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危局

天一门狼牙山北麓，青翠竹林随风飘摆，一道曼妙身影穿梭而至，两个粉嘟嘟童子迎了上去，离得老远招呼道：“师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女子嫣然一笑：“静竹师兄，秋竹师姐，你们返老还童也不必降尊屈贵当门童吧？师妹我好得很，师傅的秘术修炼到第几层了？”两个童子板起面孔，异口同声训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雪儿师妹好不懂规矩，再多嘴我们踢你进去。”霍地，竹林开裂现出鹅卵石小径，延伸到远方连接一片黑暗。被唤作雪儿的女子无论相貌还是身段，都与田茂平所熟知的林凤儿一般不二，唯有双眼稍有不同，生着类似毛先生的蓝黑双瞳，实在叫人匪夷所思。雪儿撩起裙摆袅袅而行，不片刻来到一座石碑前，只见上面刻着“燕青河”三个苍劲有力大字，轻声呼唤道：“师傅，雪儿来看您了。”石碑下传出声音：“乖徒儿，我已经看过暗部报告，欧阳皓天给你的感觉如何？”雪儿斟酌着用词，缓缓描述：“此人大才，对门中藏书了如指掌，正如师傅所说的那样，他的真元异常雄厚，我利用林凤儿正脉之身试探，不料完全处于压制状态，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至于弱点？他在感情方面略显稚嫩，面对女人往往变得优柔寡断，本来我想除去小青天柳无双，谁知这丫头是木青青亲侄女，可堪大用。”过了片刻，神秘声音复又响起：“你以林凤儿身份全力辅助欧阳皓天进入戒律堂，整合暗部剑客的工作先放一放，现在有什么问题尽管提，为师决定闭关一段时日。”雪儿或者说林凤儿眼中燃起狂热，躬身请示道：“师傅，欧阳皓天身怀众多神奇宝物，似乎来自欧阳家的机关战舰，毛先生多有觊觎之心，是不是派人将其刺杀？以免危机到未来少主性命。”石碑微震，那声音断然拒绝：“不可，欧阳皓天的身份悬而未定，我只是观察使，无权替他挡灾。你临时起意帮助他，为师就当卖个人情，所以未加阻拦，怎敢变本加厉？虽然毛先生居于八大上人末位，但是苦心经营数十年岂是好易与的？速速离去，好生修行，切勿感情用事！”“是，徒儿明白了。”林凤儿瞳孔归于正常，身影化作一簇神光消失不见，徒留下曲径通幽，依依翠竹。天一门错综复杂，很多事情开始的时候已经注定，只不过当事人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好在神秘人物并无恶意，推波助澜帮助欧阳皓天发展。此外，林凤儿的身份扑朔迷离，心性似乎多变，究竟他们代表着何方势力，一切还是谜团。此刻，远在数十万公里外的玄武城有了动静，田茂平带领战队鱼贯而出，留在身边的队员共七十八人，其中包括轩轩和王大魁。剔除意志不坚者，队伍凝聚力增强。驾驭飞剑紧贴地面滑行，渐渐的破空声音远去。半个小时后队伍顺利抵达甜水镇，没有发现任何妖兽侵袭痕迹，镇上空荡荡铺满杂物，看得出居民撤离时很惊慌，不远处水声潺潺，应该是赫赫有名的甜水池。田茂平面色微变，指向地面警告道：“大家小心，冰霜蔓延过来了，水池中藏有幽冥河豚，属于极厉害帝王妖兽，我在绿水森林曾见过一次，它的攻击声势浩大。先退出甜水镇，此地不宜久留。”“哞”池水发出怪叫，的确是幽冥河豚，不过它那洁白身躯蒙上一层粘稠油脂，脑袋上生满大大小小毒瘤，样子极其恐怖。撤退途中，镇上建筑轰然倒塌，瓦砾下喷出血水，一张张死人脸浮出地面，街道上堆叠网状肉膜，看得人头皮发麻。甜水镇周围涌现大量死气，在空中形成灰蒙蒙力场，驾驭飞剑根本冲不出去，战队如同陷入牢笼。“大家不要慌，尽量聚在一起。王大魁、黎镇南、张碧玉、黄天罡，你们四人分守四方，轩轩用七玄冰弩掩护，丁家五兄弟跟我来。”田茂平说完冲着幽冥河豚轰击，平素只在二女面前稍稍展露身手，如今面对危局不得不拿出部分实力，雨嫣感应到地下深处妖物滋生，甜水镇正坐落于魔窟之上，情形不容乐观。