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少说,酒儿早前已从厨房时借来个蒸笼,这时三人便将小饺儿放入进去,不过片刻,香气便散出出来。果然如书玉所说,满屋里都是沁人心魂的玫瑰韵香,馝馞难挡。书玉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将蒸好的玫瑰小饺儿从笼中取将出来,见不长不逾寸的小点心,放在一只莹白莲花纹盘中,澄粉晶莹,隐透软红,明透鲜美,芬郁清馨。玫瑰的香气中,混合着木樨和果仁的清新气息,叫人闻见了,便有食指大动的欲望。“还看什么,动手吧!”书玉一句话丢下,三人便拿起筷子,齐唰唰向盘中伸去。蒸饺下肚之后,书玉三人的气方才觉和顺了许多,不过只这片刻,因为不久,就听见雅秋在院里叫了:“书玉妹妹,去不去给太太请早安?”书玉动也懒得动一下,冲外头应了一声:“姐姐先请吧!”却听得门帘轻轻响过,原来雅秋竟自己进来了。“我知道妹妹气我,可妹妹细想,到底我没有害妹妹之心。可瑞芬和曼英就难说了。若她们知道妹妹与我不合,只怕就要联手生事。妹妹难道不怕?”见雅秋含笑过来劝自己,书玉简直觉得好笑,又鄙夷到有些佩服她的地步,脸皮厚到这样,也算是一种本事。“到底是我怕还是你怕?哦,应该这样说,你担心瑞芬和曼英见你我不合,趁机巴结上我,你就失了优势了,是不是?自我入园以来的心机也就白费了,是不是?”书玉的话,瞬间便将雅秋脸上笑容抹去,她换了付颜色,眼里发出狠光来,道:“妹妹的话,我不敢说无理。只是妹妹想想,到底是帮她们值当,还是帮我值当?”书玉于是想起来,原来自己是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的,她这是有意提醒自己,别忘了这事呢!雅秋见书玉不开口,便再说道:“颜家是有名有望的大族,不可能娶个名声不好的小姐,若颜夫人知道你与颜二爷暗通款曲,只怕。。。”暗通款曲?!书玉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酒儿更气得怒吼:“二小姐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暗通款曲?!”雅秋冷酷地看着书玉道:“那日颜二爷和你做了些什么,只有我和大嫂子知道。大嫂子定会维护颜二爷,这点颜夫人想必心中有数。因此只有我的话才是最公正的,妹妹,你说是不是?”好呀!屎盆子就准备扣过来了是不是?!书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正要开口跟对方拼上一拼,刘妈妈拉住了她。“小姐算了,别跟二小姐争了!不就是一起过去给舅太太请安么?往常是这样,今儿若打散了去,倒叫舅太太,又何必惹得生事?”刘妈妈明显是预备为了书玉的名声,忍气吞声了。不行!我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就是。。。。忽然书玉想起来,这不是在几千年后,自己不是许宁,是潘家书玉。在这个年代,小姐私下里与男人见面,可算是有污德行的,若再经雅秋添油加醋,自己恐怕真就名声全毁了。“怎么样?想明白了?”雅秋再次得意起来,“我早说过了,你好我好,便是大家都好。妹妹如此一个聪明之人,为何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书玉眼带鄙夷地看着她道:“难怪姐姐想要入宫,以姐姐这样的才智,只怕在宫中方能一展宏图,风声水起!”雅秋愈发笑得灿烂,又道:“多谢妹妹赞许!承你吉言,若能成真才好!”对着这张脸,书玉再无话可说,说什么也没用,伤不到她一丝一毫,只因她的脸皮早已练出厚度来,堪比城砖。两人一路无言,默默到了钱太太房里。雅秋恢复其一贯木讷的表情,沉默坐在书玉身边。钱太太这时正在检看兰纬命人送来的缎子,觉得样样都好,色色新鲜,恨不能全部占为已有,只是可惜不能。“你们也来看看,这杏黄上绣粉玫瑰花,亏他如何想来?愈显得黄色更鲜,粉色更媚了!”钱太太啧声连连,满面艳羡。书玉不动,却叫雅秋:“姐姐请过去鉴赏把玩吧!也许将来姐姐到了宫里,这样的东西就是常用常有的呢!现在开开眼也好!”