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瑞芬曼英抱着盒子不丢手,书玉便抽身后退,与雅秋坐于一处,后者因从瑞芬背后瞄看过一眼,知道自己实在挤不到瑞芬前头,更看出自己不可能从瑞芬曼英手中抢得到手,也早乖乖坐了下来。“这都是姐姐害我!”书玉暗中悄悄拉住雅秋,小声抱怨道。雅秋赶紧陪笑,真真切切地看着书玉道:“妹妹,实在对不住了!我也不知怎么了,竟脱口说出那样的话来!该打该打!妹妹知道我一向不会说话,饶过我,别跟我计较吧!下回有了事,妹妹也只管推在我身上就是。”书玉听她这样说,便笑道:“我跟姐姐玩笑呢!姐姐不必当真。我也知道,瑞芬曼英欺负姐姐惯了的,姐姐没法子才这样。没事,我来扛就是。”正说到这里,瑞芬回过头来,一脸幸福地开口道:“书玉妹妹,这东西太好了!可是叫玫瑰玉脂膏?实在香得清雅,且甜妙而不可言尽。刚才我在手背上试过,果然立觉滋润滑腻,又白秀许多。妹妹怎么制得的?可能说么?”书玉哦了一声,偏头作想状。其实她哪里知道?见书玉如此,瑞芬赶紧接着就道:“妹妹可是想不起来了?实在想不起也没关系,就将这盒子给我姐姐我吧!下回我得了好东西,再跟妹妹作交换,可好?”话说到这里,手便捏着盒子向怀里塞去。曼英见说,也跟着作同样之举,眼看两只玉盒,就要落入她二人手中。这时从瑞芬曼英二人背后,突然伸出两只小手,一左一右,将玉盒夺在手里,速度之快,二人竟不能防备。“二位表小姐,要制这膏子实在容易的很,小姐一时记不起来,容酒儿说来一听吧!”原来是酒儿!她进屋来时,正见瑞芬曼英要强取豪夺,当下不忍不让,上来就将东西取进手中,然后开口道:“说起来也并不多难,只是心诚难得。欲制此膏时,必先等到春天桃枝初发时,斫取桃枝煎水,再将水取来遍洒屋两楹,又折桃枝数条,围插自己院内墙阴。那一日,必要禁四下里鸡犬,勿使鸣吠,最后么,还要贡一杯紫琉璃于神前,礼拜之。”瑞芬不禁张大了嘴,有被吓倒的趋势,这也太麻烦了吧!酒儿看了好笑,一本正经地又道:“还没完呢!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接下来么,还要用新开的玫瑰,先不取花,只将那枝上的刺拔下,刺破手指,少出血后,乃将早起汲来的泉水置于干净鼎内,和以已血,再将各色玫瑰百合花瓣洒下,以沸汤温之,长跪以待,稍瞑目则化为汁水。然后加入真珠末,大红珊瑚末,梅花冰片,和金箔捣为泥,再经九蒸九晒,多少捧花瓣材料,最后方得此一小盒罢了。但用时,取玉簪挑些出来,其色便如天边朝霞,且灿且彩,说不尽的月华珠彩便了。”瑞芬听到后来,尤其刺指取血一事,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凳子上,曼英也傻住了,半日说不出话来,也忘了要抢回盒子一事了。书玉自己也听了个头晕目炫,真的假的!还要加血?!不过看看酒儿回看,冲自己挤了挤眼睛,书玉便偷偷笑了,这丫头,真真能编会谎!刘妈妈忍了半天,肚子受不住了,只有捧着出去了,一路走一路身子在抖,实在憋得难受。再看雅秋,想必也是当了真,一脸严肃认真,半晌方对瑞芬开口道:“大姐姐,这里头有表小姐的血呢!只怕别人用不得!若要用时,按方子自已制来,只怕还稳妥些。”瑞芬这才如梦初醒,难得地听进了雅秋的意见,连连点头,曼英也再无话可说了。四人呆坐了一会儿,将刘妈妈送上来的茶喝了,瑞芬有些恢复,又能开得口说得出话了:“书玉妹妹,上回我见你手为炉里香饼甚好,坐在母亲身边,一阵阵异香扑面而来,竟似没有见过,不知是何种香料所制?”书玉更不知道,只好使出老法子,偏过头去,作沉思状,眼睛却看在酒儿身上。酒儿会意,挺身而出,昂着头,骄傲得如同一只小公鸡似的,开口道:“别的配料都是一般,也就冰片麝香而已。