幽冥河豚变成行尸走肉，动作相对迟缓，紫杀剑砍上去滑腻异常，丁家五兄弟变幻防御剑阵，勉强将其拦截下来。半分钟后，池水沸腾，数不清人类漂起，他们大多数半死不活，脑袋上布满毒瘤，发出痛苦呻吟，用四肢向前爬行，嘴中露出尖利牙齿，攻击力不弱。轩轩神情专注，远在三百米外就对活死人发出暴风骤雨般扫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万万心慈手软不得，五千枚冰矢足够宣泄一阵子了，队员们紧张心情得到缓解，纷纷亮出飞剑准备迎战。三分钟后双方展开正面冲击，齐刷刷剑气激荡开来，连日来与队长的绣花针以及漫天鹅毛为敌察觉不到身手提高，一旦进入状态招式圆转如意，眼睛也变得敏锐许多，捕捉战机恰到好处，暴喝连连发动攻势，慢慢剿灭妖氛。尸体堆积如山，镇民大概全被俘获了，砍到手软对面水池还在沸腾，幸运的是尚未出现人员伤亡。田茂平打着打着面色陡变，紫杀剑兀自低鸣，十米剑芒精准出击，硬生生从大嘴刺入脑际，手腕用力一绞，血水顺着伤口“汩汩”向外冒，惨叫声不绝于耳，幽冥河豚显是受了重创。丁家五兄弟抓住机会，飞剑不分先后斩杀出去，田茂平阻拦道：“快撤，幽冥河豚肚子里有妖兽，不是你们能够对抗的。”听到队长呼喊急忙抽身而退，眼前仿佛皮球炸裂，血肉横飞一个躲闪不及轰出去百米远，震波实在太强烈了，血雾挡住视线，耳朵短暂失聪，扫视左右唯独缺了队长身影。幽冥河豚分崩离析，帝王妖兽体内潜藏的妖兽岂会平凡？为了保住一众手下，田茂平决定冒险，故此身陷血雾。雨嫣心悸的提醒：“主人，对方不似自然妖兽，而是异类扭曲生命，它来了。”微弱腥气临体，察觉到不妙立即向旁边闪去，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条五彩触手，刚想还击头顶恶风不善，向上硬碰一记，耳轮中金石交击，掌心震得发麻，以田茂平过人膂力竟然落入下风，更要命的是五彩毒气扩散，头晕眼花心下骇然，极力屏住呼吸。从未遭遇过如此厉害毒性，险些吃了大亏，持久下去恐怕不利，五彩毒气遮掩遂全力出手，渐渐的身前背后形成一个圆，剑光演化出千百道银色波纹，刹那之间满天飞星，紫杀剑清越龙吟在周遭碰撞不断，外面队员深深为队长捏着一把冷汗，不知里面情况如何。田茂平施尽浑身解数也杀不死毒气中怪物，而那怪物想杀眼前人类也是不能。双方僵持大约十分钟，沿着甜水镇北方驶来一艘浮空帆船，毛先生赫然立在船头，船上弟子挥动令旗，远处闪出数十道光华，隐隐包住甜水镇，构造出浩大阵势。毛先生抽出千里镜瞭望片刻，恶毒的说：“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既能干掉碍眼之人，又能抓住异种妖兽。欧阳皓天啊，和本座为敌会让你痛不欲生。”阵势启动后，甜水镇所有井口水池喷出地下水，地面缓缓下沉，队员们奋力厮杀逃到地势较高地段，镇子成了一片汪洋，平均水深达一米。地下水意外喷发，影响到田茂平战斗，轻踏水面空翻倒退，待毒气散去之时才看清对面怪物全貌。只见此獠外型酷似乌贼，两米多高，头顶脚下全是长短不一触手，脑袋上深褐色吸盘吞吐五色毒雾，它没有追击，而是顺着水流隐遁踪迹。轩轩踩在一支漂起衣柜上关切的问：“师傅，您没受伤吧？”田茂平摇头说：“我没事，刚才大家表现得都不错，可叹镇民全部丧生，我们的援救任务彻底没戏了。”王大魁踏着飞剑滑到近前，愁眉苦脸的叫道：“兄弟，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甜水镇周围不但郁结死气，而且隐隐布有陷空陷地大阵，我们碧波派长于刺探之术，不会看走眼的。为今之计只有一门心思解除甜水镇危机，之后再徐图缓进寻求破阵之法。”身后队员惊叫：“快看，那是什么。”水面上浮起无数尸首，肉膜将尸体连接在一起，周围残垣断壁结出毒瘤，有什么东西似在滋生。甜水镇下沉得更厉害了，水深达三米，一溜水线游戈过来，队员们抓紧飞剑，眼神不错盯着前方。须臾，水面下伸展出一棵由人体组成的“骨骸树”，树上挂满人头。