瑞芬和曼英此时正好时来,听见书玉的话,不觉笑问雅秋道:“怎么?你也想入宫?”其中不屑之意,溢于言表。雅秋不动声色地回道:“书玉妹妹跟你们说笑呢!我哪里配得?又不像妹妹似的,有贵人相助,或是有人相中,不过凭天给运气罢了。”听见有人相中四个字,书玉的脸都红了,暗中狠狠瞪了雅秋一眼,酒儿亦逼视过来,雅秋这才笑了,又道:“说是玩笑,何必当真?”瑞芬和曼英不明就里,只是心思都被钱太太面前那堆绫罗绸缎吸引住了,也就没有理会。好容易从那屋里出来,书玉已是气也喘不匀了,再看雅秋,也是一脸涉险过关的模样。“我看今后大家还是合作为好!”到这时候,雅秋也不忘甩甩狠话,“这园里没人是轻松能混得过的,妹妹该心知肚明。”书玉掉脸就走,实在没兴趣陪她再演下去。“酒儿,咱们看看大*奶去!”忽然书玉想起来,自从兰纬跟钱帆在自己屋里大吵过一架之后,自己就再没见过她了,此时又跟雅秋一路回去,便想顺道过去看看。于是二人与雅秋菱儿分道扬镳,雅秋临走还不忘提醒书玉:“别以为大*奶就可以相信,她不比我们更好!”也不会比你更坏!书玉在心里加了一句。到了兰纬院里,见悄无声息的,既没有丫鬟们的声音,也不闻主子们的动静,竟似无人在内一样。“大*奶一早就出去了不成?”酒儿先进院内看了看,回来报于书玉,语气中全是狐疑。“不会吧?才她还叫人给舅母送缎子呢!怎么就出去了?”书玉自然不信,于是二人小心翼翼向内走了几步,再细听如何。这时蝶儿端着盆水,蹑足从屋里出来,正撞见书玉二人,双方都吓得惊叫起来,蝶儿的盆也落了地,水便泼撒得到处都是。“外头吵什么!”屋里兰纬的声音传了出来,却是有气无力的。蝶儿忙回道:“没什么!表小姐来了,我没看见,吓了一跳,将水撒了。”兰纬听说,先不吭声,过后骂道:“你长眼睛做什么的?表小姐又不是鬼,你怕什么?平白无故地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刚才我的话全当了耳旁风不成!”书玉见蝶儿被训得一声不敢吭,不好意思起来,忙推了酒儿上去安慰,自己则快步进屋,欲对兰纬陪个不是。不料她刚进去,就见外间一人没有,再向里走,方才发觉,原来兰纬还在**躺着,几个丫头地下忙碌,却都不敢出声。“嫂子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么?哪里不好了?”书玉大惊失色,忙上前来看视。兰纬半靠半坐在一堆锦缎垫子上,脸色黄黄的,一点儿精神没有的样子,看得出来,也不曾梳洗过,眼圈儿黑黑的,只怕也不曾好好睡过。见自己的问话如石沉大海,书玉便掉头看了看地下几个丫头,目光中全是疑问。可几个人都不敢说话,其中一个更暗中指了指兰纬,意思是她不叫开口。书玉无奈之下,只好再度柔语,对兰纬问道:“好嫂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好,说出来,妹妹也好给你开解开解。只这样不说话,叫人怎么料理呢?看着人心里也遑遑的不是?”兰纬摇头摆手,只吐出两个字来:“没事!”书玉见不是事,转身便出来,出来便到院里,正见酒儿在安慰蝶儿,后者摸眼淌泪的,一付极度委屈的模样。“你们奶奶到底怎么了?”书玉有些着急,心想这打得什么闷葫芦。蝶儿回头看看,见屋里没有声音,这才极为小心地对书玉道:“昨儿太太听说这里闹起来,将大爷和奶奶叫进去,好一通斥殇,我也没跟进去,不知太太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奶奶出来就红了眼,一路哭着回来的。后来我去跟红莲打听了,原来太太指着我们奶奶庶出说事,说若奶奶不好了,休回去也是正理,反正过门到现在,连个肚子也不曾怀上。若真休回去,看你们奶奶还得意不得意了?我心里想必,这必是太太见了我们奶奶在家里受人欺负,便不拿奶奶当回正事了。正好大爷一闹,太太便趁机出出以前的气,拿我们奶奶的面子,垫鞋底了!”说着,蝶儿泣不成声起来。书玉听了,沉默了片刻,这才觉出钱太太的狠来。这种狠是冲人命门去的,平日里她受了兰纬不少气,却忍下来并不发作,这会子抓住机会,便要好好利用。也难怪兰纬要说,钱家没一个好人了。只是她虽知道的清楚,到底却还是着了道,受了曲。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