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四）

半个小时后，她已经坐到这辆新车的副座上，心里颇为复杂。 他们不欢而散还就在几天前，而且谁也不主动联系谁。 今晚终于见上一面，她却怀揣任务而来。 奇怪的是，宋锦潮也不说到底什么事，却提议到哪坐一坐。“你晚上还有事？”“有啊，我要画图。 ”“真是勤快。 ”他今晚笑的样子不太自然。韩茵不想肚子里事情搁得满满的，索性立刻开口问他：“呃……我想问你件事，你公司里有没有人辞职后又回来的？”开车的人马上笑了起来，这回笑得很自然，似乎确实很有笑头，却不回话。“你笑什么？”他还是笑，不说话。 韩茵不乐意了，又问了一声，“笑什么呀？”“赵恬来找过你？”韩茵做贼心虚，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移动，假装坦然。 “嗯。 ”宋锦潮想了一会，又问她：“你希望她回来？”回来？这词听着有点别扭。 “我又不是你公司里的人，能说什么希望？但我想帮她问你，能不能让她回去工作。 ”宋锦潮半天没说话，最终淡淡地说：“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韩茵也好半天没话可说。 虽然她只是中间人，但听到这么冷淡且肯定的回答，心里也莫名其妙地不太舒服。 她跟赵恬没什么交情，他们公司内部的情况她也不清楚。 所以不想多问什么，但宋锦潮再一次发出冰箱地威力使她不得不将空调关小一点。“我明天要去出差，大概下星期才回来。 ”“哦。 ”韩茵随便应答了一句。宋锦潮无奈地转过身，不得不继续刚刚的话。 “其实赵恬并非你今晚看到的这个人，她做事有计划，想法很多，我这里她已经看不上了。 ”“你就这么肯定你对她的了解……”一如她也肯定她对你的了解一样。 韩茵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该拿来问他的这句话，被她说到后面变成了无声。“我记得你说过。 时间会做一个公证者，给我们大家答案。 如果我们都能问心无愧，那些数量庞大的小事我们即使很多都没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但也不至于耿耿于怀。 我以为这是你地看法。 ”“这确实是我的看法。 ”但她不明白他此时重提意图为何。“俞浩今天下午回公司上班了吗？”宋锦潮又问。“回了……”她完全困惑了，宋锦潮讲地话似乎没有逻辑可循。“那你也清楚她现在的处境……韩茵，我不知该怎么跟你说好。 如果她是因为别的原因……”“宋锦潮，”她叫了起来。 心里突然间烦得不得了。 “我没有要用她来为难你的意思。 这是她跟你的事，你们两个人的事，我没有任何意见。 她对你怎么了解，你对她有什么看法，都不关我的事。 我只不过来代她来开这个口而已。 你是老板，既然你不同意那就不同意吧，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 ”她头一次对谈论赵恬感到极度厌烦。 赵恬就像一堆能量波，走到哪影响到哪。 关于她地新闻断断续续总在往外报道。 韩茵已经听腻了。 而现在，还要她担任扩大赵恬影响力的传播器，她不想接受这项光荣的任务。平日里，她对赵恬的持续关注，最大部分原因是起于佳灵。 陈佳灵的情感问题看起来一直和赵恬有关。 但现在，连佳灵都把视线转移了。 她一个外人还有什么好抓着不放的。 宋锦潮对赵恬有任何看法都可以，但请别安排她因此在冰箱旁边受冻。他把车停到路边，也非常不解。 “赵恬对你说什么了？”“没说什么。 ”她淡淡地回答，想起他们初次见面那会。 好几个月过去了，她真的了解宋锦潮了吗？这真是一个怪异的画面，两个似乎熟其实不熟地人，为一个跟双方都不相关的人彼此不解。“你今晚找我不是有事吗？”她一问这话宋锦潮就想笑，似乎还是个自嘲的笑。 “等出差回来再说吧。 ”“好吧。 那……我先回去好了，画图也是重要的事，对我来说。 ”他们一直沉默到小区门口。 车停下后。 宋锦潮拉住要下车的韩茵。 想说点什么却又半天没说出来，最后他说的话是“想要什么礼物吗？”。韩茵想笑。 尴尬得很想笑。 她摇摇头，从车里钻出来，迎风看着他。“你出差到哪里？”“噢！”这下终于有人先笑了。 “香港——你想去吗？”她也笑了。 “我不是老板，想出差就出差。 你走得开吗？”“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就几天没问题。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要进去了。 