紧接着，方圆半公里冒出越来越多骨骸树，随着“咔”的一声巨响，血色惨景交织在一处，整个甜水镇恍如地狱！骨骸森林绕着战队周旋，树上人头以一种特殊频率发出声波，队员们捂住耳朵紧守心神，魔音入脑的滋味可不好受。田茂平也未能幸免于难，盘坐在废弃屋顶尽力抗衡，完全不受影响的只有轩轩一人。近来轩轩已经注意到自己的不同，从睡梦中领悟无数战斗本能，面对骨骸树非但不怕，反而变得尤为兴奋，抬起七玄冰弩射出大量冰矢，又准又狠钉在摇曳人头上，顷刻化解大部分音波，队员们的情况稍有好转。小丫头格外勇敢，独自一人踏入骨骸森林，挥舞飞剑奋力厮杀，幼小身躯爆发怪力，风卷残云扫荡着路上一切阻碍，身影不断闪烁，渐渐的消失在远处。田茂平担心徒儿遇到危险，决意借助雨嫣力量暂时摒除隐患，额头指甲大小皮肤发生扭曲，兽纹一闪即没。恢复正常之后腾身而起，紫杀剑硬生生轰出一条通道，带动残影滑入骨骸，寻着打斗声音飞速迫近，焦急的呼唤轩轩。“师傅，师傅，我在这。”周围涌出五彩毒气，判断不出声音具体方位，田茂平仰天长啸，紫杀剑锋芒暴涨，晋身一元中微期以来首次全力推衍剑法，大气波纹徘徊，剑簇扬扬洒洒，好似千万点星光炸裂，挡在身前的骨骸树呈辐射状倒塌，方圆百米清理得干干净净。师傅俩得以相聚，轩轩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师傅，妖兽在水下，我能感应到骨骸树就是它的触手，整个甜水镇好比构成*人体脉络，地下生长着无数根系。”田茂平诧异于爱徒的感应能力，因为她说的与雨嫣提示同出一辙，叮嘱道：“轩轩，此地危险，你先退回去，告诉大魁他们竭尽全力消灭骨骸树，等会我潜入水下对付妖兽，能否成功全靠大家努力，记下了吗？”“是，轩轩晓得，师傅你千万小心，这妖兽很难对付。”小丫头不敢贻误战机，放出机关人在前面开路，刺鼻血腥味激发妖性，双手镀上一层金属光泽，单论力量实不下于接受过身体改造的田茂平。由于师徒二人连番压制，骨骸树音波攻击被削弱，战队接到命令迅速组织反击，王大魁神色凝重放出碧波派独门邑兽，冥灵海藻附着在背后提升身法，抡起锯齿长剑呼呼挂风，专门砍落树上头颅。队员们听说队长又一次孤身犯险，以黎镇南为首燃起熊熊战斗意志，剑光交错，锐气逼人，七十几个人好似下山猛虎，红着眼睛绞杀四方。异种妖兽并不止音波攻击这点道行，所有骨骸腾空拔起，下面连接纠错藤蔓，这就是轩轩所说的触手。“不好，妖兽发怒了！”千百根粗壮触手横抽，人的力量终有穷尽，战队顿时被打散，考验个人战力的时候到来了。王大魁抱住一根触手仰面砸入水底，感觉手上布满油脂，锯齿长剑不停劈砍，藤蔓韧性极强，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结果只削出半尺长伤口。情急之下施展平生绝学，长剑诡秘转动起来，硬生生钻入伤口，很快搅出腥臭**，彻底截断一条触手。“哗”大魁露出水面扫视左右，战队情况很糟糕，大部分人不够层次，除了逃窜几乎帮不上忙。轩轩正在舞动飞剑，看似轻描淡写一挥实则凝聚全部力量，妖兽的一条触手豁开半米长口子，虽然战绩不错，但是离完全截断差得甚远。王大魁手疾眼快抛出锯齿长剑，剑身插入小丫头所制造的伤口，剑柄后面连接金刚丝线，妖兽吃痛向后拉扯，一下子将人带离水面。“大猩猩，快点将它砍断，妖兽的恢复能力非常强。”王大魁死死抓住金刚丝线，锯齿长剑名叫“棱牙”，属于碧波派特制武器，有很多巧妙功能，极速运动中高声呐喊：“轩轩，你确定这玩意会复原吗？”不用回答，触手内部正在愈合，棱牙剑嵌入**，根本拔不出来。“娘的，拼了！”王大魁灵机一动，行云流水晃动身行，他的计策很简单，利用金刚丝线多缠住几条触手。功夫不负有心人，多亏王大魁机警，二十三根触手捆在一起，大大缓解附近危机。战队分散成小组，三四个人合力对付一根触手，半个小时拼搏下来三死六伤，丁家五兄弟常于配合，屡屡得手，勉强稳住局面。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附近触手一阵抽搐，甜水镇地动山摇，百道水流井喷而出，飘起漫天细雨。