的萨利尔的盟友。但正因为她们隐秘的谋划,赫安反而更加看不透这场战争将以什么样的形式开始。“最重要的问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得起来。一年,还是两年。”费特叹了口气。“但愿不会像两百年前那样。”“不会。”赫安从未觉得预感如此强烈。只会比当时更加惨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