宋锦潮没有动，目送她转身离开，直到走出视线。韩茵在上楼前就把赵恬地电话先解决了。 她无暇关心赵恬是否相信她已经尽力，简短地说明之后就利索地合上了电话，心里坦然就足够了。等到进门后老妈抱怨地向她说明韩峰又忙失踪了，她几乎拖口而出说了句“真好！”。 佳灵的电话也跟着迎刃而解，她躺到**，一动也不想动，更别提画图了。慢慢地，有一团悲伤不知从哪个地方出发，顺着哪条路线，从窗外流泄进来，竟然找到了她，丝毫不客气地罩住她的床，还纹丝不动。 她用手挥了挥。 试图赶它走，却发现居然还不是它地对手。这一刻，在悲伤的怂恿下，她终于不得不直视她又一次所处的奇怪境地。 如果这是她第一次经历，那么相信凭她的情商是绝对不会有这种冷静的时刻。 她努力回想当时的时间地点人物场景，但是非常吃力，只能修复一些类似的情感经历。 却再难以翻出时间和场景。一些属于她和潘书霖地美好时光，却处处夹进苏洋地影子。 她说了不少话。 后来回想，竟都是在帮潘书霖更加了解苏洋。 事情到底如何变化地，她很长时间都没能弄清楚。 只记得她就像一只忠实地信鸽，不停地往返两地，开心快乐并且无怨无悔。她同样也记不起是否还发生过不快，就已经直接跳到了他们两人手牵手的画面。 当然这一次不一样。 很多时候，她能明确感觉到宋锦潮和她一样。 也在慢慢kao近。 他的方式不像童品轩和俞浩他们，眼神里动作中饱含各层深意，他表达的似乎是实实在在的意思。 但也正因如此，他从未明确表示甚至没有暗示过他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如何发展地意思，令韩茵杵在了极为尴尬与艰难的境地。赵恬扮演的角色只会是一个话题，但韩茵同样感到委屈。 她一面强势要求她帮忙，同时又不忘向她展示自己对宋锦潮的了解，这不仅斩断了她们两人之间可能友好的最后一丝机会。 更再一次提醒韩茵清醒地认识到她所处的可悲位置。这种身心无力的悲凉感让她即使在第二天收到宋锦潮的到达报告短信也不想去回应，似乎像之前一样着急回短信只会显得她很傻。 后来宋锦潮又挂了一个电话过来，但韩茵错过了，等她无意拿起手机看到时，心里既郁闷又烦躁。下午地时候，陈佳灵从外面快走进来。 神色匆匆，直接到达韩茵座位旁。“干嘛啊——”“我看见赵恬了。 ”又是赵恬！韩茵停下正在写字的手，冷冷地说：“别告诉我她任何事，我不感兴趣。 ”“别——你一定有兴趣。 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小白。 他们在楼梯那儿，我刚去接电话来着，竟然碰到他们俩。 ”“那又怎么样？”“很奇怪！小白在给赵恬下跪，哭得眼泪鼻涕全是。 赵恬看上去很生气，踢了他一脚。 两个人好像在拍戏一样！”“这么夸张！”韩茵移开椅子，竭力忍住不笑出声来。 “这种场面都能被你撞见。 ”“他们俩有问题！”陈佳灵收起笑。 非常肯定地说道。她说得对。 他们俩问题很大。 不到下班时间，几乎全部人都知道了此次“丑闻”事件的内幕。上回一行人又一次集体出现在俞浩办公室。 韩茵和小白也再次有幸亲临现场。 他们已经确定俞浩从头到尾是一个受害者，有人将资料故意放进他电脑，让受惠方状告他。 韩茵无从得知受惠方中为何有人拖离集团，站出来反指工厂部两位负责人，最后导致受惠方一伙分崩离析，对俞浩的指控也变成了诬告。 她与小白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他们越发相信有人利用四天假期这种绝好时机对俞浩的电脑做了手脚。矛头直指小白。 小白面色惨白，站在韩茵身边，挨得很近，整个人轻轻颤抖着。 有一瞬间，韩茵脑中浮现的全是假期中小白同志地反常表现，她大概明白了部分事情。 但她没有说出心里关于午饭时间的怀疑，因为那确实只是个怀疑，她给出的回答是不清楚。 至于谁给市场部经理放的消息，她就更沾上不边了。韩茵一走出办公室，才发现外面早已炸开锅了。 陈佳灵的消息都来得比她更快更全：策划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曝光率极高的赵恬女士。事情揭开到这里，她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赵恬看上的不是俞浩这个人，竟是俞浩的宝座。 她进入市场部只是个过渡，而轻易能送她进入公司的人正是她真正地某某人，董事会一位老总。 跟董事会成员比起来，俞浩都只能算个毛孩了。 但能够鼓动工厂部两位重要人士一起合作，又能说服受惠方出来指控俞浩，到底是赵恬一人所为还是同她男朋友两人一起，大家只能众说纷纭，却都纯属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