唯有一味枸那花,别处不可寻,最难得,说起来还是我们老爷门生众多,从他处寻来,特意送来,方才制得此一料。也不过些许,用完就再难寻了。”曼英听了撇嘴,不太相信地问道:“枸那花?真的假的?花也听过不少,各种怪名奇名也闻之甚多,从来没听过这种花的。可有出处?”酒儿半点鄙夷半当真地回道:“怎么没有?桂海花木志曾道:枸那花,叶瘦长,略似杨柳,夏开淡红花,一朵数十萼,至秋深犹有之。怎么,表小姐没有看过么?”曼英脸红了,真真难得,她也会脸红。书玉见此,心里极是痛快,也就顾不上管束酒儿的嘴了。雅秋抿着嘴笑,却推书玉道:“妹妹博学多闻,就连妹妹的丫鬟也这样多见多识!别说菱儿桂儿,竟连我也有些自愧不如呢!”书玉忙道:“姐姐说笑了!”便嗔酒儿道:“小姐们跟你玩呢!你就当了真了!还不快下去,将那剥好的松仁盛一盘上来,给小姐们过茶!”酒儿偷看书玉表情,知道其嘴上说得狠,心里却是高兴的,于是愈发得意起来,走路带起一阵轻风,飘一样地带着自己保下的书玉的两只玉盒,进里间去了。这里正待再说,院里有个婆子叫书玉:“表小姐,二门外来了几个粗人,说是表小姐旧日相识!”书玉闻言大喜,心想只怕是旧日小分队成员来了!比她更急的是刘妈妈,一个箭步就冲出屋去,口中还在问道:“都是些什么人?”那婆子便道:“有个名字长相都古怪的老汉,还有个行为举止乖觉的婆娘,哦对了,还有个老实把交的小丫头片子。”不用说,这必是老九根,毛娘子和良儿三人无疑了。“快带了他们进来!”书玉人虽在屋里坐着,心却早已飞去了二门外,回头看时,却正撞见瑞芬曼英不解而冷漠的眼神,心里着急生气,心想这两人怎么还不快走?“什么人来了?惹得妹妹这样高兴?我猜,定是妹妹在外头相识的粗人吧?”曼英冷冷地开口问道。瑞芬更是急道:“妹妹别叫进他们来!咱们话还没说完呢!再者,妹妹这屋里里外熏得喷香,他们几个乡下人来了,没得将这好好的地方,熏臭了!”一边说,一边瑞芬就将手掩住了口鼻,曼英有样学样儿,好像老九根他们几个,已到了面前一样。倒是雅秋知趣的很,知道书玉这里要招待故人,站起来就向个走去,口中亦笑道:“我也来了许久了,该回去了!书玉妹妹,一会儿给太太请安,我来叫你。”书玉感激地笑道:“多谢姐姐成全!”说完,便拿眼睛瞟向对面两个不知好歹,不懂进退之人。瑞芬和曼英看书玉眼神中带着厉气,直逼过来,没办法也只好起身,心中自是懊恼不已,本来正说到兴头上,不知还能引出书玉的什么好东西来,说不准就能揩油成功,不想叫几个外人搅黄了好事,真是,时运不济!可是没办法,不走不行呀!看看书玉双眼含怒,直刺过来,瑞芬知道,不如以退为进,方是高手所为。“既然妹妹这里有客,我们也不便再扰。曼英,咱们走吧!”说着瑞芬便起身,又拉起曼英,见其还不想动,不由得话里有话地讽道:“怎么你还不动?别不知趣了!那是几个乡下人,没什么好东西带得上!劝你死了心吧!”曼英脸上微微泛红了,心中不禁生气,一来她被瑞芬说中心思,她确实想看看外头给书玉送什么来了,二来想想也是,钱家二小姐,竟巴望几个乡下人的东西,若只在心里想想,不叫旁人知道也还好说,谁知又叫瑞芬当面说了出来,不可原谅,不可宽恕!“谁说我想她东西了?怎见得我留下就是为了东西?!东西谁没有?那又是没见过好的,好开过眼的不成?!姐姐说话太没道理!”见曼英怒了,瑞芬少不得又来安抚,只因若少了这个跟班,自己平日也就着实没了乐趣,就说别人的坏话,也得有个对象不是?!“看你又急了!开开玩笑不行么?走走,上回大嫂子给的蜜渍青梅,我还没吃完,特意留几个给你,去我屋里吧!”瑞芬笑着上来,挽住曼英的胳臂。听见有青梅,还是兰纬给的,曼英心想必不会太坏,于是半推半就,也不跟书玉打声招呼,转身就被瑞芬拽了出去。总算都走了!书玉从凳子上一跃而起,焦急地在屋里踱来踱去,等待的心情,真是难以忍耐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