轩轩眼前一亮，欣喜叫道：“太好了，师傅肯定得手了，各位师叔师伯加紧攻势，我们里应外合，才能消灭妖兽。”翻回头说田茂平，一个小时前好不容易找到井口潜入地下水道，改为先天呼吸游出去四五百米远，这才发现水中毒素滋生，很多细小尸块附着毒瘤，触之皮肤有溃烂危险。反正置身水底外界不易探测，立刻换装金缕龙衫，无匹气劲排开**，靠着雨嫣指点一路潜行，摸向妖兽真身所在。越向前面游动温度越低，穿越三米厚冰浆，一座水晶宫展现在眼前。水底居然结出冰穴，乌贼妖兽窝在水草中，丝状触手散发荧光，察觉敌人靠近派出一群梭鱼进行自杀性攻击。普通鱼类受到毒瘤感染已变得面目全非，梭鱼头顶生出毒刺，身体增长到一米五，最恐怖的是群体冲击力，换作一般修行者非被撕碎不可。田茂平对于水中出招颇有心得，想当初隐身丰源山城之时，便在天一重水中修炼基本功。此番紫杀剑逆转水势旋转直上，剑法透着物转星移宏大气机，柔波诧起带动无边水压，无处不是剑光。全神贯注寻着剑体震荡术演化下去，偶有顿悟，无质无形，无形无相，恍惚间剥离世间万物，鱼群动作突然凝滞住了，丝丝裂纹爬向冰穴，整片水域遭到破坏。紫杀剑带来一瞬间毁灭，妖兽显然很痛苦，残余触手全数纠向大敌。田茂平分水疾退，修入一元中微期好处多多，至少施展较大杀招时不像以前那般羞涩了，关键是量与度的配合，以及对时机的掌握，眼下已占据上风。妖兽从巢穴下方抽取精华，甜水镇数百年前曾盛产天地灵气，纳元含量高达数亿额度每平方公里，虽然现今已经废弃，但是仍有微量存储，全部吸入体内使触手增生，田茂平顿感吃力，暗道：“糟糕，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实际上，妖兽的巢穴类似植物根系，同时也是它的副体，主体可以随便活动，一旦遭遇强敌便躲入巢穴占尽地利优势，如果根系生长时间足够长久，完全可以在一方水土作威作福，毛先生正是看中其特性，才布下大局希望得到“种子”。行驶严峻，雨嫣请命：“主人，放我出来对付妖兽吧！流光撵的炼化已经初步完成。”田茂平为人谨小慎微，退到圈外回答说：“不行，你最近消耗极大，水底下不利于火焰攻击，况且毛先生的本事我们全然不知，杀手锏只能在最关键时刻使用，我有信心对付妖兽，紫杀剑九层五蕴胎衣到目前为止共破掉五层，速度有些出人预料，如果再脱去一层会显露锋芒，是时候将它改造成十瞬飞剑外观了，否则会惹人非议的。”妖兽来袭，紫杀剑状态陡变，仿佛由沉睡中苏醒，伸着懒腰尽展光华。紫色剑煞在周围形成绮丽漩涡，剑身充斥大量真元，田茂平分开水流向前漂移，妖兽感觉到某种危机，疯狂舞动触手笼罩下来。剑芒暴增到十五米，好似打翻琉璃盏，随着第六层胎衣破碎，千古奇剑抡散出光怪陆离，也许是简单的一个圆，也许是一道淡淡的弧线，总之妖兽触手全数化为肉糜，心灵层面传来一声惨嚎。田茂平双眼近乎灰白，险些迷失于紫杀剑的煞气当中，那里面存在无数灵魂碎片，有最原始的狂暴，也有歇斯底里的诅咒，凶剑就是凶剑，永远化解不掉戾气，经过半年厮杀这股力量更胜从前。正是因为妖兽遭到重创，所以有了甜水镇地动山摇一幕，战队队员齐心协力劈砍，发现触手已不具备超强恢复能力，而且行动越来越迟缓。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一时间剑气纵横，扫清所有骨骸树根系，战果斐然。毛先生坐不住了，本以为异种妖兽足以消灭欧阳皓天与其战队，结果镇上死气渐渐变淡，通过千里镜看到人家打得有声有色，差不多都快收尾了，急忙命令道：“启动陷空陷地大阵，给我灭绝甜水镇方圆五公里，本座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让他们一起去死！”旷野震动，陆地沉浮，甜水镇慢慢陷落，万钧之力凭空生成，压得队员们抬不起头，大家将希望寄托到队长身上，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田茂平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