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名贵的发夹在李李口袋里生长发芽，烧得她坐立难安。直到放学她终于暗暗地下了决心，既然还不回去，那还不如给桔子造点福利，至少让她不要变成烂桔子。贺秦和她一同走出校门，李李想着要找什么样的借口才能摆拖他。可是，她好像掉进如来佛掌心里的孙猴子，不管的什么事贺秦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找借口实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使。李李想的头都要破了。到了学校门口她停住脚步，东张西望地想找点什么参照物。贺秦在不远处等她。“你先回去吧。”李李向他挥了挥手。“为什么？”“哎？为什么要问为什么？我们又不是小学生，为什么一定要一起走啊？”“因为我们是一条路，一个方向，而且我家和你家对面对门，就算不是故意，也一定会走到一起的。”李李哑口无言：“那……那我今天想自己走……”贺秦怀疑地看了她半天。“你放心，我不会去寻死啦！”“不，我是怕你去砍人。”李李一脸黑线：“说我两句好话你会死？”“所以我得替阿姨看着你。”李李一边想我妈才不会在乎我死活呢。一边手足无措地往前走。甩拖不了贺秦，干这种坏事就显得份外卑鄙而让人心虚。可是她只不过是为了桔子。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辆黑色的车从身前横cha过来，停到了距离他们十多米远的校门外。一个人从车上下来，一身黑衣黑得让人心惊胆战，却转过头，规规矩矩地向贺秦躹了个躬。李李的下巴一直掉到地上。“他干嘛？”“没事，我父亲那边的人。”李李看着贺秦走到那人面前，两个人说了几句话，贺秦点了点头，又回过头来向李李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情。”李李一直维持着下巴掉到地上的样子：“那个……我……我要不要报警。”贺秦笑了，细长的眼晴里好像有春风过境：“不用了，不过……”他顿了一顿，微笑着轻声说：“还是要谢谢你。”黑色的轿车飞驰而去。李李好容易才把自己的下巴慢慢收回来。早就听说贺秦的父亲是黑社会什么什么大人物，可是这些年来贺秦一直和他妈妈住在一起，李李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位大人物的样子。有人说只要是谣言必然有他的影子在，以前李李觉得这是胡说八道，到今天终于承认这话说得有道理了。晕晕乎乎地往前走了几步，穿过胡同就是正面街道。大街上车水马龙，正是一天里最繁华最热闹的时候。李李从正街上横跨过去，拐进了一条林荫密布的小街道，树荫把阳光全部挡在视线之外，所以路边商铺的招牌是恍恍惚惚的。李李以前来过这个地方，所以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那家店。要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见大红色的金漆牌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瑞吉典当。门前一左一右蹲了两只狮子，象征着趋吉辟邪。李李跨过高高有门槛，脚下一软，立刻陷入了厚厚的地毯里面。连工作人员也是穿着深色唐装的年轻人，向李李笑了一笑，把她带到了柜台前面。“小姐要当什么？”“我……”李李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攥得紧紧的发夹，放在柜台上，慢慢推了过去，“当这个。”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小姐，不过李李一点都没觉得开心。这也是第一次，她卖掉从梦境里非法得来的东西。除了紧张，更有恐惧和无边无尽的负罪感。“哦，亚尼斯家的，倒是名牌货，成色也新，不知道小姐要当多少钱。”“五百块。”“呵……”柜台那边的人笑了，这家典当铺子里的柜台四周都被屏避着，只能隐约能看到一个人的影子，“不值这个价。”“可是我有急用。”“我们这里不是慈善部门。”“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是很值钱的。”那人好像笑意更深了：“我是这方面的专家。”“那……能给多少钱呢？”“两百三十块。”李李心里一沉，两百三，两百三，剩下的那两百七十块钱让她到哪里去弄？果然桔子的命运就是一个烂桔子吗？一连串的事情让李李头痛欲裂，坐在椅子上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她坐的地方kao近店铺的拐角处，往里面走可能会有大而广的天地，也可能根本就是一条死路。从雕花小窗里透过来的阳光，影影绰绰地投射在地面上。像是一片片斑驳的水渍。然而一旦静下来，就能听到那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这是特地给您留下来的，上次殿下吩咐过想要这样子的一对花瓶，所以我们一直在为您留心。”殿下？这是什么称呼？姓李？姓张？名字叫殿下？怎么想都觉得滑稽。李李的头更痛了。里面那个人好像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李李尝试着想跟柜台里的鉴定师再交涉一下，却忽然看到一只手，慢慢地搭到了那雕花小窗的栏杆上。李李从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手。玉色的肤质几乎是透明的，手指修长而纤细，冷冷地看不到任何瑕疵。指尖如同春夜里的兰花一样，绽放出淡然的玫红色。美得让人心惊。让人觉得不可能，是有人恶作剧，把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摆到了这里来。李李看得完全呆住了。而那人手指上的一颗硕大的海蓝色宝石戒指，更让李李目瞪口呆。目光投注过去的时候，似乎有大海在蓝色的戒面下汹涌澎湃。这……这得值多少钱啊。多少个烂桔子……也能痛痛快快的买下来。李李掉下来的下巴还没有收回去，忽然听到柜台里的人叫她：“小姐？”“哎？”李李回过头。“有人出五百块买下你的发夹。”李李呆住，事情风回路转，完全在她意料之外。“但是……”那人似乎张望了一眼角落处，轻声说，“以后就再不能够赎回了。”“哦，没事的，没事的。”李李连声答应。反正是偷来的东西，换了钱以后，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才省心。可是李李不由自主的向窗子方向看过去，那像艺术品一样美丽绝伦的手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买下发夹的人……和这只手的主人，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