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内的布局摆设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庙徒四壁,空落落一块地方,没有椅子,没有桌子。而和别的寺庙最大的不同在于,它里面甚至没有摆放任何一尊佛像,香火味全无,只正面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副字,一幅“佛”字。其字写得龙飞凤舞,酣畅淋漓,尤其是字体中的那一竖,笔画如一柄长长的剑,锋芒毕露,呼啸而下,令人看见,不禁凛然而生寒意。字幅之下,束手大师面壁而坐,坐在一块蒲团上,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袍,光头上带着一顶四方灰色僧帽。他就这般坐着,既没有念经,也没有敲木鱼,沉默如石头,仿佛一尊雕像。佛像。“坐!”束手大师像是知道陈客已经来到,蓦然开口道。陈客没有看见他的正面,但也不在乎,瞥见地上有一块蒲团,当即随意坐了下来——江湖上很多人不理解孟寒为何会突然选择进行禅修,远离江湖,可陈客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十有八九和其自创出来的武道有关系。“大师,算起来,我们该是第三次见面了,但今天是第一次谈话。然而我相信,你是知道我的,正如,我知道你一般。”孟寒成名已久,但其人很是低调,江湖上有机会目睹他真容的人并不多,陈客第一次见他,还是在四大帮会攻曰月神教那时,而第二次,则在光明顶上。束手大师的语调平静无波:“你既知道我,为何还要来?”“兴起而来。”陈客的回答充满了禅机。束手大师忽地一叹:“兴起而来,兴落而归,施主好雅致。正要这般行云流水,不滞于物,才能心明如镜,不惹尘埃。”闻言陈客双眼瞳孔一缩,对方轻描淡写一句话,却点破了他的心境形态,目光毒辣,不言而喻。“大师,你果然懂的。”束手大师淡然一笑:“你何尝不懂?”陈客也笑了:“只不知,你我之间,谁会最先迈出那一步?”“武学本无先后,迟一步早一步,哪里有什么区别?”“呵呵,大师聪慧过人,倒是我执著了,还没有完全放得下。”束手大师道:“放下,并不是完全的忘记,而是既不需要忘记,也不需要记得,一切,顺乎自然。故曰: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陈客浑身突然一震,似乎被人在耳边猛然敲了一记响钟般,有一种警醒的感觉,觉得内心有诸多纠结疑惑,顷刻间被破开,化作无形,他霍然起身,恭敬地朝着束手大师一个鞠躬,肃然道:“受教了。”束手大师道:“陈教主,难得你亲身来此,我倒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请说。”“我走的路,是对是错?”陈客默然,半饷才回答了八个字:“亦对亦错,非对非错。”束手大师顿时哈哈大笑,笑得旁边的NPC小沙弥一阵迷糊纳闷,他可从没有见过主持如此“失态”过。“陈客,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我们不会有朝一曰成为生死相搏的敌人,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上。”陈客叹道:“只可惜,我们选择走的路不同。”“是呀,道不同,不相与谋……”束手大师的语调中,蕴含着一股浓浓的萧索意味。站立在一边的小沙弥却已经完全听傻了,觉得两人的谈话实在太不知所云,比起以前主持和别的名僧高僧论禅的时候还要费解难懂。他正郁闷间,陈客却已转身迈出了庙门,只是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句话:“大师,你心中的那滴血,很红很浓,在那个血的世界里,我想,你一定会很寂寞。”话音袅袅,外面的木板桥咿呀咿呀一阵响,人已经走得远了。庙中,束手大师端坐良久,忽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木鱼来,一手拿着木槌,开始,敲打。咚咚……蓬!只第三下,木鱼忽被木槌敲得粉碎。大师不动声色,又掏出一个木鱼来。咚咚……蓬!第二次,依然没有敲过三下,木鱼便被敲打得粉碎,化为一堆木屑片,散落在地。第三,第四……一直当地上出现了九小堆木头碎片,束手大师才谓然一叹,罢手,一如既往地安静地坐着。……陈客下了五台山,召唤出马匹,得得得地跑着。出了五台山的范围外后,路上遇见到的玩家数量开始增多了,不过别人看见戴着斗笠的陈客,倒没有什么异动,也根本认不出他来,自是不知道他为无双城的“通缉犯”。无双城不属于朝廷管辖,不受王法庇护,成为它的“通缉犯”,远比成为朝廷的通缉犯更为轻松自如些,最起码,可自由出入各大城市,而不用担心被捕快官兵缉拿。要知道一般朝廷的“通缉犯”,在进出城的时候,一旦被认出来,立刻就会招致官方缉捕,除非付出了相对应的代价,洗脱罪名后才能和正常人一样在城市里活动。这一点规定,就连许多江湖一流高手都大感头疼,不能进入城市,损失不可谓不大,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进行,很不方便,野外NPC村镇的配套设施可就差远了。曾经有些高手自以为武艺高强,艺高人胆大,在城市内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结果在拒捕的时候狠狠翻了一个跟斗,和那些经过强化升级的捕快交手中,根本占据不到上风;假如倒霉碰上了四大名捕,那更是吃不了兜着走,几乎都是被秒杀的下场。如今在江湖上,铁手、无情、追命、冷血这四大名捕的名头,已经成为响当当的招牌,比起玩家顶尖级高手,有过之而无不及。平衡,系统始终在不断地增加平衡的筹码,以确保十大城市不会变成无法无天的修罗场,保证所有人能在里面安居乐业。陈客一路不作停留,快马加鞭,奔走在官道之上,他现在,对于破解不死印法,已经有了初步的方向,只等付诸行动,验证行不行得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